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末,深圳。
一孔姓人家,家境殷實。孔維石是家中獨子,生得周正壯碩,中等個子,據說做海外知名品牌代理,短短几年的功夫,身價扶搖而上。
發了跡的孔先生向來不吝招搖,從買房置地,張羅傢俱電器、辦公裝置到一家人出入坐駕、穿戴、玩具,無論是在星級酒店還是辦公商廈出入的人們眼裡,樣樣都是一線名牌,如果你不瞭解他家消費的價位沒關係,只要私下裡稍稍打聽一下這一行業裡最時髦,最昂貴的那一個準沒錯,孔先生似乎已習慣所到之處,人們向他頻頻點頭,笑容可掬,因為任何一個銷售都不想錯過這樣一個大主顧,孔先生也時常笑眯眯,和藹大氣,頗具風度地簽下了一攬子利益大幅單向傾斜的合同。
他讀書不多,不經意時會堂而皇之說出一、二個白字,從對方疑惑,詫異的眼神裡他很快明白了什麼,連忙不露痕跡地,淡淡地說,
“就是那個意思啦,我們家鄉是這樣講的,怎麼,你不知道嗎?”
隨後響亮地飈兩句閩南方言,見對方徹底茫然了,就帶著幾分威嚴的聲調高聲說:
“不要糾結小事,你知道你要做的是什麼啦,我這裡還有好多事要處理!”
此時這可憐的人兒恢復了原有的謙恭,用委惋和氣的聲調提醒他正確的發音。孔維石此時早已吃透了對方,貌似敦厚的臉上掠過一縷輕蔑,似乎他本來就知道是這樣的,出錯的倒像是對方。
發展中的深圳是個繁忙而高效的移民城市,當時的國貿大廈“三天一層樓”的速度震驚了全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忙著找工作,搞建設,做生意,送貨,收款,下一單……忙碌之餘人們對成功人士的好奇心絲毫不亞於其它內地的城市,關於他的故事,尤其是他的家事,很容易被人們私下裡津津樂道,口耳相傳,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早已遠嫁,中學畢業後分配到濱州市郊的工商所。
他童年經歷過被壓抑的生活,長大後性格中有不善言談,尤其不善長跟口齒和心智都伶俐的女人周旋的一面,但大腦活力豐沛,精於察顏觀色,發現事物的倪端,思考其因果,但舌頭卻常常慢半拍,只好將所聞所想大多留存在心裡,雖說是個不足之處,但有時候恰好又是處世的優點,這類人你可能在街頭巷尾經常碰到,給人的印像大多敦厚和藹,穩妥可靠。
除了在學業方面沒有多餘的才華和興趣外,他對社會風俗、人情事故方面的見解深入通透,因此解決問題時喜歡快刀斬亂麻,直中要害,有著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和決斷風範。上中學時遇到芳心初動,家住農村的同學戴芳芳,她發育得比同齡人豐滿健壯,紅樸樸的面龐,流露出熱情而羞澀的笑容,這滿足了正值青春期的孔維石對女性的所有幻想。畢業後幾年時間,他很少開口求父親,為了這件事他這麼做了。父子倆克服了重重困難,提著大包小包送禮,請客,調動了多種關係而未果。
父親在所裡是幹著一份閒差的老職工。為了兒子,他索性提前申請退休。他可以領退休金,戴芳芳有了工作,皆大歡喜。
戴芳芳生性樂觀,富於想像力,哦,順便提一下,上戶口時,她認為語文課本上看到的“芳菲”二字比“芳芳”聽起來更洋氣,更配得上城裡人,於是她從此有了戴芳菲這個名字。
戴芳菲有著農村人的能幹和精明,婚後他們的日子過得瑣碎而豐足,好歹住上了大三居的房子,有了一個女兒。
她家原在農村,兄弟姊妹六人。戴芳菲是家裡的老大,作為家中長女,她能幹顧家,向來頗具責任感。對這一點她毫不避諱越是在人多的場合,透著懶洋洋、得意口氣總結自己這些年來對孃家的貢獻最大,這話想必有她充足的理由。弟弟、妹妹們相繼在市裡有了穩定工作和不錯的生活,父母也遷進了城裡,應該有她相當的功勞。兄弟姊妹中,她的日子過得最好,不論是是單位還是家裡,但凡在她能力範圍內無論鉅細的好處,她少不得關照、提攜她的孃家人。
如今戴芳菲已屆四十,面色依然紅潤,只是眼泡稍腫,鼻頭多肉,身材越發高大豐滿,略顯白胖富態,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本地人眼裡的好女人:胸大,屁股大,好生養。人們都說她是個有福之人,她聽了這話,把自己的狀況跟她當年的女同學們細細作了比較,覺得滿有道理,“哈哈......真是這麼回事。”
解決了戴芳芳的工作和戶口問題,孔維石順理成章地抱得美人歸,成就了他人生的一件大事。他曾經過著那個時代很多人羨慕的日子,每天按點上下班,穩定的工資福利,生活算得上滋潤舒服,可仕途卻好像走進了一潭止水。
