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不是殺豬

距離院外十多米的樣子，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徐氏忙望了過去，被她抱在懷裡的娃娃也立時停下嚎聲，抽抽噎噎著轉過頭。

宋翩月瞧著那眼淚鼻涕抹了人家裡正媳婦一衣襟的小孩，哭得像個小狗一樣，眉頭蹙得不成樣子。

嘖，髒小狗，可憐死了。

“我問你，你是不是在殺豬？！”

拍拍譚爺爺的背讓老人家把自已放下，宋翩月在地上站穩後對院子裡的人問。

然頃刻間。

“哇……”她剛說完話，才停下片刻的葉錚又爆發出比剛剛還響亮的哭聲。

他一下脫離出徐氏的懷抱，猛朝外面奔去，但跑至院門前卻被上了鎖的木門無情擋住。

徐氏忙過去把鎖解開來。

得到釋放，葉錚邊嚎哭著踩著一路泥濘，衝進雨中撲到宋翩月懷裡。

宋翩月被他生撲了一個趔趄，身子瞬間往後猛仰了。

眼看就要帶著人栽田裡去，身後的譚老爺子趕忙扶了一把，兩個娃才沒摔進田裡。

宋翩月站穩:“喂，大哥，你報仇啊？！”她沒好氣地看著撲過來的小人兒。

那天把他拽到田裡，今天是不是要還回來。

但葉錚不說話，小手抓著她衣襟臉也緊緊貼她胸膛上，彷彿這樣才能確定她是真實的，她是真的回來了。

發現他這舉動，宋翩月皺了下眉，她扯了扯，“起來，我這蓑衣遮不了兩個人，你到徐嬸子的傘底下去！”

但沒扒拉動，反而小人兒的手從衣襟處挪到了她腰上，將她抱得更緊。

宋翩月翻了個白眼，對這八爪魚也是無語了。

只好接過跟著出來的徐氏遞過來的傘，將他頭上遮住後就對周元起道:

“里正伯伯，謝謝您跟嬸子關心我還幫忙照顧我弟弟，我現在回來了要帶他一起回家了。”

“沒事小丫頭，安全回來了就好，你沒事我們才安心。”周元起擺擺手讓她別多禮，徐氏也跟著點頭示意。

雖他們這樣說，但宋翩月還是單手攬著葉錚，對他們誠懇彎了一腰致謝。

接著她起來又轉向另一邊，看著今天害她回家艱難坎坷的罪魁禍首之人，心裡有再多的怨言，最後也還是深吸了口氣，嘴上客氣道:

“還有也謝謝程大叔，謝謝您跟譚爺爺還有里正伯伯他們一起來找我，我現在已經安全回來了，您也快回家吧已經很晚了。”

她這話說得客氣，程立德臉本就有些掛不住，此刻聽她這樣說，又是當著里正和譚老爺子的面，更是臉頭都有些抬不起了。

他忙僵硬道:

“沒事沒事，孩子你回來了就好，你不知道我跟你楊嬸子想起將你忘在城裡了，我們那心就跟油煎似的，現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沒事我們也就放心了。”

然後又道:“那行，既然天都黑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也要回去那我就不打擾了，里正，譚大伯，我先回去了啊。”

他說完，臉上強裝著淡定，待里正和譚老爺子都聽見點了下頭後，趕緊腳底抹油飛快溜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從宋翩月身前側露出的半個腦袋的葉錚，淚眼婆娑的眸底透著一股冰涼。

宋翩月沒管匆忙遁走的人，管他是不是真的心放在油上煎，反正今天這事她算是記著了，這兩口子不太講信用以後要少來往。

她摸了摸還在自已懷中有些小聲啜泣的人兒，摸到他溼漉漉的小腦袋，手立馬頓了頓。

又往下移，瞬間也摸到一片冰涼的衣裳。

她將他扯了開來，果然，小哭包跟個落湯雞似的，雨淋溼了他整個身子，連小手都摸著有些冷冰冰。

宋翩月心裡有些生氣，眉頭狠狠擰起。

但一瞧見兩隻眼睛望著自已，裡面通紅嘴唇也哭腫的娃娃，此刻身子還是一抽一抽的樣子，那股火又消失了。

心底嘆了一聲，她趕緊道:“譚爺爺我們也回家吧。”

