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滿當晚便被九歌帶到了周寅岑的營帳中。

營帳裡只有周寅岑一人,此時正彎著腰在桌上寫寫畫畫。時滿識趣的沒有上前,規規矩矩的坐在了帳裡唯一的小方凳上。

時滿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犯了錯的學生在等待老師的訓誡。

而那“老師”卻遲遲沒有動作。

時滿如坐針氈,不知道周寅岑葫蘆裡賣著什麼藥。一開始猜測周寅岑定是為了她說的糧草之事而見她,卻不想這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周寅岑愣是一句話也沒有問。

上課都沒這麼難捱。

時滿坐都坐不住了,而周寅岑彎腰一個時辰那腰還受得住,不得不讚嘆真是個好腰!

以後有姑娘享福了哦。

時滿悄悄的挪了挪屁股。

周寅岑也恰在此時出了聲,“你走吧。”

時滿動作一滯,旋即樂呵呵的站起了身子。

“好的,岑侯!”

歐耶,解放了!

時滿極快的離開了營帳,周寅岑這才抬起頭,悶聲道,“無禮的村婦。”

九歌在外聽了許久,一頭霧水。跟著主上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讓他困惑不解。見著時滿撒著歡的出了來,九歌忍不住再次求證,“主上什麼都沒說?”

時滿點點頭,不解的問道,“你家主上到底是啥意思啊?就是單純的讓我過去坐一個時辰的小板凳嗎?!”這到底是什麼癖好啊。

九歌癟了癟嘴,低聲道,“主上自有主上的用意,你別枉加猜測。”

“我看啊,你也不知道。”時滿得意笑笑,邊往回走著邊打趣說道,“貼心小棉襖失寵了哦。”

……

這是第一日。

讓時滿和九歌兩個人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一連十日皆是如此!

白天時滿九歌兩個人在軍營中到處亂轉,而晚上時滿則是在周寅岑的營帳中坐一個時辰的冷板凳。起初時滿還會緊張不安,後來麼是習慣了,每次在去坐冷板凳之前自已都會準備些小零食揣在兜裡,一邊坐著一邊時不時的吃口。

時滿百無聊賴的看著周寅岑寫寫畫畫,自已估摸了下時間,也不過才過去一刻鐘而已。

蒼天啊大地啊。

她到底是作了什麼孽啊!

周寅岑放下了筆,一身黑金的絨袍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的雍容華貴,雙臂慵懶的撐在了桌案上,抬眼望向時滿。

而時滿嘴裡的果子還沒來得及嚥下,冷不丁的被抓包,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

完了完了,被這傢伙看見了。

這傢伙到底怎麼回事,之前幾天頭都不抬一下的。今天怎麼停筆了?

“吃完了?”周寅岑淡淡問道。

時滿連忙嚥下口中果子,乾笑道,“吃完了吃完了,岑侯您有什麼吩咐?”

周寅岑幽深莫測的盯著時滿,片刻後,“沒什麼吩咐。只是,我這身邊缺少個伺候的侍女,不如……就你吧!”

“啊?”

時滿人麻了,她沒聽錯吧?!

她剛穿到這,人還沒活明白呢,還伺候別人?

“怎麼?不滿意?”

“滿意……滿意……”她哪裡敢說個不字。古代階級,貴族人說殺人就殺人的,更別說這統領大軍的首領。時滿一肚子愁,可也只能陪著笑臉。

“過來磨墨。”

時滿上前去,磨墨她還是會的。看著周寅岑在帛上寫字,只覺得兩眼一抓瞎,成了文盲,大字不識一個。

“識字嗎?”周寅岑輕聲問。

時滿搖搖頭,脫口而出,“不認識。”

周寅岑悠然淺笑,手中筆卻未停,“那你如何看病行醫?”

時滿聽言差點咬了舌頭,哎呀壞了,她怎麼忘了這茬兒。

“我學藝不精,只是粗淺功夫。不會識字也是正常。”

“嗯,看來這軍醫也該換人了,湯大夫醫術不夠高明。”

“……”時滿閉嘴不言。她知道自已露餡了。

但意外的周寅岑沒有追究,也沒再開口。

時滿心中忐忑,老老實實的磨著磨,生怕周寅岑再開口就是,拖出去處死!

膽小如鼠。

時滿心中所想,周寅岑在一旁聽的清清楚楚。有時覺得這女子甚是可笑,有時也覺得這女子甚是可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女子先後透露出的資訊,他如今已證實,確有其事!

那連參,果不其然就是埋在他身邊的奸細。

如若不是時滿,他萬萬都想不到他的頭上去!

連參已是個老人,跟著他大小戰爭也有好幾次,算是過命的下屬。如今放線試探他,抓了個現行。他縱然傷心,但也想當面問他一句為什麼。

“主上!”九歌在此時打斷了兩人,面色有些複雜。

“連參已帶到。”

真有速度。

時滿詫異的看了眼周寅岑,周寅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低聲道, “帶進來。”

霍霍拉拉,繩索綁著手進來了五個人。除去連參,剩餘四個人正是時滿預見的那四個身著黑甲的人。“說說吧。”周寅岑繞到前來,身後倚在桌案上。

他是對連參說的。

連參此時已不是風風火火的模樣,被繩索綁著,他蔫的彷彿個病雞。

“是譚將軍的命令,讓屬下給您下毒,事後他來接手軍隊。”連參知道周寅岑的脾性,是一個字都不敢隱瞞。

“岑君!這都是宮裡來的命令!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譚將軍極快的接了話。

“哦?奉命行事。奉誰的命?來要我的命?”周寅岑眼眸眯起,看似隨意,但整個人卻透出令人膽顫的威壓。

“……”譚將軍支支吾吾,不肯說。低著頭,跪在地上。

“同是行軍之人,受過的苦說都說不完。現在好不容易熬到了這個位置,譚將軍難道還想再嚐嚐曾經的滋味?”蔚良適時進來,走到連參跟前彎下腰來看了看他狼狽的模樣。

“人心真是不可測。”

“良大人……”連參羞愧,說來蔚良也算是他的師長,不僅救過他的性命,更是如同長兄一般開解過他很多次。

他卻……

只是因為那虛無縹緲的許諾……

譚將軍知道死咬著不鬆口也是無用。再三權衡,最終還是鬆口了。

“是……是二公子。”

“二十日之前,二公子給小的命令,要小人想辦法務必接手軍隊,奪回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