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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e ※

◎鐵東小區14號樓五單元102室。

陳華丈夫從臥室裡走出來,走進客廳和陽臺改建而成的小賣部:“來了,來了。”

環衛工甲把笤帚和撮子放在門外,進屋,環顧玻璃櫃臺裡依牆木框貨架上的商品,掏出手機,掃玻璃櫃臺上的二維碼:“兩袋兒鹽,再來一袋兒白砂糖。”

陳華丈夫從木框貨架上拿下兩袋鹽、一袋白砂糖,用塑膠袋裝好,遞給環衛工甲:“兩袋兒鹽,三塊錢,白砂糖,五塊五錢,一共是八塊五。”

環衛工甲一手接過塑膠袋,一手點選支付。

音箱語音提示——微信到賬,八元五角。

環衛工甲:“大哥,你哪個單位退休的?”

陳華丈夫:“社保局。”

環衛工甲:“市的?區的?”

陳華丈夫:“沙臺子區。”

環衛工甲:“你原來在社保局哪個部門兒?”

陳華丈夫:“基金財務。”

環衛工甲:“看你這長相,就是個領導幹部兒。”

陳華丈夫笑了笑:“啥領導幹部兒?正股級辦事員兒,在古代,從八品,就是個當差的。”

陳華挎著單肩包從走廊繞過來,走進客廳和陽臺改建而成的小賣部,摘下一次性口罩:“晚上吃什麼呀?”

陳華丈夫:“閨女、女婿一會兒過來,說在東風市場買了個溜達雞。”

陳華:“咱們也得另外張羅幾個菜呀!”

陳華丈夫:“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都準備好了。”

◎天空。

月明星稀,冷風呼嘯。

◎鐵東小區14號樓五單元102室。

依靠廚房牆壁的摺疊餐桌上擺放著裝滿土豆燉雞塊、油炸花生米、酸菜炒粉、芹菜臘肉的陶瓷盆、不鏽鋼碟。

陳華、陳華丈夫、陳華女兒圍摺疊餐桌而坐,各自拿著木筷、鋼匙、端著飯碗吃飯、喝湯、啃雞骨頭。

陳華女婿穿著城管制服,端著鹹菜碟,拿著酒瓶、玻璃杯從北陽臺裡走出來,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摺疊餐桌上,擠坐在陳華、陳華女兒之間的硬塑圓凳上。

陳華女兒看了陳華女婿一眼,呵斥:“少喝。”

陳華女婿往玻璃杯裡倒酒:“就一杯。”

陳華:“晚上也沒什麼事兒,喝點兒就喝點兒。”

陳華女兒瞅瞅陳華:“他喝點兒酒就磨嘰,嘚嘚嘚,啥都說,可煩人了。”

陳華女婿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取筷子從陶瓷盆裡撈出一段雞脖,連吮帶啃:“佟剛剛那個事兒發生之後,局裡重點整頓我們綜合執法大隊,市局那個淳于局長……”

陳華女兒嗤笑:“純魚?還純蝦呢!”

陳華女婿:“人家姓淳于,複姓,東方、歐陽、司馬也是複姓,你連百家姓都不懂?”

陳華瞪了陳華女兒一眼:“別搗亂。”

陳華女兒放下碗筷,站起來,退到窗臺前,依靠暖氣片,看著陳華女婿:“看著沒有,又開始嘚嘚了,又開始磨嘰了。”

陳華瞅瞅陳華女兒:“你閉嘴,說,淳于局長怎麼了?”

陳華女兒吐吐舌頭。

陳華女婿:“淳于局長到我們這兒蹲點來了,就半個星期……”

陳華女兒忍俊不住,大笑,指點著陳華女婿:“爸,媽,你們聽見了吧?我說他喝點酒兒就瞎嘚嘚,冤枉他了嗎?半個星期?長這麼大,我還頭一回聽見這麼有創意、這麼石破驚天計時法。”

陳華丈夫笑了笑:“幽默,比聽相聲、看小品開心。”

陳華笑:“接著說。”

陳華女婿扭頭看了陳華女兒一眼,嬉笑:“爸媽愛聽,咋的?你不愛聽,你可以出去。”

陳華女兒哭笑不得,站起來,轉身走出廚房。

陳華:“你接著說。”

陳華女婿:“我們綜合執法大隊兩個中隊,總共二十九個人,除了我,還有三個在編,一個調出去了,其餘的二十五個臨時工,給辭退了二十個,另外從市職業技術學校招聘了二十個,平均文化程度達到了高中水平了。”

陳華:“文化程度決定綜合素質,綜合素質決定執法水平。”

陳華丈夫放下鋼匙:“把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和城市環境清新整潔結合起來,城市管理綜合執法的路子才走對了。”

陳華女兒畫外音:“爸,這個五香花生米多少錢一斤?”

陳華丈夫站起來,走出廚房:“八塊錢。”

陳華女婿嬉笑,提高嗓音:“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跟著瞎攪合。”

陳華女兒進廚房,捶打陳華女婿:“再說?我捶扁你信不信?”

陳華皺眉,拍擊胸口:“別鬧了,把藥給我拿來。”

陳華女兒放開陳華女婿,轉身跑出廚房。

陳華女婿急忙站起來,取杯:“媽,涼的?熱的?”

陳華指指自來水閥門:“涼的。”

陳華女婿擰水龍頭,接水,將滿杯涼水端放在陳華面前:提高嗓音:“上海南島拿藥去了?快點兒?磨磨嘰嘰的。”

陳華女兒託著十幾粒複方丹參片進廚房,倒進陳華的手心。

陳華仰脖,將十幾粒複方丹參片倒進嘴裡,端杯喝水。

陳華女婿瞅瞅陳華女兒:“今晚你就別回去了,在這兒照顧媽,有啥事兒,趕緊給我打電話。”

陳華女兒:“噢!”

陳華擺擺手,笑了笑:“不用,老毛病,吃上藥就沒事兒了。”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郭奇坐在床上,瞅瞅衛生間虛掩的房門,急忙從枕邊手包裡掏出一個花花綠綠的藥袋,撕開封口,將白色藥粉倒進床頭櫃上的保溫杯裡,扣上保溫杯蓋,搖晃了幾下,放回原處。

衛生間裡響起流水衝擊坐便器的聲音——譁!譁!

郭奇麻利地將空藥袋塞進手包,拉上鎖鏈,放回原處。

常曉榮推開衛生間的門,走到床邊,甩掉棉拖鞋,收腿上床,拉棉被蓋在身上,瞅瞅側臥的郭奇:“你不困嗎?我可睡了。”

郭奇窺視常曉榮,欠身,伸手拿起床頭櫃上保溫杯,擰開保溫杯蓋,在嘴邊抿了一下:“不燙嘴了,常姐,你不喝兩口?”

