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入戲

“說啊。”

關洵一步也不讓,兩人之間浮動著比酒味更濃烈的不明情緒。

認識時間不長,但他從未以如此侵略性的眼神凝視著裴予安。

身前人分明是透光的瓷白肌膚,關洵卻在這個晚上發現裴予安整個人都與紅色有關。

緋紅的臉頰耳際,起伏著的胸口半露出一片粉紅,眼尾臥蠶是掛著委屈水汽的嫣紅,還有倒映在那顆深棕色瞳孔裡的自已,蓬勃的佔有慾是爆發式的烈焰紅。

裴予安饒是喝醉了也知道關洵在欺負他,其實他現在頭腦很鈍很不舒服,巧舌如簧也表達不出一個字為自已辯解,他想打一拳或者哭一場,但最終只是偏過頭別開了眼神。

“你走吧。”裴予安啞聲,“我沒事了。”

“你沒事我有事!”

關洵都被他氣笑了,忙前忙後從飯局上伺候到車上再到家裡,最後一句話都沒問明白就被人下逐客令,再好的脾氣也得急眼,

“裴予安,你現在就告訴我,你剛剛把我當成誰了?”

當成了他最討厭的人,所以才脆弱地依賴地跟他說想回家,所以才要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抱著,關洵想到這個答案就氣得要發瘋。

他最在意的事情不過如此,較真也罷小心眼也罷,今天就要一個答案。

裴予安眉眼間多了幾分不耐煩地轉過臉,兩片薄唇一張一合地:“有意義嗎?”

“沒意義老子這樣伺候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的舔狗!”關洵生氣道。

“那也不是我逼你的。”裴予安垂著眼。

現在的關洵還不知道,有些人看似溫柔優雅,實際上喝醉了之後幼稚得一句中聽的話也不會說。

“行,這樣說是吧?”

像是裝乖崽裝累了,關洵不但沒有後撤半步,反而更加靠近地將毫無防備的人整個兒圈在懷裡,沒有任何觸碰,氣息的接近已令人深感無處可逃,

“對,我是自願的沒錯,那你三番兩次帶我回家也不是我逼你的吧?”

“你什麼意思?”

裴予安終於回神,靈動的雙眼滿是緊迫和侷促,比力氣他根本不是關洵的對手,

“.....別鬧了,讓我下去——”

“不行。”

關洵直接禁錮住了他的小臂,兩人相接觸的肌膚須臾間便灼熱了起來,男孩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裴予安,近在咫尺的氣息令人逐漸惶恐不安,

“你把我當成沈司卓了,對嗎?”

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想問什麼,但真正聽見,裴予安還是顫抖著卸了力氣,眼神裡一切生動的情緒也都轉化為怯生生的失望,黯淡下去。

“如果是他他會做什麼呢?你喝醉了,還沒分手的時候他會照顧你嗎?和我一樣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地守著你嗎?”

執念幾乎佔領關洵的眸底,聲線輕而脆弱地,

“不會的裴予安,他當初好歹是你的男朋友,而我什麼也不是。只有我才會被你說趕走就趕走,說認成別人就當成別人的替代品。”

不合時宜,不合身份,但他還是順著心意說了。

“你想怎麼樣?”裴予安很渴,但關洵壓著他沒辦法喝水,嗓子乾的不像話,“我喝醉了,你一定要跟醉鬼計較嗎?”

怎麼能犯了錯還理直氣壯?為什麼能把他當成沈司卓之後又不肯正面回答自已的問題?

積攢著的負面情緒已經快決堤,關洵本可以好脾氣地幫他倒杯水,再告訴自已這不是什麼大事兒,過去就過去了。

但最近好像事業太順利,生活上總要有點彆扭。

總之,他過不去。

“我想幹什麼?”

