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貓和老鼠】-別裝了，美眉

佐藤浩打了個噴嚏。

“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還不出發？”

他睜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傅司等人在做什麼。

但是時間已經迫近了破曉時分，月已落下而朝陽未升，正是一天中最為漆黑的時候，要不是傅司他們那邊似乎用手機打亮了光，他根本看不清那邊是否真得有人影。

不知為何，他有些煩悶。

其實從來到這條長街，他的心態就有一些動搖了。

在他的腦子裡，似乎有什麼灰層似的東西，正在被一層層吹拂開來，露出下面珍貴而又遙遠的記憶。

但那記憶已經破碎，不足以編織出完整的故事，殘留下來的塵屑只夠反射出微小的星輝，散發著各種異樣的情緒，帶給他如隔鞋搔癢的煩躁。

“這條長街……我似乎來過，而且不止一次、不止一個人。”

佐藤皺起眉頭。

“但我一點記憶也沒有了。是和演講社的人來的麼？不，不對。和誰來著……”

“這種酸酸脹脹又空空蕩蕩的感覺又是什麼？”

他捂住自已的胸口，莫名感覺心口有些發澀。

在這關鍵時刻，他卻心神開始恍惚。

莫名的，他覺得他必須要將這難言的感覺摸清楚——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甚至遠遠超過完成大貓的任務。

無數畫面與人影不停地閃過他的眼前，停頓、凝固、又崩碎，如久埋深谷的古物，一旦見了光就立刻風化成了齏粉，到最後，只剩下兩道模糊的人影在記憶廢墟中保留了下來，影影綽綽。

他凝視著那兩道黑影，莫名熟悉。

“這一道明顯是女生的……這個身形還有動作……”

一個人影閃入他腦海，他眼睛驀然睜大，“是高柿紗耶香！”

佐藤浩吐出一口濁氣。

“什麼情況，為什麼會是高柿——我跟這種笨蛋少女，能有什麼聯絡麼？”

“我們根本就是兩種type的人，怎麼可能結伴來這種商店街。更別說——居然還有第三個人了。”

他的視線落在另一個人影上，消瘦的身材、肩膀一高一低，看起來像是站不穩的樣子。

當他看著這道人影的時候，內心一股複雜的情緒就不由自主地升起——悲傷、憤怒、費解……情緒之混雜讓佐藤浩自已都為之愕然，他想象不到原來他也會有情緒波動這麼厲害的時候。

“你……是誰？”

佐藤浩喃喃自語。

……

當三人踏步走進川青長街的時候，大貓右側的耳朵微微一抖，陡然睜開了眼睛。

那幽冥色的雙眼，瞳孔如針般豎起，微微流淌著金色的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中彷彿神話傳說中“龍”的眼睛。

這頭大貓，在變成了黑色之後，身上那令人不安的氣息更加猛烈了。

眾人隔著好幾百米，依舊可以感受到那隨風襲來的強大煞氣。

較之健一和紗耶香二人，傅司感受到了更多的衝擊。

扭曲、迷亂、魔幻、血腥、冰冷……各種負面情緒，從街道那頭的大貓身上洶湧狂奔而來，橫掃過整條街道，潮水一般沖刷在傅司的身上。

傅司碎髮飛舞，雙瞳湛湛。

“毫無疑問，這個味道……與快遞員所變成的怪物同出一轍。”

“這隻貓，才是真正的大貓！而不僅僅是貓的空殼！”

“這一次，一定要【殺】了你！”

傅司臉色冷峻，冰寒的視線射向大貓。

恰在此時，它似乎等得有些疲倦了，前爪向前探出，身體下伏，腰部向後，身體舒展出了一個驚人的長度，作出了一個伸懶腰的動作。那姿態看似慢條斯理，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力量感與柔韌性。

在這漆黑的夜中，彷彿一張弓弦拉滿的勁弓，本是無聲無息，但卻讓人似乎聽見了那刺耳的破空之聲。

遠遠望著，健一與高柿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渾身汗毛倒立。

而傅司卻微微眯眼。

大貓的動作，讓他有一種即視感——是在哪裡見識過？

“仔細想想，仔細想想——應該就是不久前的事情才對。”

“是狹霧集麼？”

“應該是另一道身影。”

傅司冥冥中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資訊，必須要弄清楚。

他停下步伐，全神貫注地觀察起大貓。

健一和高柿兩人見傅司面露沉思，也都默契地駐足。

然而任憑他怎麼冥思苦想依舊得不到答案，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只得放棄。

“走吧。”