常曉榮接過郭奇遞過來的保溫杯,喝水:“其實,睡前喝白開水,可以彌補流失的水分。”

郭奇:“那就多喝幾口。”

常曉榮扣上保溫杯蓋,把保溫杯放在床頭櫃上:“喝多了,長膘。”

郭奇縮排被窩:“我也困了,睡了。”

常曉榮躺在繡花枕頭上,拉拉棉被,抬手關閉床頭燈。

◎鐵東小區14號樓五單元102室。

陳華穿著棉絨睡衣站在實木床邊,吃藥,喝水,然後,把藥瓶和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坐,脫掉棉拖鞋,收腿,上床,拉棉被蓋在身上,拿起手機,劃屏解鎖,翻閱手機新聞。

◎紅鹼區鐵東社群。

冷風呼嘯,吹動花壇下、樹根下、樓門口的廢棄塑膠袋、泡麵袋、小食品包裝袋。

陳華丈夫將棉被蓋在小賣部門外的一堆花花綠綠的包裝盒上,用水泥花磚壓住,撩棉門簾進屋。

門簷下的LG吸頂燈熄滅。

14號樓五單元102室的客廳、臥室的燈光先後熄滅。

◎向海大道沙臺子區路段。

頭外尾裡停泊在麗麗婚紗影樓門前白線停車位裡的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的排氣管,陸續噴吐出一股股黑煙,時斷時續。

郭奇反覆擰鑰匙重啟馬達,自言自語:“破車,怪不得給誰誰不要。”

寶駿730型越野車緩緩啟動,閃著右轉向燈,匯入由北向南流動的稀稀拉拉的燈河。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常曉榮蜷身酣睡。

◎向海大道沙臺子區路段。

寶駿730型越野車閃著左轉向燈,碾上左轉調頭專用道,在華辰商廈門前的十字路口處,轉彎,掉頭,沿著向海大道向北疾馳而去。

※ Two ※

◎S102省道紅鹼區路段。

印著“VIP”字樣的迷彩布套蒙罩牌照的寶駿730型越野車穿過冗海鐵路與S102省道十字交叉而成的立交橋,閃著右轉向燈,從稀疏的車流中分離出來,右轉,頭裡尾外停靠在紅鹼舊貨市場大門旁的空地上。

郭奇擰鑰匙熄火,拿起副司機座位上的手機,按鍵視屏。

手機螢幕顯示——01:59。

郭奇扭頭瞅瞅昏暗的路燈,自言自語:“到點兒了,路燈該滅了。”

須臾,S102省道兩側的路燈全部熄滅。

郭奇放下手機,戴上膠皮手套,拿起副司機座位上的瓦楞紙盒,解開盒蓋,瞅了瞅,伸手除錯定時器,扣上盒蓋,撕扯透明膠帶,纏繞瓦楞紙盒,然後,戴上藍色毛線編織套帽和一次性紙質口罩,推門下車。

◎鐵東小區14號樓五單元102室。

路由器、充電器上的紅色顯示燈的微弱紅光,勾畫出臥室的傢俱、擺件等物品的輪廓,描繪出躺在床上酣睡的陳華、陳華丈夫的身形。

◎紅鹼區鐵東社群。

郭奇拎著沉甸甸的瓦楞紙盒,順著鐵東小區黏土紅磚砌築的院牆,鑽進冗海鐵路與鐵東小區之間的樹林裡。

一列動車組從冗堰火車站緩緩開出,雪亮的車燈掃過樹林。

郭奇慌忙趴伏在地上。

動車組緩速透過,樹林返回黑暗狀態。

郭奇站起來,左手扒牆,探頭張望。

車輛淤塞、燈光熹微、人跡斷絕、昏暗寂靜的小區裡,偶爾有兩隻流浪貓竄來竄去。

14號樓五單元102室陽臺窗戶上張掛的“小賣部”的牌匾,在細微的星光、燈光下依稀可辨。

郭奇把瓦楞紙盒放在開裂、破損的水泥牆帽上,兩手扳住牆帽裡側的牆帽簷,彈跳,縱身,身體懸掛在院牆上,邁右腿,翻身,郭奇騎坐在院牆上,東張西望。

14號樓西側,依靠院牆堆放的十幾個鼓囊囊的編織袋,在熹微的星光、燈光下依稀可辨。

郭奇欣喜,邁左腿過牆,坐到牆帽上,低頭往牆根下瞅了瞅,縱身跳下院牆,回手拿起牆帽上的瓦楞紙盒,縮頭彎腰,順著牆根走到14號樓西側的編織袋堆旁邊,扒開底層編織袋之間的縫隙,將瓦楞紙盒塞進去。

兩隻流浪貓相互追逐,鑽進14號樓底層的地溝通風口。

郭奇縮頭彎腰,原路返回,翻牆而過。

設定綠漆木板崗亭和控制車輛出入的電動起落杆的大門口,穿著灰色保安制服大衣的保安員兩手插進袖口,原地跑步取暖。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常曉榮側身酣睡。

郭奇走到床邊,瞅瞅常曉榮的睡姿,看看床頭櫃上的保溫杯,露出詭詐、得意的笑容,然後,轉身繞到歐式鏤花實木床的另一側,脫衣服,上床。

◎向海大道沙臺子區路段。

麗麗婚紗影樓二層的兩個圓形舷窗上的燈光熄滅。

◎紅鹼區鐵東社群。

兩隻流浪貓在14號樓西側的編織袋堆前面的花壇上戲弄一支碩大的老鼠。

老鼠慘叫——吱吱!吱吱!吱吱!

爆炸聲,一弱一強——咚!咣!

火光閃耀。

十幾個編織袋騰空而起,枯枝敗葉以及編織袋碎片散向夜空。

流浪貓和老鼠隨著枯枝敗葉以及編織袋碎片彈向夜空,發出兩聲慘叫。

14號樓五單元前後幾十扇窗戶的玻璃碎裂,墜落。

五單元102室陽臺窗戶上的玻璃粘連著膠性剪字,四分五裂。

◎鐵東小區14號樓五單元102室。

陳華驚厥,掙扎,下床,站起來,搖晃,摔倒。

陳華丈夫下床,抱起陳華:“華子,華子。”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畫外爆炸聲,一弱一強——咚!咣!