關洵冷聲道,眸光沉沉地要將裴予安盯穿,忽然單手擒住了對方的下巴,不輕不重,

“反正你喝醉了,喝醉的話不能計較,做的事更不能。”

大腦空白的一瞬間裴予安明白了他的意圖,但為時已晚。

逃不開的屬於關洵的氣息已經緊緊將他包圍,微涼的觸碰使裴予安混著酒精的大腦經歷了觸電般破壞性刺激,他嗚咽著想解釋其實根本沒有把關洵當成沈司卓,奮力抵抗著男孩的親吻亦是徒勞,纖細勁瘦的雙腕被人別在身後攥在手裡,痛也喊不出聲。

關洵吻得一點也不溫柔,甚至稱得上是衝動佔有的粗暴。

他今天沒有從這張嘴裡聽到一句想聽的話,所以就要親自堵住。

不知過了多久,唇齒間似是品嚐到了鹹酸的味道,關洵才後知後覺地撒開懷中人。

這下子,裴予安身上又多了手腕和嘴唇兩處明顯的紅。

“別哭......”

親了太久,關洵氣兒都沒喘勻就被這架勢嚇得要道歉,本能地上手想給人擦眼淚,卻被裴予安狠狠一巴掌打在抬起的右手,又一巴掌懸在關洵近乎完美的側臉,帶起的掌風吹動了一瞬鬢角。

關洵沉默地閉上眼躲也不躲,裴予安的手卻停住了。

“怎麼不打了?”他有些意外,自已把人欺負哭了也虧心,“你打.....我就站這兒。”

沒了禁錮裴予安馬上跳下了桌子,穿上拖鞋一眼也沒多看直挺挺杵著的關洵,徑直奔向廚房倒了兩大杯水,一口一整杯。

關洵跟著他,手掌緊攥著指甲向手心使勁兒扣,熱血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已都幹了些什麼事兒,不敢再離裴予安太近了。

終於解了渴,裴予安這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玻璃杯底墩在臺面杯墊上發出悶響,裴予安深呼吸了好幾下平復心虛,兩人沒開燈,藉著窗外的霓虹,彼此懸掛了三分鐘的沉默。

又是一聲輕嘆,還是裴予安先開口,他說臉上不能掛彩,別耽誤董導開機。

“不打臉也行,你打哪裡消氣都行!”

他這麼平平淡淡地一說關洵反而著急了,不敢湊上去但是恨不得拉著裴予安的手狠揍自已。

可裴予安只是垂著頭左右晃了晃,這次他連表情都沒讓人看清,關洵懸著的心跟著窗外被雲遮住的月亮一起沉沒了下去。

“我先去睡了,你自便吧。”

裴予安從關洵身邊走過,始終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貼著對面的牆邊,又想起什麼似得回頭,但眼神並沒落到關洵身上,

“離開的時候請把我家鑰匙留下。”

“裴予安.....”

“別說了,都是男人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我喝多了,明天也不會記得。”

關洵沒什麼底氣的哀求聲還是被隔絕到了門外。

唇間酥酥麻麻的觸感仍隱約存在著,對外強勢精明對內溫柔強大的裴大經紀,被他緊抱在懷裡索吻時也會那樣失神失措。

關洵二十四年的人生沒有一刻比現在還後悔,裴予安悲傷失望的眼眸像沖毀海灘城堡的波浪,卑劣的貪心的夢境也隨之清醒。

可他沒辦法欺騙自已的,是再來一次仍會不做猶豫地親上去。

關洵在黑暗中佇立了許久,知道那扇門不會再開啟,他只是想多守一會兒。

「關洵:對不起,你別討厭我。」

「關洵:我不走可以嗎?你要是頭疼想喝水或者想吃點東西就給我發訊息,我就在門口等著你,我不進去。」

「關洵:裴予安,我錯了。」

「關洵:我所有的流動資金都給你,都給你放到工作室的專案裡行嗎?我不想跟你解約.....」

裴予安陷到床中間後就一直蒙著被子一動不動,手機震了幾下他直接按了靜音,胡亂地看了一眼關洵發來的碎碎念只剩嘆氣。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怎麼把自已的生活過成了這樣呢?

「安:嗯。」

「安:不解約,我還要賺錢。你有多少就打過來吧。」

既然關洵不做正人君子,那他也無需將他們的關係想得太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