回到家,王秋將衣褲中存放的所有銅幣銅板抖摟出來。

丁零當啷地落在地上,差點把腳面給埋起來。

“娘,您兒子又長出息了!”

來不及拾掇,王秋用腳將地上的銅錢堆起來,朝裡屋擺放。

“小秋,別管那個了,利落點兒,咱趕緊出發了。”

“你爹提前去了一個多時辰,給咱臨時租了個馬車。”

“等會把這些銀子和你爹準備的這三把劍放到馬車上。”

“別磨蹭,趕緊收拾啊!”

林清梅沒搭茬,在裡屋打扮著自已。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認真打扮過,即便在跟秋他爹成親時,也是一身普通素裝。

“娘,捯飭捯飭得了,我這還沒成親呢。”

“這要等我成親那天,您還不得穿的跟以前那皇后似的。”

王秋將地上的銅錢拾起來,邁入裡屋。

林清梅正對著一巴掌大的鏡子仔細整理著裝,看著她小心謹慎地使用那些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胭脂和螺子黛,王秋止住了催促的心。

“兒子定親,娘當然得有個正式的樣子。”

“等你成完親,娘都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捯飭的機會。”

林清梅十分神氣,言語之間盡是喜悅。

她不知道什麼好看不好看,只知道兒子定親,她這個做孃的不能給兒子丟臉。

王秋還想說些什麼,卻未開口。

領著斑馬,準備將林清梅囑咐的那些東西搬到馬車上。

那是一個帶著繡花的錦盒,由東拼西湊的硬紙組成,用紅布套上,這是父親王青山親手拼的。

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二十五顆大小不等的碎銀子。

分五列五行擺放著,估摸著整十兩。

王秋知道,這是爹孃給他準備的彩禮,為了顯得沒那麼寒酸,專門換成碎銀子。

但他們從哪來的這麼多銀子?莫不是把二老棺材本都拿出來給自已成親用了。

端著錦盒,王秋不禁地向裡屋問道:“咱家裡哪來這麼些銀子,有這些錢給我成親,還不如留著給你們養老呢。”

“瞎說什麼呢?”

林清梅放下妝鏡,挑開門簾走出,笑盈盈地問道。

“瞧我這身怎麼樣?你可不知道,我年輕時候身後排著多少清俊書生。”

“從莊子裡愣是排隊排到鎮上。”

“你爹就是命好,娶到我這樣的他祖墳都冒青煙了。\"

“我跟你說啊,你爹那時候也風光,年紀輕輕的就是煉氣期修士。”

“整個莊子就他特殊,我還盼著他以後成為一方巨擘,帶著我遨遊天下呢。”

“可倒好,四十年過去了,他還是煉氣期修士。”

林清梅兩手一擺,打趣道。

王秋臉上呈現出笑意,“那些銀子......”

“小秋,我和你爹這一輩子挺知足的,你爹省吃儉用一輩子,就是給你成親用的。”

“就算我倆老了,你爹他還是煉氣期修士呢,自理肯定沒問題。”

“我都想好了,要是我走在你爹前面,我就讓他帶著我到處走走,走累了,就找塊地方把我埋在那。”

“再說了,哪的黃土不埋人啊,不用擔心我跟你爹。”

林清梅講的這些,均是帶著發自內心的笑講的,豁達不已。

這些略帶趣意的話在王秋聽來卻如石頭般沉重。

“娘,我不想娶親了。”王秋眼泛淚光。

“你這孩子,你成了親,娘才高興呢!”

“不許不娶。”

林清梅攬過王秋,輕撫他的後腦,王秋就這麼依偎在母親的懷裡。

“好了,該出發了。”

之前還在思索自已能否看得上對方,在這方面王秋不再犯難。

他決定了,無論對方長什麼樣,他都娶。

不管是沉魚落雁還是閉月羞花,他都硬著頭皮娶了。

將裝帶銀子的錦盒放上馬車,林清梅讓王秋去取他爹準備的三把劍。

兩把劍被放在木箱子裡,是王青山委託莊裡的鐵匠提前打造的。

“好漂亮的劍。”

王秋將劍輕輕取出,上面還蓋著父親平日裡捨不得穿的絲織衣物。

“娘,第三把在哪?”

他將整個屋子翻找一通也沒找到這第三把劍。

“在外牆上掛著呢。”林清梅回應。

走出房門,王秋才看見掛在牆上的劍。

“這不是我爹的......”

王秋喃喃一句,急忙跑進屋內,詢問母親。

“那是我爹的佩劍,怎麼能當做彩禮送給別人?”

那把劍自從王秋記事起就在了,只不過父親很少用它。

聽父親講,這把劍對他意義非凡。

“是嗎,你爹說那把劍必須帶上。”

“反正他也不用,帶上就帶上吧。”

王秋極不情願地將三把劍放上馬車,用抹布仔細擦拭。

三把木製劍鞘全部亮堂堂的。

一切準備就緒後,王秋站在水池前洗了把臉,用兩指沾水,捋了捋頭髮。

換上一套從未穿過的絲織面料。

水塘裡倒映出他的樣貌,他第一次覺得自已還蠻俊俏的。

“出發吧。”

王秋陪著母親上了馬車,正要離開。

“斑馬呢?”他這才想起來。

回家之後他便沒再注意斑馬的行蹤,又不知去哪鬼混了。

王秋站起身來,朝外面呼喊。

“斑馬!”

黑著天,自家牆壁上方正有一團白色沿著邊沿靠近,王秋並未注意。

隨著他的呼喊,這團白色越來越快。

“汪汪!”

斑馬從牆上一躍而下,直接落在馬屁股上,轉而跳進王秋懷中。

“你這從哪變出來的?”王秋看著它,不明所以。

“汪!”

斑馬搖著尾巴,哈赤哈赤地喘氣,對於主人沒發現它的蹤跡顯得非常開心。

車軲轆壓著尚未消化地雪與泥,行駛在嚮往汾陽鎮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