郭奇睜開眼睛,驚喜,坐起來,內心:“如願以償了。”

須臾,警車、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而近,由近而遠,響徹夜空。

郭奇甩腿下床,套上棉拖鞋,走到圓形的臨街窗戶前,拉開窗簾,望著警燈閃耀的紅沙路,內心:“陳華,李媛,我嚇懵你們。”

常曉榮睡意朦朧:“啥響?”

郭奇拉上窗簾:“大貨車爆胎了。”

常曉榮翻身,含糊不清:“活該,超載,超載,沒完沒了,誰也管不了了。”

◎冗堰市第一人民醫院急診室。

心電圖顯示屏上劃出一條直線。

躺在移動式急診床上的陳華停止了呼吸。

值班醫生摘下眼鏡,揉揉眼睛。

陳華丈夫、陳華女婿呆呆發愣。

李媛、陳華女兒撲到陳華的身上嚎啕大哭。

陳東頓足捶胸,嚎啕大哭。

於穎掩面啼哭。

孟琰、孫紅薇、孟慶宇、餘立璋先後走進急診室。

孟慶宇、餘立璋呆愣。

孟琰走到陳華旁邊,撫摸著陳華的臉龐,流淚,抽泣。

◎紅鹼區通達汽車修理部。

霍鈞站在立式火爐前,託著手機,瀏覽影片,呆愣,驚厥,內心:“郭三兒,夠狠,挺毒,以後可得防著他了。”

修理工乙撩門簾進屋:“霍哥,你那車門鎖整好了。”

霍鈞無動於衷。

修理工乙歪頭瞅瞅目瞪口呆的霍鈞:“咋了?”

霍鈞緩過神來:“你說什麼?”

修理工乙:“你那車門鎖整好了。”

霍鈞按鍵掛機,內心:“梁傑,輪到你閃亮登場了,弄不好,郭奇能訛你個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紅鹼區公安分局會議室。

喬立帆、閻副局長、蔣維新、吳局、梁傑、黎強、王江以及幾名高階警官、幾名刑偵技術人員圍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周圍。

閻副局長瞅瞅蔣維新:“市人大常委會任命市局原政治部主任喬立帆同志為冗堰市主管公安、司法工作的副市長以及市政府任命喬立帆同志擔任冗堰市公安局局長、市委正式任命喬立帆同志擔任市局黨委書記的檔案,你們都傳達下去了吧?”

蔣維新:“傳達下去了,傳達下去了。”

閻副局長:“下面,請喬局把局黨委對‘鐵東小區爆炸案’的指導意見給在座的同志明確一下。”

眾人鼓掌。

喬立帆:“長話短說,嫌疑人的犯罪動機沒搞清楚之前,還不能往恐怖主義這個圈兒裡強拉硬拽,何況又沒有造成直接的人員傷亡,強牽附會,會給我們自已造成極大的壓力,也不利於案件的偵破。”

閻副局長轉向閻副局長:“這個案子還是交給紅鹼區來辦吧?”

閻副局長轉向蔣維新:“你們辦,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蔣維新看著梁傑,努嘴。

梁傑站起來,拿過桌面上陳列的幾個透明塑膠實物封閉袋,反覆看了幾遍:“給我們半年時間吧!”

閻副局長:“省市區三級政法委、省廳、市委、區委盯著呢!新

聞媒體跟著呢!陳華的家屬、東方小區的居民頂著呢!你給我磨嘰半年?不行。”

梁傑:“那就給我們五個月的時間吧!”

閻副局長:“就這麼個小案子,物證齊全,線索清晰,你就給我磨嘰五個月?”

梁傑:“三個月行不行?”

閻副局長聲厲色懼:“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行不行?不行的話,你給我一邊待著去,讓刑偵一大隊接過去,我還不跟你廢話了,冗堰市公安局缺錢、缺車,就是不缺人。”

梁傑嘟囔:“時間太緊了點兒。”

閻副局長轉向喬立帆:“放他一個半月,行嗎?”

喬立帆點頭。

閻副局長轉向蔣維新:“就一個半月,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無條件支援。”

蔣維新正襟危坐:“明白。”

※ Three ※

◎紅鹼區公安分局長辦公室。

蔣維新坐在辦公檯後的皮轉椅上翻閱檔案。

吳副局長坐在辦公檯前述職椅上整理資料。

敲門聲——嘭嘭!

吳副局長:“進來。”

梁傑推門而入:“老吳,借我五百塊錢。”

吳副局長拿起手機。

梁傑:“最好是現金。”

吳副局長:“現金?幹啥用?”

梁傑:“陳華出殯,我不得隨個份子呀!”

吳副局長放下手機,從手包裡捻出五張100元面值的人民幣,遞給梁傑。

梁傑將鈔票摺疊起來,塞進衣兜:“蔣局,我搭你的車。”

蔣維新:“搭我的車?我上哪兒呀?你就搭我的車呀?”

梁傑:“陳華出殯,你不去呀?”

蔣維新搖頭:“我家有事兒,她也沒到過場,我不去。”

梁傑:“老吳,你去嗎?”

吳副局長:“區委劉書記和馮區長上新疆考察去了,他們不到場,我去給誰看?”

梁傑:“我讓黎強開車跟我走一趟得了。”

蔣維新:“公務車,尤其警用車輛,不能用於私事,這是明文規定的。”

梁傑:“我知道,黎強自已有一輛帕薩特。”

吳副局長:“走程式,請個事假。”

梁傑:“明白,明白。”

◎華辰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孟琰、孟慶宇、餘立璋圍坐在根雕茶臺周圍的樹墩櫈上,品茶。

餘立璋放下紫砂茶碗,端起紫砂茶壺往紫砂茶碗裡斟茶:“我和陳華沒私交,我不去。”

孟琰:“人可以不去,份子不能不到。”

餘立璋放下紫砂茶壺,端起水晶玻璃熱水壺,往紫砂茶壺裡新增熱水:“她活著的時候,給錢,給東西,她都不要,死了,我還給誰?”

孟琰:“她老公、他女兒。”

餘立璋掏出手機,劃屏解鎖:“我給你發過去一萬塊錢吧!轉賬。”

敲門聲——嘭嘭!

孟琰:“進來。”

孫宏薇推門進屋:“孟姨,都誰去?去幾臺車?”

孟琰稍加猶豫,朝孟慶宇努努嘴:“我去,孟總也去,五十萬以上的車還有幾輛?”

孫宏薇:“除了土生子的那輛豐田霸道讓檢察院給查封了,還有五輛。”

孟琰:“五輛車都去,不能跑空車,從總部抽二十個顏值不錯的,都穿黑衣服、黑皮鞋,裡面配白襯衣,願意扎領帶、帶領花兒的,一律藍領帶、藍領花兒。”

孫宏薇:“我去安排了。”

孟琰點頭。

孫宏薇退出辦公室。

餘立璋點選支付:“興師動眾的,這個時候,合適嗎?”