“好，好。”譚老爺子很快點頭，是該回去了，苗苗還一個人在家裡呢。

見他們這就要走，天也馬上黑了怕路滑又是一個老人加兩個小的，於是周元起夫婦便又送了他們一程，將他們送到快到家門口才離開。

回到家，屋裡已經點起燭火，譚苗苗在屋簷下等著，瞧見自已爺爺他們回來了，趕忙撐著傘過來開門。

“爺爺，翩月姐姐你們終於回來了！葉錚……咦，葉錚的臉……他長這麼好看？”

這時，原本還要說些什麼的小丫頭，看見葉錚的臉一下就被轉移走了注意力。

葉錚雙眼猛然瞪大，摸摸自已的臉，望著宋翩月眼底有些緊張。

“知道怕啦？跑到雨林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點？”宋翩月斜斜睨著他，嘴裡不肯饒人道。

葉錚扯著她衣角，偏過頭臉上有些心虛。

譚老爺子一下就笑了出來，果然跟他想的一樣，這伢子的臉是這丫頭故意弄出來的。

“丫頭，你快帶伢子去換身乾淨衣裳吧，爺爺這就去燒火做飯，你們等下過來吃。”笑過了譚老爺子就對著宋翩月說。

然宋翩月搖了搖頭，“不用譚爺爺，今天晚上我們吃麵條吧，我買了白麵回來，不然這面被雨打溼過了，放到後面我怕壞了就浪費了。”

從懷裡掏出一個袋子，宋翩月擠了擠明顯已經被和成麵糰的東西對他說。

譚老爺子臉上無奈，“難怪我說剛剛揹著你你心口什麼東西一團在那，就是這麵糰呀。”

“是呀，不然已經被雨全部淋沒了。”宋翩月老實承認。

下午在匯合地點久等都沒等到程家夫婦時，她覺得不對了。

見半天都沒等著人，於是她便根據在路上時，聽到他們說起的要去的那家在哪個地點，問了附近的人找到位置尋了過去。

誰知尋過去敲門一問，我嘞個豆那兩大人早回去了，上午就走了把她一個小孩留在了縣裡。

這把她氣得不輕，她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為了守約不想讓人家到處找她在這等了這麼久，結果別人早把她忘沒影屁股一抬回去了。

於是她只好趕忙搭了牛車回雙河村，但那個點了都沒有回雙河村的牛車了，她只能先坐到往東安來的牛車上，然後再從鎮上回來。

結果剛到東安鎮上就下起雨來了，那雨有些大很快街上都見不著幾個人影了，眼看雨怕是停不了覺得不行，她就不等了便直接往雙河村回來。

但看著要下雨，那些鎮上走牛車的一個個也早回去了，沒有辦法她又跑去買了身蓑衣斗笠來，只能靠自已走路回來了。

別看平時從雙河村到東安鎮上她坐牛車只要半個時辰不到，但這下著雨她人又小路又不好走，走了一個多小時都才走到三分之一。

那雨又把她的揹簍打溼了，米都還好，可惜她那白麵，這嘩啦啦的雨一直淋不給她全泡湯咯。

於是果斷她就把那兩斤白麵揉吧揉吧，直接揉成麵糰放進自已懷裡兜著，這樣拿回去快些吃了，也總比泡湯了好。

她一個人在那鄉間小路上走著，慢慢的天也黑了，就在她以為要靠記憶中的路摸黑回去時。

譚爺爺他們尋來了，在半路找到她後，譚爺爺臉上那表情一下就松泛了下來，她才知道他們已經等了她好久了。

而那個把她忘記在縣裡的姓程的大叔也跟著尋了來，她也不好發作，雖然別人是把她忘縣裡了，但現在跟著找來了，還有里正和譚老爺子在，她總不好下人面子說什麼吧。

她還是個外來沒幾天的小孩呢。

於是什麼也沒說就跟著他們回來了，因為怕天黑得快，她人小又走得慢，且不似他們這樣鄉下生活久了泥巴路走習慣了的，譚爺爺便將她背了起來，這樣走回去也快些。

看到她摸出來那團東西，譚老爺子笑了笑:“好，那你們兩個娃先回去泡個澡換身衣裳，爺爺把面揉好擀出來，等你們過來我們再下鍋煮。”