在單位裡他從來節約言詞,沒用的話不說,得罪人的話不說,經過篩選後也沒多少內容可說了,正所謂人貴語遲,言多必失。他一年四季穿著乾淨整齊,風格適中,既不前衛也不落伍,在單位裡對上司恭恭敬敬、對工作盡職盡責,跟同事也都和和氣氣;在家裡,他是好丈夫,好父親,好兒子甚至是好女婿,總之,這個人彷彿沒人能挑得出毛病來。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孔維石一眼就能看到頭,雖說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依然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安排進單位端上這隻鐵飯碗。眼看著平時混得不如自己的幾個熟人先後下海去做生意,開公司,開店鋪......像所有當時還在觀望大多數人一樣,孔維石先是好奇,猶豫,看見有些人竟然開上了私家車,住進了漂亮的大房子甚至搬進了大別墅,昔日沒工作的鄰居家小兒子,混混一樣的沒人看得起,如今在街上開個錄影廳,幾年下來,房子有了,成天在馬路上開著摩托,戴著幅蛤蟆黑墨鏡,嗚-嗚地招搖過市,後坐上馱著個姑娘還挺靚。
孔維石茫然地看著這一切,該來的都會來的,如雨後春筍般如期而至,無論你願不願意。正值人生中活力充沛的年齡,他卻一步步把自己打造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可他並不喜歡,為什麼呢?不外乎為了獲取更多的資源,過上好日子,能讓人看得起,他又有什麼法子呢?難道還有更好的路可走嗎?然而現在的情形似乎有所不同了。
經過那個唯成份是論的年代,他過早地學會了從眼睛後面看人、看世界,胸有溝壑卻不動聲色地四處留意,尋找著合適的機會。在外人眼裡他依然是一幅忠厚穩重、不慍不火的樣子。
他家在解放前就是生意世家,他的父親孔老爺子如今已六十有餘,個子不高,身材消瘦,稀疏花白的幾縷頭髮向後梳得齊整光亮,既便如此,頭頂上大片光禿的頭皮依然清晰可見。經歷了十多年謹小慎微的日子,一朝他家落實了政策,重又揚眉吐氣起來。
雖已退休在家,但他依然精力充足,生活一點也不將就,似乎重拾他當年做少爺時的風範,他不嗜菸酒,可每天一定要有一餐新鮮的海魚吃,喜歡穿絲綢印花襯衫和棉麻面料的褲子,衣服常常購自商場而絕不肯屈就,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在市場攤檔買些便宜貨,節省下錢來貼補兒女家用。
孔老爺子從不存錢,他說存錢沒有用,每月退休金還沒到賬都已分派了它們的去處。吃過早餐,孔老爺子走出家門,是大街上最風雅的人物,戴著一幅金絲邊的太陽鏡,噴了香水,他天生講究生活氣度和派頭,儘管周圍鄰居普遍覺得他矯情,他卻固執地認為既使再廉價的香水,哪怕是花露水的氣味,都比大熱天身上散發的汗臭味而要不得。
他搖著一把精緻的摺扇,手腕上的英納格表微微閃著亞光,無名指上黃澄澄的戒指鑲嵌著蠶豆大祖母綠寶石。他嘴裡哼著戲詞,晃著腦袋,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彷彿扇子,腦袋和嘴裡唱的曲調節奏是相互呼應的。看見他這幅模樣走在大街上,知道他底細的人不由得掉過頭去笑了,
“孔老爺子當年是做過大戶人家少爺的,如今雖說上了歲數,還是這麼講究,到底不一樣啊!”
“哼,前些年的文化革命還不夠徹底,再多兩年,看不革掉他的老命,當年那幅可憐的慫樣,你們是沒看見......瞧瞧,如今剛得點好就輕狂成這樣!”也有人側目,撇撇嘴說。
孔老爺子在人前總愛嘮叨年輕時去臺灣做買賣的光輝業績,聽的人大都沒去過臺南、澎湖一帶,起初都以崇拜的眼神,無比神往地聽孔老爺子說故事:裝一船貨劃過對岸,卸下貨,結過賬,再採購大陸的稀缺貨物回來,這樣一來一回,一家人整月的生活有了著落。即使在糧食歉收,兵荒馬亂的年月,他們家仍然可以送孩子去學堂唸書,請得起雜役傭人。
“那有沒有船到了那邊貨沒賣出去的時候呢?”間或有人會笑嘻嘻地插一句。
每到這時,孔老爺子臉一沉,用無比威嚴且胸有成竹的口吻接著說,
“做生意肯定有風險啦,唉,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懂啦,最麻煩的就是遇到暴風雨,弄不好整條船被海水吞掉了,真得會死人的。還有啊,剛到碼頭時,有黑幫......”