孟琰兩眼含淚:“陳華這個人死板,他老公和他一樣兒,和誰都沒有私人交往,誰家的紅白事兒,他們都不隨,如果是因公殉職,紅鹼區四大班子的主要領導和各個職能部門的負責人都能上殯儀館送送她,市裡也得區幾位領導,現在這情況兒,我估計誰都不能到場。”

餘立璋嘆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說白了,人,過於明察秋毫,過於廉潔自律,就沒有朋友了。”

孟琰從紙抽裡拽出幾張面巾紙,擦抹眼角淚珠:“陳華的親戚都是農村的,冗堰市區的,也都是工薪階層,出殯那天,沒幾輛像樣兒的車,沒幾個像樣兒的人,多寒磣呀?”

餘立璋:“陳華的弟妹,華陽賓館的李媛,還能上得了檯面兒。”

孟琰嘆息:“她爸他媽都是化肥廠的普通工人,門檻兒太低了。”

餘立璋:“你呀!現在這種情況兒,儘量少出頭露面。”

孟琰斬釘截鐵:“我就明天死,今天也得出這個頭,露這個面兒。”

餘立璋:“何苦的呢?”

孟琰:“都知道我和陳華關係好,她的事兒,我不出頭,別人怎麼看我?我這臉往哪兒放?”

餘立璋無可奈何:“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說不了你了。”

◎紅鹼區鐵東社群。

鞭炮聲震耳欲聾。

十幾輛披掛著白花黑紗的各種款式的轎車擁擠在鐵東小區的樓群裡。

靈車,在低沉的哀樂中,引導車隊駛出鐵東小區大門。

圍觀居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S102省道紅鹼區路段。

六輛德系、日系、美系豪華轎車披掛黑紗白花、閃著報警燈停靠在鐵東小區大門外S102省道的人行道上。

◎賓利慕尚轎車車廂。

孫紅薇胸佩百花,坐在主體黑色的賓利慕尚轎車司機座位上,手扶方向盤,注視著緩速駛出鐵東小區大門的殯葬車隊。

孟琰身穿黑色貂皮大衣、黑皮靴,胸佩百花,端坐在副司機的位置上,攥著幾張面巾紙,泣不成聲。

◎北京現代朗動型轎車車廂。

法警壬(女)、法警癸(女)坐在停靠在S102省道公交車候車亭後面的灰色北京現代朗動型轎車的司機、副司機座位上,側身注視著S102省對面的主體黑色的賓利慕尚轎車。

◎S102省道紅鹼區路段。

殯喪車隊沿著S102省道由西南向東北,緩緩移動。

賓利慕尚轎車以及另外五輛德系、日系、美系豪華轎車先後啟動,尾隨殯喪車隊,在哀樂聲中緩速行駛。

灰色北京現代朗動型轎車尾隨其後。

◎冗堰市殯儀館弔唁廳。

陳華的遺體躺在白菊花、黃菊花、馬蹄蓮環繞的遺體床上。

哀樂。

孟琰、孫紅薇、孟慶宇以及20名華辰集團員工、幾十名名親友陸續向陳華的遺體鞠躬,然後,與站立在遺體床旁邊的陳華丈夫、陳華女兒、陳華女婿、陳東、李媛、於穎握手,低聲安慰。

兩名火化工推著陳華的遺體走向弔唁廳與火化間連通的月亮門。

李媛、陳華女兒撲倒陳華的遺體上,嚎啕大哭,聲嘶力竭。

陳東、於穎、陳華女婿上前,或抱或拖,將痛不欲生的李媛和陳華女兒帶出弔唁廳。

◎冗堰市殯儀館。

殯儀館停車場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裡,停泊著幾十輛轎車、吉普車、麵包車。

◎賓利慕尚轎車車廂。

孟琰坐在主體黑色的賓利慕尚轎車的後排座上,透過車窗玻璃,望著於穎、陳東從弔唁廳裡抱出來的昏死過去的李媛,潸然淚下。

孫宏薇手扶方向盤:“孟姨,李媛和陳華的感情,比陳華的親閨女都深。”

孟琰從紙抽裡拽出幾張面巾紙,擦抹眼角淚珠:“商海茫茫,人才濟濟,但是,像土生子、媛媛這樣輕利重義的人太少見了,鳳毛麟角。”

孫宏薇:“我們還跟著去飯店嗎?”

孟琰:“不去了,別毀了陳華清正廉潔的聲譽,讓她乾乾淨淨地走吧!”

孫宏薇:“不隨份子了?”

孟琰:“隨到媛媛那兒去。”

孫宏薇:“李媛再轉給陳華的老公或者閨女。”

孟琰點頭。

孫宏薇:“咱們啥時候上李媛哪兒去?”

孟琰扭頭瞅瞅不遠處停泊的灰色北京現代朗動型轎車,嘆息:“這倆女孩兒跟得這麼緊,怎麼去?”

孫宏薇:“微信轉賬。”

孟琰嗔怪:“隨份子都是現金,哪有轉賬的?”

孫宏薇吐了一下舌頭。

孟琰:“孟總和你也是檢察院重點監視的物件,你們倆都不能去。”

孫宏薇:“讓我師傅去吧!”

孟琰嘆息:“時日不多了,這段時間,我得鍛鍊郭奇了。”

孫宏薇嗤笑:“郭奇?能行嗎?”

孟琰不悅:“練練他,我自已的兒子,機會不給他,給外人,到頭來,竹籃子打水。”

孫宏薇:“是該練練郭奇了。”

※ Four ※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常曉榮坐在長體沙發上,歪頭注視著在茶几與臨街窗戶之間踱來踱去的郭奇:“真不是你乾的?”

郭奇氣急敗壞,抖手:“常姐,這一宿,我出去了嗎?”

常曉榮伸手:“我給你那五個雷管呢?”

郭奇:“都說了,給霍哥了。”

常曉榮兩手環抱雙肩:“他幹啥用了?”

