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聽不清楚啊,吵死了你那邊。”

關洵堵著一邊耳朵,試圖聽清梁扉庭在說些什麼,對面的吵鬧情況大概是在夜店裡。

梁扉庭作為溫庭酒店新上任的執行董事,出席渝城大學經管學院成立的百年慶典。

奈何當屆學生會外聯部部長是他大姐家的小女兒,小丫頭當即就拉著人人羨豔的帥氣舅舅來了afterparty,搞得梁扉庭騎虎難下,只能在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輕人中吃果盤打哈欠。

“我說——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梁扉庭生無可戀地扶額,拉長聲音提高嗓門,想不通現在大學生愛聽的曲怎麼能這麼吵,

“我姐家那位小祖宗說什麼也不肯放我回去,估摸著是拖著我喊你來想見你一面。大明星行行好,滿足滿足小丫頭的少女萌動之心,順道兒救救兄弟......”

梁扉庭一直是關洵三個發小兄弟裡最踏實可靠的一個,長了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實際上是去了風月場所就不愛喝酒,假裝犯頭暈想趕緊回家的性格。

關洵剛和裴予安董文朔分開,正愁沒地兒排遣憋悶了一天的被誤解的心情,這邊趕緊答應了梁扉庭,說等著吧,哥帥飛他們。

開車過去的時候,關洵一路上連音響都忘了開。

因為他發現自已只要靜下來,腦子裡就全都是裴予安說話的聲音。

自已為什麼會這樣,總不能真被裴予安說中了,自已實在執著於跟沈司卓爭高低,以至於連物件都要跟他搶?

那也不能啊。

簽約的事兒是自已擺了沈司卓一道不假,但物件不是他自已不做人沒良心才弄丟的嗎?

關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哪怕是拿下董文朔親自操刀的電影通告,也不能這麼便宜了裴予安冤枉他這件事。

沒錯,所以裴予安要出來陪他一起喝杯酒才行。

想是這麼想的,電話也已經撥出去一個響聲,但關洵忽然想到那人疲憊的蒼白的面容,嘆口氣又給掛了。

“還得指著人家帶我飛黃騰達呢,先饒他一回。”

關洵這麼安慰自已,扎眼的豪華跑車行駛過絢爛霓虹的大橋,從星星點點亮燈加班的辦公區,一路飛馳到華燈初上喧囂的江對岸。

裴予安也許是剛看見未接來電,給關洵微信發了一個問號。

剛好是在他將車子停穩在酒吧門口的時候,關洵收到了這條訊息。

這一瞬間,他竟在想裴予安打出問號時的表情。

那人長得秀氣,情緒波瀾不大,應該是嘴角垂著輕輕皺眉,幅度小到牽扯不了幾根神經的那種。

就像薩摩耶幼崽對世界好奇的歪歪頭。

拿著手機邊打字邊走,關洵沒意識到自已面帶微笑很詭異,在門口翹首以盼的梁扉庭卻看見了。

“關洵!”梁扉庭氣勢洶洶地上前,熱情地勾住兄弟的肩膀,“哎我說你看什麼呢笑得這麼傻?二十四了終於開竅思春了是吧?”

關洵見他湊過來立馬按滅了螢幕,配上樑扉庭這話更顯得心虛,但他又實在沒啥好心虛的。

真是,此地無銀。

好在梁扉庭沒在意這些細節,讓關大帥哥出面搪塞一下難搞的外甥女才是今晚的主線任務。

“你沒跟她說過我是gay嗎?”關洵問。

梁扉庭冷不防地給了他一下子,高興不起來:“說了,還不如不說。”

關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梁扉庭眼神兒都不對了,下意識地跟他拉開了一米距離,像是十分抗拒地舉起雙手:“你敢信我說完之後她更興奮了嗎?還追著我問了半天咱倆有沒有可能——真給兄弟噁心完了,我揹著你一個人抗下了所有啊知道嗎關洵啊!”

關洵被逗笑,安慰似的拍了拍梁扉庭的肩膀:“那特麼也是我吃虧啊——行了行了,快進去跟我好好喝兩杯......這兩天淨剩滿腦子的事兒了,忙得頭都大。”

兩人同時回了卡座,剛落座關洵的手機就又響了。

見好友面露難色,將手機螢幕扣過來不願面對的樣子,梁扉庭湊近了些嘴欠問道:“又是咱關叔叔的電話?”

“嗯。”關洵點頭,看見來電顯示之後連多喝幾杯酒的心情都沒有,彷彿已經聽見關霄鋒指著鼻子罵他不孝子的聲音了。

“你說他怎麼就認定我玩兒音樂是不務正業呢?”

