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恙聽見此話,心中先是驚訝,現在的沈苓藍果然和少時相識的截然不同,不過他也是有備而來。
周恙答道:“林夫人,周恙縱有千般不是,也不願見你如此否定我們之間的感情。”
接著便從懷中掏出一荷包,從中掏出一玲瓏玉佩。
“皇上請看,這便是十五歲時,林夫人贈與微臣的定情信物。”
皇上命太監將周恙所呈信物拿上來,細細審查一番,這荷包繡工精巧,情絲盈盈,玉佩乃是龍鳳祥佩,妥妥的定情信物。
沈苓藍心中便打起鼓來,她哪裡知道原主到底送過什麼給周恙。
皇上將荷包放回太監手中,擺擺手。
“林夫人,且看看這是不是出自你手。”
沈苓藍心下自思,皇上似乎並未想著趕盡殺絕,否則的話直接定罪即可,沒必要與她爭執對錯,便放鬆下來。
拿過太監手中的荷包打眼一看,沈苓藍頓時放鬆下來,嘴角逐漸翹起,朝皇上一行禮。
“回皇上,這確實是臣妾送與周公子的。”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包括林秋白都是一驚,就算真的是出自她手,總不能就這麼平白承認吧。
林秋白站在沈苓藍身後,眉頭緊鎖,她到底要搞什麼名堂。
沈苓藍聽人群討論之聲逐漸平息,便接著開口:“但此荷包卻不是出自臣妾之手,而是臣妾府中一繡孃的手藝。”
“臣妾府中繡娘手藝高絕,先父在時,有客來訪,便會贈與荷包、袖頭、瓔珞等一兩樣小物。”
“而後我沈府繡娘便在京城中有了些名氣,也有些人慕名來求樣。”
“想必這殿中也有不少是臣妾先父的舊識,家中女眷大抵都認得這荷包的手藝,皇上不妨讓他們傳看一番,以證臣妾所言。”
百官親眷一個個看過去,這繡工確實眼熟,不過也無人敢站出來說,惹上這種事對誰都沒有好處。
沈苓藍自知不會招來同盟,她只是想把自已摘乾淨而已,接著便轉頭向周恙:“周公子,你未免癔病太重了些。”
“我不過是送予你一個繡娘隨手繡的荷包,你便當成定情信物了?”
周恙的臉色極為難看,因為他根本不知這荷包並非十五歲的沈苓藍親手所繡。
沈苓藍見周恙並不辯駁,便嗤笑一聲,接著說道:“還有這玉佩,隨便找個玉器坊都打得出,若是周公子自已打了一個,塞進去做白日夢也未可知呢。”
在場眾人聽罷也跟著笑起來,這不是在說周恙單方面意淫嗎,好不羞恥。
林秋白現下便知沈苓藍深意,也轉過身去:“而且沈先伯也曾贈與先父龍鳳之佩,這二人還有龍陽之好不成?”
沈苓藍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話在大殿上也就只有他林秋白一個人敢說吧。
其餘也無一人敢出聲,誰敢編排林老將軍這個已逝國丈呢。
“哈哈哈哈——林卿當真會說笑。”
皇上大笑,其餘人便也就跟著鬆了口氣,面目逐漸輕鬆下來。
“微臣……微臣還有親筆書信。”周恙慌亂至極,連忙從懷中欲掏出信紙。
“筆跡這種東西,若是慢慢用心,什麼人的模仿不了?”
沈苓藍未等周恙動作,便開口將此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舒貴妃此刻面色難堪至極,畢竟這是她曾親口否認的證據,最尷尬之事莫過於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
周恙掏信紙的手頓了一頓,冷汗直流。
“我記得這林夫人,當初是從周家婚宴上逃出來的吧?”殿中傳來一男聲,眾人回頭,見瑞王從門外姍姍而來。
沈苓藍一驚,為給林沈兩家扣上勾結欺君這個帽子,皇上還真是全家齊上陣。
“瑞王殿下所言非虛,臣妾卻不知您提此事是何意?”
瑞王緩緩入座,沉吟片刻,倒上一杯酒,接著開口:“若是無情,怎會走至談婚論嫁的一步?”
沈苓藍回道:“瑞王殿下,臣妾想問您一個問題。”
瑞王面色平靜:“林夫人請講。”
“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事是身不由已,又有多少人註定難以為自已而活?”
這直擊心靈的問題將在場的人都問住了,這在場的所有人中,恐怕沒有多少人身能由已。
沈苓藍見此招有效,繼續開口:“我沈家無男子,祖母又年逾古稀,我若不早日成婚,如何替逝者守住沈家?”