郭奇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劃屏解鎖、翻號,點選呼叫。

語音提示——您撥打的電話的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郭奇又急又氣:“咋還給我掛了呢?肯定是到樓下了。”

◎向海大道沙臺子區路段。

黑色奧迪A6L型轎車頭裡尾外停泊在麗麗婚紗影樓門前白線劃定的停車位裡。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閃著右轉向燈,減速,從由北向南的車流中分離出來,暫停,倒車,頭外尾裡停靠在麗麗婚紗影樓門前白線劃定的停車位裡。

霍鈞擰鑰匙熄火,回手從副司機座位上拿起手機和印花紙板盒,推門下車。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常曉榮仰靠在長體沙發上,嘆息:“跟你,我都把心操碎了。”

郭奇:“等霍哥到了,雷管兒拿來了,你就沒話兒說了。”

敲門聲——嘭嘭!

郭奇鬆了口氣:“霍哥來了。”

常曉榮:“請進。”

霍鈞推門進屋,看了常曉榮一眼,把印花紙板盒放在辦公檯上,朝郭奇擠擠眼睛,申斥:“昨天給的我,今天就往回要,有這麼辦事兒的嗎?”

郭奇開啟印花紙板盒盒蓋,將印花紙板盒端放到常曉榮面前的茶几上:“看好了,正好五個,一個不少。”

常曉榮欠身,探頭,往印花紙板盒看了一眼,長長鬆了口氣:“霍哥,啥時候去炸魚呀?”

霍鈞:“過了元旦。”

常曉榮:“帶我一個。”

霍鈞:“行。”

常曉榮扣上印花紙板盒盒蓋:“你拿回去,放你那兒,擱他手兒裡,我不放心。”

霍鈞:“噢!”

手機鈴聲——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霍鈞從手包裡掏出手機,視屏,劃屏通話:“哎!”

◎紅沙國際酒店618客房。

莫鈴躺在床上,撫機通話:“幹嘛去了?”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霍鈞:“這就回去了。

郭奇咂嘴:“我的天,這聲音忒甜了也,最少四個加號兒,霍哥,誰呀?”

霍鈞站起來:“餘娜。”

郭奇尷尬。

◎紅沙國際酒店618客房。

霍鈞將一張銀行卡塞進立式衣掛上掛著的單肩包,然後,坐到休閒沙發上,瀏覽手機影片。

莫玲從衛生間裡走出來,回手按牆壁上的開關,關閉衛生間照明燈和換氣扇,然後,走到霍鈞身旁:“看什麼呢?”

霍鈞把手機託到莫玲面前:“剛傳上來的影片。”

莫玲瀏覽影片:“出殯的,才十幾輛車,太寒酸了。”

霍鈞按鍵掛機,苦笑:“副區長出殯,就二十多輛車,大斌出殯,三百多輛三十萬以上的豪車,差異太大了。”

莫玲扒開霍鈞的髮絲,挑揀白髮,拔出來,放在霍鈞的手裡:“怨誰?怨她自已為人處世沒到位。”

霍鈞理順手裡的幾根白髮:“公務員,拿工資,福利待遇也高,只要把本職工作做好了,不犯錯誤,就能活得舒舒服服,而我們出來混的,沒有私人交往,什麼都辦不成。”

莫玲挑揀霍鈞髮絲中的白髮:“大鈞出殯那天,我看見你了……”

霍鈞理順手裡的幾根白髮:“你在哪兒看見的?”

莫玲:“我家就在河畔花園小區,櫻花別墅,隔著院牆就是石化大街。”

霍鈞:“你來化工廠之前,聽說過大斌嗎?”

莫玲拔下一根白髮:“聽說過達哥,沒聽說過他,到化工廠上班以後,在辦公樓裡看見過他,沒說過話兒,出殯那天,我才知道他和我住一個小區。”

霍鈞:“這是一個對面相逢不相識的時代,寧可網上找人聊天、也不和鄰居交往的特殊時代。”

莫玲:“可不是嘛!”

霍鈞:“你家住河畔花園小區?櫻花別墅?這麼有錢,富二代呀?”

莫玲笑了笑:“可不是,我爸是冗堰第六初級中學教化學的老師,家裡呢!正房、廂房、門房二十多間,往外租房子,我媽就算是包租婆吧!趕上拆遷了,開發商補償我家五百六十萬,又在河畔花園給我家撥了一套一百七十平米的別墅。”

霍鈞:“你媽現在幹什麼呢?”

莫玲:“什麼都不幹,整天打麻將,要麼,就跟我老姨、帶上我姥姥、姥爺出去旅遊。”

霍鈞:“噢!”

莫玲:“我媽、我爸想看看你。”

霍鈞笑了笑:“我也不是明星,也不是網紅,長的這麼嚇人,凶神惡煞,有什麼好看的。”

莫玲推搡霍鈞:“你必須得去。”

霍鈞斬釘截鐵:“不去。”

莫玲咬咬嘴唇,從立式衣掛上摘下單肩包,看了霍鈞一眼,轉身,拉開房門,走出客房。

霍鈞拿起手機,劃屏解鎖,點開微信暱稱“玲玲”的聊天網頁,操作手機鍵盤,輸入漢字和數字——交通銀行信用卡,十萬,密碼013579,好好活著,來生有緣,我們還能在地球上見面。

◎向海大道紅鹼區路段。

公交車隨著由北向南涌動的車流穿過青沙河斜拉大橋。

◎公交車車廂。

莫玲左手握著拉手吊環,右手託著手機,劃屏解鎖,點開微信暱稱“浮城”的聊天網頁,瀏覽螢幕上的漢字和數字,驚詫,惶恐,急忙走向後車門,按了一下立杆上的紅色提示按鍵。

◎石化大街青沙河區路段。

公交車閃著右轉向燈停靠在半封閉候車亭前。

莫玲隨著下車的客流匆匆下車,橫穿石化大街,轉身,招停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轎車,拉開車門,縮身上車,用力帶上車門。

◎出租轎車車廂。

莫玲焦急萬分:“快點兒。”

計程車司機戊哭笑不得:“快點兒?上哪兒呀?”

莫玲:“橋北,紅沙國際酒店。”

◎石化大街青沙河區路段。

白綠相間的出租轎車變換成左轉向燈,匯入由東向西的車流。

◎紅沙國際酒店迎賓廳。

迎賓員雙手將單據、鈔票遞給站在服務檯外面的霍鈞:“歡迎霍先生再次光臨我們紅沙國際酒店。”

霍鈞把單據、鈔票裝進手包,掏出手包裡的本田雅閣轎車的鑰匙和遙控器,穿過迎賓廳,走出紅沙國際酒店正門。

◎向海大道紅鹼區路段。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駛出紅沙國際酒店正門前的停車場,閃著右轉向燈,拐上S102省道,匯入由西南向東北湧動的車流。

白綠相間的出租轎車閃著右轉向燈,拐進紅沙國際酒店正門前的停車場,停車。

莫玲推門下車,跑進紅沙國際酒店正門。

計程車司機望著莫玲的背影,自言自語:“這女孩兒啥丟了?急得不像樣兒了都。”

◎S102省道紅鹼區路段。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隨著由西南向東北湧動的車流駛出城區。

◎紅沙國際酒店迎賓廳。

莫玲坐在待客區的單體沙發上,撫機通話,泣不成聲:“微信給我刪除了,電話給我拉黑了,媽,我都不想活了。”

莫玲母親語音:“你們在一塊兒還不到兩個月,霍鈞一下子給你十萬塊錢,我和你爸處物件,半年了,買的東西不算,我就看著他六百多塊錢,拿現在的物價對比,也就六千多塊錢兒。”

莫玲坐在待客區的單體沙發上,撫機通話,泣不成聲:“媽,除了錢,你還認得別的嗎?”