孔老爺子每每說到這裡,總會瞪圓了雙眼,一邊用手背擦擦鼻頭,順便扶一扶金絲邊太陽鏡,彷彿需要他時時照顧似的,一邊又張大了嘴看看左右的人都揚起臉巴巴地等著他講吓去,孔老爺子這才不慌不忙地接著說:
“會被黑幫欺侮,唉,總要交些飲茶費給他們啦,慢慢跟那些大商號的老闆做熟了,他們會招呼手下人關照的。噯,這就好多了,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的?”
他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悻悻地掃了一眼聽眾,最終總是會以這樣的一句至理名言收場:
“人這輩子,福氣是有定數的,有多大的福氣才能成多大的事,不是誰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就像書上說的那個秀才,他只有當秀才的命,考了一輩子試,鬍子都白了,自己都以為沒希望了,可老天跟他開個玩笑,讓他中了舉人,一高興竟然瘋了,說明什麼?秀才的命他享不了舉人的福嘛!”
這個故事已聽了很多遍,總有一兩個好事的人故意拿笑話激他,
“他預先怎麼知道自己是什麼命呢?”
孔老爺子搖著扇子,不屑地仰面看了看天,天空不出意料地依舊高遠蒼茫。
“那你這輩子到底是什麼命、什麼福啊?”這時候總有人挑逗這個穿著講究的老頭兒取樂。在場的人大都明白這是在將他的軍。他極度痛恨這些人時不時提起前些年他所遭受過的罪,他認為他們是在揭他的短!
看著孔老爺子一張臉懊惱地由白變黑,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盯著那塊英納格手錶看了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現出嘲諷的意味瞥了一眼眾人,搖搖頭走了,大家這才笑嘻嘻地散開了。雖然同樣的故事一直在重複,孔老爺子依然在鄰里們心目中保持著見多識廣,受人尊敬的形象。
孔維石從小就聽家人說過祖上如何跟臺灣人做生意的門道,在家門口只能做些小買賣,且利潤薄,做外貿才掙錢,一個地方的普通廉價的貨物,經過山長水遠運路途到另一市場,價格翻幾倍,賺到豐厚的利潤。只是他的童年、少年時代都在文革中度過,父母親被抓去批鬥、遊街,母親病故。從那時起父親絕口再不提往事,他也開始熟悉沉默的味道,直到文革結束前,他們父子一直過著沉默寡言的生活。
忽如一夜春風來,70年代末,國家開始實行改革開放的政策,幾十年來以貧窮為光榮的觀念已悄然變化,人們要致富,要過好日子的願望越來越強烈,父子倆追逐財富的夢想又甦醒了。
“兒子,咱們家上面沒人,你這衙門的差事再混下去,不會有多大出息了,不如……”
“嗯,是啊,”孔維石知道父樣要說什麼,垂下眼瞼想了想,“只是還沒看好有什麼合適的專案。”
“我看這個形勢,天要變過來了,哼,非變不可了,現在的政策鼓勵老百姓賺錢了,只要肯動腦筋,手腳勤快,總能作成點事業,我們家祖上就是靠做買賣養家餬口,慢慢興旺起來的。”
孔老爺子看了看兒子,一隻手捏了捏下巴,
“別說剛解放的時候了,就是現在,你過的這個日子,也趕不上我年輕時候。”
孔老爺子說這話時習慣性看看家門,確保門是關著的且沒有旁人。孔維石不屑地冷笑一聲,看著父親,父親果然老了,膽子這麼小,什麼年代了,就算敞開了大門說也沒人愛聽了。孔老爺子看看兒子,依然不放心地壓低了嗓音說,
“那時候你太爺爺、爺爺做生意手段高明著呢!”