“小女此前心中雖並無傾心之人,卻蒙周公子厚愛,也覺他是個可託付的。”
“只是拜堂之時,實在退怯,不忍周公子對著心異之人,了此殘生,才出此下策,逃婚而去。”
沈苓藍自知這番言論邏輯不通,但既然是打感情牌,邏輯便顯得不那麼重要。
接著沈苓藍轉身走向林秋白,拉起他的手,抬眼對視:“我于山外淨月庵前,初見夫君,才懂得這世間,情為何物。”
林秋白登時愣住,沈苓藍雙目含春,情思纏綿,彷彿林秋白真是她的情郎一般。
而她的手卻涼汗津津,微微顫抖,明顯還是在想辦法應對這四面楚歌。
讓林秋白不知道她的眼神中幾分真心,幾分假情。
林秋白反手握住沈苓藍冰涼的手:“秋白竟不知夫人對我是一見鍾情,還以為我多年愛慕只是一廂情願。”
沈苓藍看林秋白有所回應,心中暗喜,聰明人反應就是快,知道趁此時將兩情相悅的事蓋棺定論。
沈苓藍裝作嗔怒道:“怪只怪將軍為何不早些來見我。”
沈苓藍不知周恙還有沒有後手,她現在只希望皇上能將此事儘快定奪。
便朝皇上傾身一跪:“皇上明鑑,我與林將軍兩情相悅,雖有過婚約,卻不曾與周恙有半點私情。”
舒貴妃聽罷笑道:“笑話,既是私情,又怎麼會在大庭廣眾承認?”
沈苓藍追問:“那娘娘如何才能相信呢?”
舒貴妃抬起玉手摸摸步搖,沒有回答,翻了個白眼給沈苓藍。
這舒貴妃可真是會拱火,不想出點足以讓她閉嘴的法子,這事完不了。
沈苓藍淡淡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證明給在場諸位看。”
接著便走到林秋白身前,伸手扣住他的頭,輕摁下來。
林秋白正漠然,眼前卻陡然放大沈苓藍的臉,因為飲酒變得灼熱的雙唇上,襲來一片溫涼之感,柔軟包覆。
沈苓藍緊閉雙眼,睫毛輕抖,如蘭的鼻息呼到林秋白的面頰上,他本就不是很醉,這麼一來,徹底清醒了。
林秋白的心緒變得有些貪婪,想探尋一番這幽靜的角落,不禁張口,意在侵略,卻被沈苓藍皓齒攔在門外。
沈苓藍睜開眼,稍帶慍怒地盯著林秋白,但此刻的慍怒,卻多增一番情趣。
纏綿片刻,沈苓藍往林秋白胸前狠命一推,林秋白才發現她此刻的臉紅得冒煙,低眉垂眼,粉面含春。
林秋白一時看呆,恍惚無話。
但沈苓藍可是清醒著,趕忙轉身跪向皇上。
“這本是閨中秘事,不便示人,但臣妾實在不知如何證明,也顧不得什麼名聲,臣妾不忍看林將軍為我如此為難,若是各位還不相信,那我只有血濺此處,以死明志。”
沈苓藍說罷也掩面哭泣起來,和周恙二人對著哭。
既然周恙茶,那她沈苓藍就奉陪到底。
但明顯在場的所有人更加同情沈苓藍一些,經過剛才林沈二人一番繾綣,此時這病弱美人媚眼如絲,哭得楚楚可憐,還要以死明志,誰能不心軟呢,不想信也要信了。
皇上戲看夠了,這才開口:“哎——好好的節,什麼死不死的。”
舒貴妃與皇后齊齊瞥向皇上,皇上臉色倒是緩和,並不生氣。
林秋白立在殿中不作聲,周圍的談論已經從林夫人私通,轉變為沈林二人恩愛非常,周恙不識好歹了。
沈苓藍掩面冷笑一聲,周恙啊周恙,不是想借悠悠眾口定她的罪嗎,那就比比看誰更能掐住輿論的喉嚨。
周恙本想借著眾口,逼二人認罪,畢竟沈苓藍與林秋白恩愛一事,不止他不相信,這高堂之上的皇親國戚,也沒有一個相信的。
卻沒成想沈苓藍能拿出這一招,準備的後手都白白浪費,畢竟人家現在已經懶得跟他爭口舌。
“我看這周公子的手絹,怕不是誰家小姐扔錯院子了吧哈哈哈哈哈——”
氣氛組燕王再度上線,調笑著把周恙說成了一個自怨自艾的小丑。
果不其然,殿中氣氛又歡快起來,燕王妃抬手拽了拽燕王,示意他少說兩句。
人群中笑聲漸消,林秋白走上前來:“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