莫玲母親語音:“閨女,這年頭兒,沒錢,啥都不是。”

莫玲坐在待客區的單體沙發上,撫機通話,泣不成聲:“媽,我……”

莫玲母親語音:“別犯傻了,跟何總請幾天假,媽帶你出去旅旅遊、散散心,過了這個勁兒,媽託人給你介紹個高富帥。”

莫玲站起來,回頭望了一眼旋式樓梯,一面擦抹臉上的淚痕,一面失魂落魄地走出迎賓廳。

※ Five ※

◎冗堰市繞城公路。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隨著由東向西奔瀉的車流飛速行駛。

霍鈞一手打動著方向盤,一手調解手機耳麥音量:“達哥,行了,你就別磨嘰了。”

◎青沙河化工廠會議室。

業務部長、工會主席、婦聯主席、安保部長、內勤部長等十幾名高管圍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周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何文達站在窗戶前,撫機通話:“辦公室都給你佈置好了,你不來,常務副總和宣傳部長就沒有合適的人兒。”

◎冗堰市繞城公路。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隨著由東向西奔瀉的車流飛速行駛。

◎本田雅閣轎車車廂。

霍鈞一手打動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打火機點燃嘴裡的香菸:“常務副總,讓嫂子來,宣傳部長給莫玲兒。”

◎青沙河化工廠會議室。

業務部長、工會主席、婦聯主席、安保部長、內勤部長等十幾名高管圍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周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何文達站在窗戶前,無可奈何,苦笑,撫機通話:“你呀!鬣狗掏肛——認準一門兒了,行了,就照你說的辦了。”

◎本田雅閣轎車車廂。

霍鈞一手打動著方向盤,一手調解手機耳麥音量:“那東西,給我送哪兒去了?”

◎青沙河化工廠會議室。

業務部長、工會主席、婦聯主席、安保部長、內勤部長等十幾名高管圍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周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何文達站在窗戶前,撫機通話:“繼續往前走,我那車就停在路邊兒,東西在後備箱裡放著呢!”

◎冗堰市繞城公路。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隨著由東向西奔瀉的車流飛速行駛。

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停泊在繞城公路西側路肩上。

藍底白字牌照格外醒目——濘D88888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閃著右轉向燈,減速,從由北向南行駛的車流中分離出來,停靠在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後面,後備箱蓋鬆動了一下。

霍鈞推門下車,走到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後面。

◎勞斯萊斯魅影轎車車廂。

司機伸手按後備箱控制鍵。

◎冗堰市繞城公路。

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後備箱蓋緩緩開啟。

霍鈞掀開後備箱裡的瓦楞紙箱箱蓋,翻看了一下箱子裡的仿製的粗糙的38斤三環兩扣的看守所專用腳鐐,將瓦楞紙箱搬出來,放進白色本田雅閣轎車的後備箱。

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後備箱蓋緩緩落下。

霍鈞朝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左側倒視鏡擺擺手。

藍色勞斯萊斯魅影轎車啟動,閃著左轉向燈,匯入由北向南涌動的車流。

◎養殖場地窖。

霍鈞站在地窖門外,兩手插在褲子的側兜裡,歪頭注視著地窖裡跳躍的燭光。

金明哲將粗糙的38斤三環兩扣的看守所專用腳鐐的腳環套在李源的兩個腳腕上,插上鉚釘,墊在鐵塊上,掄起鐵錘,準確無誤地砸在鉚釘上。

李源閉著眼睛,合手作揖:“霍哥,你別折磨我了。”

金明哲:“閉嘴,你他媽的自作自受這是。”

霍鈞:“整完了嗎?”

金明哲:“馬上完事兒。”

霍鈞:“把門鎖好,你跟我去趟二道溝漁港。”

金明哲:“好的。”

◎秀陽縣二道溝漁港。

深藍的海水如同一道平地隆起的堤壩,擋住了人們眺望望天際的目光。

藉助天然海叉子修建的漁港裡,停泊著幾十艘大大小小的鐵殼、木殼漁船。

幾艘40多米長排水量約600噸左右的鐵殼漁輪的前後桅杆上懸掛著中國國旗,其餘幾十米長、十幾米長的鐵殼、木殼漁船的各個部位的桅杆上掛著三角形紅旗、綠旗、黃旗。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停泊在鋼筋水泥混凝土澆築的碼頭上。

船舷上、駕駛艙艙壁上噴塗著白色“濘冗漁11026”字樣的黑漆鐵殼漁輪緩緩移動,駛離碼頭,繞開港灣裡停泊的十幾艘大大小小

的漁輪、舢板,駛入波浪推湧的海面。

◎濘冗漁11026號漁輪駕駛艙。

霍鈞手扶舵輪,舉目遠眺。

金明哲站在駕駛臺前,左顧右盼,嗤笑:“濘漁就是濘漁,冗漁就是冗漁,還整出個濘冗漁來?”

霍鈞打動舵輪:“冗漁,是在市、縣海洋漁業局註冊的,只能在距離海岸線十二海里的領海基線之內,也叫內水,或者在距離海岸線二十四海里的臨接水域,也叫毗連水域之內捕撈,不用掛國旗。”

金明哲:“噢!”

霍鈞打動舵輪:“濘冗漁,是在省級海洋與漁業廳註冊的,可以到二百海里之內的專屬經濟區或者到更遠的公海去捕撈作業,但是,必須掛國旗。”

金明哲:“明白了。”

◎秀陽縣二道溝漁港。

濘冗漁11026號黑漆鐵殼漁輪在漁港外的海面上時進時退,增速減速,轉彎掉頭。

◎濘冗漁11026號漁輪駕駛艙。

霍鈞手扶舵輪,舉目遠眺。

金明哲遙指海面:“朝鮮人說的那個西海,就是黃海,中國、南韓、北朝鮮,這三個國家,屬於那個國家的?”