“好，這裡還有肉譚爺爺你一塊拿去，對了您回去也換身乾衣裳，別受了風寒。”宋翩月點點頭，把揹簍裡的肉拿出來又對他說。

對這肉跟白麵還有她揹簍裡的東西怎麼來的，譚老爺子什麼都沒問。

她早上出去時揹著一筐蘑菇，晚上回來就沒了，不是賣出去了她難道還會拿去送人？

所以拿著那肉還有面團就朝廚房去了。

宋翩月也趕緊拉著葉錚回了自已院子，要去燒水給他洗澡。

而此時另一邊，雙河村村東頭。

程立德一回到家，他媳婦楊慧蘭立馬就湊了上來，“怎麼樣，可找著了？”

程立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點頭，“找著了，自已從縣裡趕了牛車到鎮上，又從鎮上走路回來，我們在半路找見的。”

楊慧蘭雙手做出合十狀，“哎喲，謝天謝地，找著了就好找著了就好，不然你說這孩子丟了，多對不起譚伯交待，村裡人以後怎麼說我們呀！”

“娘，您管那麼多做什麼，就算那丫頭丟了，她又不是我們本村人，譚爺爺難道還能為她同我們撕破臉不成？” 一旁聽見她娘話的程曼兒不鹹不淡說了句。

“你個死丫頭你還敢說？要不是你非要翠銀閣的頭花，我跟你爹能買了就想馬上拿回來給你戴上試試，結果才把那丫頭忘了的？”

楊慧芳聽見她這話就來氣，還不是因為這小妮子才搞成這樣的。

他們今日其實在縣城是吃了她小姑的滿月酒的，還吃得有些早，以至於吃完看時間還早，她小姑家客人又多。

她便想著自已女兒前些日子，一直叫她去縣城時給她買翠銀閣新出的芍藥絹花，於是就帶著她男人去了。

那新出的絹花也的確好看，戴上去把人稱得嬌滴滴的，她看別人家小女兒家試戴的時候就想著自已曼兒那麼漂亮，戴上肯定是十里八村第一美人兒，以後很早就能定下一門好親事。

最好是鄰村富戶秦家的那兩個兒子，大的小的都跟著夫子在唸書，以後能考取功名的，她的曼兒可是有當大官太太的姿容。

於是買了她就跟自已男人趕緊坐牛車回來了，壓根就把譚老伯委託那丫頭給忘了。

等回來了才想起，但這時想起也沒用了，他們總不能又跑回縣裡接吧，於是就想等著看，萬一那丫頭自已回來了呢。

結果左等右等都沒瞧見，但是看到譚老伯拉著個孩子在村口站在雨裡等，他們想著應該很快就會問到他家來。

所以一家人合計一下串了下口風，統一說他們在縣城因為小姑的婆母發病沒吃成酒席就回來，才給忘了的。

不然這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多不好意思啊。

想著她就忍不住瞪自已女兒一眼，“這事不準說出去知道沒有！”

見她娘瞪自已，程曼兒衝她討好一笑。

就前用手挽住她，輕晃著:“知道啦娘，女兒知道都是因為您跟爹疼我才會忘記的，您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一頓撒嬌下來兩下就將楊慧蘭心裡的氣消了個沒影，看著自已才十二歲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閨女，楊慧蘭感嘆:

“唉，爹跟娘就你這麼一個寶貝閨女，我們不疼你疼誰，好了今晚的藥喝了沒有，不然風寒不會好的。”

“喝了。”程曼兒軟著聲答。

“嗯，這才乖，以後大了娘定給你好好看門親事，必須得尋那一表人才丰神俊朗的好兒郎，才能配得上我寶貝女兒的。”楊慧蘭滿意地看著自已女兒，嘴裡說道。

而程曼兒聽見這話，不知為何腦中突然就浮現下午見到的那張小臉來。

那張臉，長大定就是她娘說的丰神俊朗吧。

忽然意識到自已在想什麼，程曼兒一下搖了搖頭。

那可是一個才五歲的娃娃，她在想些什麼呢。

這時又聽見她娘在說要去給她爹做飯了，她忙跟上一起進了廚房。

……

譚家隔壁小院。

宋翩月帶著葉錚回了家，很快就去廚房燒了一鍋熱水，燒好她舀進桶裡就哼哧哼哧提到屋裡去。

“來，過來泡澡。”她招呼葉錚。

此時的葉錚已經脫了自已那身溼衣服，裹著一件宋百萬寬大的袍子，見宋翩月提水進來就知道要沐浴了。

但看著水放下後也沒出去的人，他不禁有些猶豫，“你，你不出去嗎？”

他可是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