每到這時候,孔維石總是打起十足精神,豎著耳朵希望能聽到,哪怕是一點兒新鮮、精彩的內容,可是他又失望了。
“家裡從我記事起總使著幾個傭人,鋪子里長工、短工更不用說了,碼頭上長年有貨物進進出出,每天商號裡有洋錢、銀票收入,這樣才能發起來,你現在一個月才百八十塊的工資……”
孔維石聽得出,父親替他覺得不值,知子莫若父,難道自己就甘心這輩子一直謹小慎微地做個小科員嗎?孔維石心裡想著,試探性地看了看父親臉上的表情,既便下了這樣的決心,還是想聽聽父親怎麼說,
“要不,我先去廣州、深圳看看,總在辦公室裡等著會錯過很多機會。”
“就是嘛,要吃飯,你得先圍上桌子,學游水,得下到水裡,站在岸上是學不會的。”孔老爺子語氣嚴肅、果斷地說,似乎早在等兒子做出這個決定,臉上顯出憧憬的笑意,彷彿面前站著的是年輕時代的自己。
父親的話給孔維石吃了一粒定心丸。
深圳是當時最受國人囑目的改革開放的視窗城市,孔維石辭了職和小舅子戴建軍來到這裡,來了以後才發現,坐在家裡籌劃是一碼事,一旦下了海真刀真槍的實幹又是另一碼事。
開始的幾年,只要能賺到錢,他們什麼都幹,往內地發過服裝、電子錶、收放機、磁帶、光碟,也跑了很多地方,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哪裡能聯絡到業務,他們都跑遍了。賺過錢,也被人騙過。被騙的經歷讓孔維石憤怒,在幾年後仍如梗在喉,用帶著方言的普通話,渾厚的男中音吼了一聲,
“這地方的人好壞!”這句名言日後被公司的一位高管,模仿他的口氣在辦公室裡戲謔搞怪,一臉無辜地把“……好壞”響亮地加重了聲調重疊,
“好壞好壞,這地方的人究竟是好還是壞呢?”據說當時在場的人,連他的妻子戴芳菲聽後也笑得滿臉通紅,孔維石似乎從大家的反應中意識到了什麼,雖然以後不再重複這類話,但他們成立貿易公司招聘員工時,在籍貫一欄中還是赫然加了一條:“……,除以上幾個省份。”
孔先生是個有理想的人,一直熱心拓展公司的國際貿易。儘管他不識英文,也不懂電腦,但他請的員工英文、電腦都一定得在行,最好打字能上120字/分鐘。這讓一些自認有兩把刷子,但不知情的應聘者像遭受了汙衊而憤然揚長而去。
公司請了副總、文員、會計坐辦公室,業務員跟進碼頭貨運。不過孔先生請的員工和他家裡的保姆除了工錢和工作內容不同外,其它是一樣的概念,這一點可以在一次晚宴上得以印證,孔先生為人慷慨,宴會設在一家五星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既奢華又浪漫。席間談話內容豐富寬泛,
“XX客戶訂的馬澱粉,香料半月前已經裝船,現在正漂在大海上,估計幾天後到香港”一個說。
“連慶的綿羊油訂金已經付了,按合同對方先付三分之一貨款,下午已收到銀行匯款的傳真,估計明天就能收到。”另一個說。
孔維石微微一笑,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內,用溫和的語調低聲跟旁邊的人交待著什麼。
“戴維可能尿了”一個年紀稍長的阿姨連忙將懷裡的寶寶抱起來,一邊拍一邊嘴裡“哦,哦”地哄著。
孩子在她懷裡仍然扭來扭去,哭鬧著要掙脫她的手臂。
“哎,不是出來時才尿過嗎?”戴芳菲在一旁有些詫異地問。
“他把一瓶果汁全喝完了,果汁酸甜,他愛喝,尿多。”那個阿姨臉上露出幾分膽怯小聲說。
”不是跟你說過嘛,少給他吃甜食,就是不聽,再給他換一次尿不溼吧”戴芳菲不滿地埋怨,“那個袋子放哪了?小李,剛才不是從車上拿下來了嗎?“
“就在你旁邊的椅子上啊。”馬上有眼明嘴快的人提醒了她。
“連慶在哪?那麼多油運過去,不得把那個城市淹沒了。”戴建軍還想著發運油的事,忽然覺得好玩,脫口而出。
孔維石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小舅子,真不知他還會說出什麼來,又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在聊天,吃東西。旁邊的戴芳菲也注意到了孔維石表情的細微變化,迅速地白了一眼這個長不大的弟弟,戴建軍立刻意識到又說錯話了,極不情願地低下頭喝著飲料。
“今天的龍蝦好生猛,澳洲的,早晨才到的貨,這裡的廚子不錯,味道鮮甜。”孔老爺子看見美食就來了興致,消瘦暗黃的臉上泛出了紅光,看樣子這是今晚此行的目的所在。
“那個田阿姨也燒得一手好菜,我託人喊她來,可她老公說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不肯給她出來。”戴芳菲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惋惜地說。
“嗨呀,他是在跟你還價,呵呵......”孔維石平和地笑了笑,覺得有必要提醒妻子,彷彿他深諳其裡,“別擔心,她會來的。”
戴芳菲信服地看了看丈夫,這才滿意地笑了。
“剛才我們說哪兒了?”孔維石還是對生意上的事情更感興題。
......
毫不相干的話題隨機自然輪動,錯落疊加,大體上人人都可以暢所欲言,雖然跨度有些大,卻絲毫不影響其樂融融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