霍鈞打動舵輪:“一九五八年,國際新秩序初步形成以後,在聯合國的主持下,出臺了一個《日內瓦海洋公約》,世界各國,尤其歐洲國家,不接受,也不承認,他媽的海洋霸權主義,都是大航海時代留下的舊觀念、舊意識。”

金明哲似懂非懂。

霍鈞打動舵輪:“一九七三年到一九九二年,開了九年的會,最終確定了一個《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但是,根據實際情況,中韓朝在黃海的專屬經濟區重疊,中日在東海的專屬經濟區重疊,所以就會產生利益爭執、外交糾紛,形成了都管都不管的死角兒,這就有利於我們偷渡外逃,只要進入距離韓國海岸線二十四海里的海域,我們就贏了。”

金明哲興奮,激動:“底裡舍兒。”

霍鈞一笑了笑:“你這是朝鮮話,什麼意思?”

金明哲:“翻譯過來就是太好了的意思。”

◎秀陽縣二道溝漁港。

濘冗漁11026號黑漆鐵殼漁輪減速,駛入漁港。

◎濘冗漁11026號漁輪駕駛艙。

霍鈞打動舵輪:“冬至到立春,如果趕不上暖冬,海岸線的冰層能達到三十公分厚,一千多米寬,冬至前出不去,只能等過了年兒,七九之後了。”

金明哲:“越快越好。”

霍鈞打動舵輪,斬釘截鐵:“冬至前必須走。”

金明哲:“那個二貨,怎麼辦?”

霍鈞笑了笑:“郭奇寄存的東西,還是留給郭奇處理吧!”

◎青沙河區冗化東路。

冗化東路西側,一棟品字形紅牆白窗的4層樓房頂端戳立著10 個紅漆鐵板鏤空草書漢字——青沙河化肥廠職工醫院。

品字形紅牆白窗的4層樓房正面的四開玻璃門旁邊的牆壁上張掛著銅板紅字的牌匾——冗堰市第六人民醫院。

品字形紅牆白窗的4層樓房前面的白線劃定的停車位裡停泊著蒙上一層冰雪的轎車、吉普車、麵包車、救護車、箱式貨車、摩托車。

停車場外的公交車候車亭兩側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共享單車。

黑色賓士S350型轎車停泊在停車場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裡。

黑色奧迪A6L型轎車由遠而近,減速,閃著右轉向燈,停在黑色賓士S350型轎車旁邊的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裡。

郭奇捏著手包推門下車,抬頭瞅瞅品字形紅牆白窗的4層樓房正面的四開玻璃門旁邊的牆壁上張掛著銅板紅字的牌匾,邁步登上冗堰市第六人民醫院正門前的水泥臺階。

※ Six ※

◎青沙河化肥廠醫院住院部301病房。

李媛依靠枕頭半躺半坐在床上,拿著幾張面巾紙擦抹臉上的淚水。

於穎坐在在旁邊的陪護床上,翻看床頭櫃上的多層保溫飯盒裡菜餚,拿起筷子,夾了幾片白菜,品嚐:“不錯,肯定是老太太在家裡做的,老媽的味道,你吃點兒吧!”

李媛抽泣:“你吃吧!”

房門的麻玻璃芯上映現出人影。

敲門聲——鐺鐺!

於穎放下筷子,站起來,走過去,拉開房門。

郭奇一手捏著手包,一手拎著一個裝滿乾果的塑膠袋站在門外。

李媛急忙閉上眼睛,縮排被窩。

於穎明知故問:“郭總,找誰呀?”

郭奇歪頭瞅瞅門板上的房號,笑了笑,指指病床上被窩裡的李媛:“沒錯兒,三零一,值班護士還能糊弄我?床上躺著的不是李媛嗎?”

於穎擋在門口,上上下下打量著郭奇:“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郭奇:“我媽讓我來的,來之前,我媽微信通知李媛了。”

於穎假裝糊塗:“我咋不知道呢?”

李媛:“於穎,讓他進來吧!”

於穎側身:“給你十分鐘,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聽見沒有?”

郭奇邁步進屋,無可奈何:“行行行。”

於穎指指窗前的椅子:“坐那兒。”

郭奇把手裡裝滿乾果的塑膠袋放在陪護床上,從裝滿乾果的塑膠袋裡掏出5疊100元面值的人民幣,輕輕撂在李媛的枕頭旁邊,轉身坐到窗前的椅子上:“這是給陳東他姑父的,那天的份子錢,我媽、我二舅每人兩萬、另外一萬是餘立璋的。”

李媛睜開眼睛,看看枕邊的5疊鈔票:“於穎,你收起來,晚上給送過去。”

於穎走到床邊,拿起5疊鈔票,裝進壁掛上的單肩包裡。

郭奇:“李總,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於穎嗤笑:“又來了。”

郭奇指指房門:“就隔一層玻璃,我還能把李總咋的了?”

李媛:“於穎,你到門外面兒待一會兒。”

於穎退步出病房,帶上房門。

郭奇起身挪坐在陪護床的床沿上,壓低嗓音:“媛媛,你還恨我嗎?”

李媛閉上眼睛:“都過去了,還提那幹什麼。”

郭奇面色陰冷,壓低嗓音:“你不恨我,很好,可是,我恨你呀!”

李媛情不自禁睜眼瞅瞅郭奇猙獰的面容,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膽怯,囁噓:“你沒有理由恨我呀!”

郭奇睖睜兩眼,瞅瞅房門麻玻璃芯上映現出的於穎的身影,壓低嗓音:“那天,在你的辦公室,你耍了我不說,還拿果盤砸我,陳姨當著你和於穎、陳東的面扇了我四個半大耳刮子。”

李媛的眼角流出淚水:“郭奇,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郭奇抓住李媛的手,欠身,探頭,附在李媛的耳畔:“我就想得到你。”

李媛用力抽回被郭奇揉捏的手:“那是不可能的。”

郭奇瞅瞅房門麻玻璃芯上映現出的於穎的身影,咬牙切齒,壓低嗓音:“為了得到你,我啥都幹得出來,你信不信?”

李媛把臉埋在鬆軟的枕頭裡,抽泣。

郭奇瞅瞅房門麻玻璃芯上映現出的於穎的身影,欠身,探頭,附在李媛的耳畔:“你不會因為你的固執,讓你的親人一個一個地遭殃吧!”

李媛有氣無力:“誰也管不了你了?”

郭奇附在李媛的耳畔,壓低嗓音:“我不怕你報警,警察找不到證據,能奈我何,惹惱了我,那麼,我會怎麼做?”