三杯烈酒下肚,關洵忍不住捏了捏鼻樑啞聲道,體溫升高衛衣領子也覺得緊,他不耐煩地扯了扯,

“從小到大.....你學習好,許曉風聽家裡話,段聞兩樣都不差,就我一個離經叛道的,天天被我爸人前人後當反面教材數落。”

“這都不要緊,我知道老關再怎麼嫌我不成器,他也就我一個兒子,寄予厚望也是正常。畢竟他對我們家沈女士是說一不二的真愛,不可能給我弄出來一個野生弟弟來是吧......”

梁扉庭哪敢說話,關洵議論的人是他親老爹,他們這群小孩兒的童年陰影——不愛笑且非常能打的柔道省級冠軍關叔叔。

“話是這麼說,但是關叔和沈阿姨並沒有對你進娛樂圈這事兒進行實質性的阻攔啊,簽約什麼的不是很順利嗎?”梁扉庭說。

“那是因為我媽慣著我,老關慣著他老婆。”關洵斜眼道。

“都一樣....來吧,為你是沈女士的兒子乾一杯。”

梁扉庭笑著提杯,又補充道,

“一會兒給叔叔回個電話,你不想說我來說也行,沒準他就是擔心你。”

關洵應了聲好,梁扉庭是他們幾個裡最成熟的一個,說些靠譜的事兒他都會聽。

兩人推杯換盞,關洵跟梁扉庭聊了聊談下來的工作安排,對裴予安的部分卻是反常地一筆帶過,哪怕燈光昏暗迷離,梁扉庭也看出了他的閃躲。

正欲細問,一層正中心的圓圈舞池中忽然爆發了一陣引人側目的騷動——

節奏感十足的音樂被強行中斷,音響發出不同尋常的尖銳爆鳴聲,瞬間中斷了所有人的聲色犬馬之夜。

關洵條件反射地捂了下耳朵,緊皺著眉嘀咕了一句真不是一般倒黴,同時跟梁扉庭一起向下看——

“你他媽再敢瞎說一句話信不信老子開了你!”

喊話的是個男生,能開人的應該是老闆,但梁扉庭緊緊皺眉:“關洵,這家店是我開的對吧?”

關洵也懵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確認了兩遍夜店老闆確實是梁扉庭,下一秒才反應過來那小孩兒說得“開”,是拿酒瓶開。

“下去看看!”關洵呼吸一滯,向樓下狂奔間想起來那個男孩子的聲音很熟悉。

直到——

扎眼的小藍毛旁邊站著個胳膊打繃帶的高挑男生,喊話的那位長得最面嫩表情最兇狠,正舉著威士忌空瓶,對著面前被威脅的人眼眶欲裂。

他哪還有心思問楊子言季留是什麼情況,裴喻心這副模樣真是把關洵魂都嚇丟了。

“裴喻心住手!”

關洵大喊,大跨步衝過去將小孩兒手裡的瓶子奪過來,將呼吸起伏不定的人護在身後,又對著身邊兩位瞪著大眼不知所措看著他的弟弟,

“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帶他上去!”

楊子言那句關洵哥還沒喊出口就被瞪了回去,季留夏自知理虧,癟癟嘴很有眼色地拉著憤憤不平的開人哥和惴惴不安的小藍毛上了樓。

梁扉庭沒閒著,喊了保安清場又叫DJ趕快恢復秩序,問了兩句就知道起衝突的來人身份——果然跟關洵掛在嘴邊的裴予安有關。

“哎——”梁扉庭拉住關洵想要算賬的胳膊,蹙眉嚴肅道,“衝動的事兒別幹啊,出夠風頭就沒法兒進娛樂圈了少爺,悠著點兒。”

關洵咬咬牙:“他嘴太髒,小爺打算給他洗洗。”

裴喻心那麼生氣,無非對方是裴予安對家公司即將出道的練習生,因為沈司卓和裴予安情感破裂的關係嘴了裴予安幾句——

怎麼聽怎麼髒耳朵的爛話。

“你丫真有正義感,酒吧街奧特曼吧你。”梁扉庭冷笑,拍拍關洵肩膀,

“消消火,文明人辦文明事兒,我明天休假,可以就今天的事替你跑一趟星光娛樂,不該出道的人就別髒了娛樂圈。”

然後,他又神神秘秘地笑著看關洵。

關洵無比了解這位發小:“又有什麼指示?”

梁扉庭笑意更深,仰頭飲盡杯中酒,融化的冰塊也順著香醇的液體滑入喉嚨,回味悠長般地輕輕抵了下舌尖:

“那個要開人的,叫什麼心?”

“你有他微信嗎?”

關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