……

接下來的路程幾乎是複製了在江灘的遭遇。

三人一行往前走，一路上有驚無險，直到走到了距離大貓三百米的距離時。

大貓採取了出乎眾人預料的行動。

它並未離開原位、也沒有發動進攻，而是保持著類似於招財貓的蹲坐姿勢，平移著身體，用它的右邊側面而非正面，對著三人。

這種姿態不像是進攻，更像是將自已的薄弱面暴露了出來。

但這怎麼可能？

“大貓這是在做什麼？”

高柿露出茫然的神情。

“肯定又是些虛張聲勢的舉動。”

健一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盯著大貓，暗道這一次我可不會被嚇住了。

傅司微微皺眉，他仔細地觀察著大貓，它的奇怪舉措讓他內心隱隱有著不安，但是時值破曉，正是一天中夜色最為漆黑的時候，他的視力也不是很好，看不大清楚貓身上是否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只好詢問高柿：“紗耶香，你看得見大貓身上有什麼異狀麼？”

“太黑了。”

少女睜大了眼睛，試圖舉起手機用光照亮那邊，但隔著幾百米，手機的光亮程度實在有限。

她猶豫地說道，“沒發現什麼特殊的。”

傅司點點頭。

“不過大貓的身體似乎有些發亮，或者說是……反光？”

高柿又說道，不過語氣不是十分肯切，想來也是看不大清楚。

“反光？是皮毛過於柔順麼？”

健一也皺起眉頭遙望，但夜盲症讓他根本看不清楚。

“繼續往前走吧，多想無用，靠近了說不定可以看清楚一些。”

健一對傅司和高柿二人說道：“接下來的路程就由我一個人走了。你們就留在這裡吧。”

他一頓，“如果真有什麼變數，禮香那邊——”

傅司抬手。

“停。可別在大戰前立Flag。更何況，對於禮香而言，你可是無可替代的。所以——”

他注視著健一，緩緩說道：“健一先生，你可別死了。”

被傅司注視著，健一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他慌張的情緒得到了鎮定。

他看著傅司，內心感慨萬千，打心底認為傅君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啊。

面臨如此絕境卻從未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慌張和畏懼，他到底是經歷了多少生離死別，才會在體內凝聚了如此之龐大的能量，才會鍛造出了這樣一雙眸子——

遭遇險境之時冷若深潭，但另一方面又可以給予人如此溫暖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同時擁有了“死亡”和“生命”的力量。

如此矛盾的力量出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但或許正是如此，才有瞭如此不可思議的傅君吧。

“能遇到傅君——”

健一話一頓，迎著傅君疑惑的眼神，笑著搖搖頭，“不立Flag了。等我回來說吧。”

說罷，他抱著鈴鐺，轉身向著大貓走去。

兩人看著健一走遠。

“能遇到傅君真是太幸運了。”

高柿忽然開了口。

她見傅司看過來，“這是剛才健一先生想要說的話吧。美咲子小姐和六花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佐藤同學雖然脾氣臭，內心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紗耶香呢？”

“我啊……”

少女雙手糾纏在背後，微微仰頭，露出狡黠的笑容。

“秘密。”

傅司一怔，有些感慨地搖搖頭，“沒想到啊。”

“什麼沒想到？”

高柿頓時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沒想到紗耶香同學也會有這種小狐狸似的笑容。”

“這算什麼？”

高柿鼓起臉頰，“傅君是想說我平時都笑得傻乎乎的麼？”

話音剛落，少女自已先笑出聲來。

她笑容收斂，“傅君，其實我內心很不安的。”

傅司看著她。

高柿環顧了一圈長街。

“來到了這條川青大街後，我的腦子裡一直有一些嘈雜模糊的聲音在響起。我感覺到了，那些聲音或許就是傅君說的我因為痛苦遺忘機制而丟掉的回憶。”

“但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那些回憶是痛苦的。或者說不僅僅是痛苦的，而是一種類似於蜂蜜混雜著苦瓜和檸檬的感覺，甜、苦、酸……各種情緒，反而苦的佔比是最少的。”

少女揚起臉，遙望著漆黑一片的蒼穹。

“我想，我丟掉的記憶，或許確實帶來了劇烈的痛苦，但也一定有等比例的歡樂才對。”

她露出了笑容，“就像是好朋友，有矛盾，但也有著嬉鬧。”

傅司靜靜聽著。他看著少女真摯的神情，想到了在六花的回憶中發生的一幕——

人群中，狹霧集緊緊抓著高柿的手臂，怒聲質問她，他們難道不是朋友麼？

高柿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沉默不語。

——同為高柿，但卻持有截然不同的態度。

傅司不禁在內心發問：“到底是誰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