李媛抽泣:“你把我也炸死吧!”

郭奇扭頭瞅瞅房門麻玻璃芯上映現出的於穎的身影,親吻李媛的耳朵:“我可捨不得你,不過,我對青沙河化肥廠的李師傅老兩口子,還有幼兒園的陳晶晶和陳山山兩位小朋友就不會吝惜嘍!”

郭奇坐在陪護床的床沿上,眯眼看著蜷縮在被窩裡的李媛。

李媛偷眼看看郭奇,慌忙閉上眼睛,哀求:“郭奇,咱們之間的事,怎麼辦都行,不要牽扯他們行不行?”

郭奇伸出細長的手指,抿去李媛眼角的淚水:“你答應我,他們平安,你也平安。”

李媛躲避郭奇的手指:“可是……”

郭奇瞅瞅房門麻玻璃芯上映現出的於穎的身影,欠身,探頭,附在李媛的耳畔:“沒有可是,不過你放心,我會對你好,對晶晶和山山好,也會把你父母看成我的父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媛用手捂住臉頰,哭泣。

郭奇壓低嗓音:“你考慮清楚了,一念之差,就可能演化出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兩種命運。”

李媛有氣無力:“你太可怕了。”

郭奇伸出細長的手指,勾起李媛的下頦:“有一天,你對我產生了深深的感情,就會含情脈脈地說,郭奇你太可愛了。”

李媛氣若游絲:“我不可能對你有感情,就算你得到我的身體,

你也得不到我的心,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郭奇獰笑,壓低嗓音:“我不在乎你的心屬於誰,只要你人和我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李媛:“你讓我考慮一段時間行嗎?”

郭奇瞅瞅房門麻玻璃芯上映現出的於穎的身影,欠身,探頭,附在李媛的耳畔:“好,我給你這個適應期,就半個月。”

李媛從手指縫裡窺視郭奇。

郭奇拿起手包,站起來:“李總,我走了,有什麼事兒,咱們電話聯絡。”

於穎推開房門。

◎天空。

散碎烏雲遮住了一彎下玄月。

◎青沙河化肥廠醫院住院部301病房。

壁燈,映照著半躺半坐在床上抽泣的李媛。

於穎倚窗而立,揮動手臂:“報警。”

李媛驚詫,猶豫。

(李媛回憶)華辰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李媛失聲痛哭:“姐,你對我這麼好,我拿什麼報答你呀?”

孟琰泣不成聲:“妹妹,盧坤不會有大事兒,最多判幾年,郭戩不用我操心了,如果我死了,你一定替我照顧好土生子、你姐夫,還有郭奇。”

李媛握緊孟琰的手,哭泣:“姐,無論到什麼程度,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剛說了,要和老乾媽陶華碧那樣,東山再起。”

孟琰抖抖李媛的手:“行,我不死,我一定活著。”

◎青沙河化肥廠醫院住院部301病房。

李媛搖頭,用紙巾擦抹臉上的淚水:“報警有啥用?再說,警察也不是啥好東西。”

於穎嘆氣:“那可怎麼辦啊?”

李媛泣不成聲:“若沒有這兩個孩子,我他媽的寧可跳樓自殺,也不能向這個色狼屈服。”

於穎走到床前,摟抱李媛的肩膀,搖晃:“千萬別有這種想法,知道嗎?晶晶和山山不能沒有媽媽,華陽賓館的五十多人不能沒有你。”

李媛望著於穎:“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於穎沉思良久:“實在沒辦法,你就答應他吧!”

李媛驚愕:“你說啥?”

於穎:“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其實,郭奇的最終目的不過是想得到你的身子,依我看,你可以給他,啥大不了的,只要你對他沒有生理上的反感,拿他解決一下生理需要也未嘗不可。”

李媛:“可是,我根本就不愛他呀!女人,有愛才有性,你說過的。”

於穎:“自古以來,有多少個家庭的夫妻都是沒有愛情的組合,所謂的海誓山盟的愛情,在生存、利益面前,就是一張一捅就破的華麗的宣紙。”

李媛:“梁山伯與祝英臺、羅密歐與朱麗葉、露絲和傑克……”

於穎:“還有李隆基與楊玉環。”

李媛:“對”。

於穎掐擰李媛的胳膊:“對啥對,你是看瓊瑤劇、偶像劇看多了吧?生死存亡之際,唐明皇還是丟卒保車,把楊玉環給踹了。”

李媛:“梁山伯與祝英臺、羅密歐與朱麗葉、露絲和傑克可是真的呀!”

於穎:“你親眼看見了?”

李媛迷濛。

於穎:“西施與夫差與范蠡、貂蟬與董卓與呂布與曹操、閼氏與軍臣與尹稚斜才是最真實、最現實的。”

李媛拿起手機,劃屏解鎖,觸屏呼叫。

通訊系統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兒。

李媛呆愣。

於穎:“誰呀?”

李媛有氣無力:“霍鈞。”

於穎指指李媛手裡的手機:“你沒有霍鈞的微信嗎?”

李媛哽咽:“把我刪除了。”

於穎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他還有別的號兒嗎?我給他打。”

李媛苦笑,搖頭。

於穎劃屏解鎖:“我問問東子。”

李媛神情呆滯:“東子的微信也讓他刪除了。”

於穎把手機扔到床頭櫃上,又好氣又好笑:“秀色可餐的大美女,一千萬的財產,溫馨的家庭,白送給他都不要,他那腦袋是不是在刑警隊讓梁傑一頓電棍把哪根弦兒給捅斷了?”

李媛流淚,抽泣:“人家啥家庭出身?我啥家庭出身?人家到現在還是沒結過婚的小夥子,我呢?就一個拉孩兒帶崽兒的寡婦,人家,壓根兒就沒瞧得起我。”

※ Seven ※

◎紅鹼區通達汽車修理部。

幾十粒黃豆在爐蓋上焦慮不安地彈跳著。

霍鈞坐在立式火爐前的馬紮上,拿著爐鉤子,撥動爐蓋上略顯焦糊的幾十粒黃豆。

郭奇與霍鈞面對面蹲在立式火爐前,伸出細長的手指,捏起一個黃豆粒,放在嘴裡咬嚼:“呵!這香味兒還就是與眾不同。”

霍鈞捏起一個黃豆粒,放在嘴裡咬嚼:“小時候兒,冬天,我放學回來,寫完作業,你大哥也收車了,晚上沒事兒,就和你大哥坐在爐子跟前兒,爆豆子,爆花生,爆肉兒片。”

郭奇用長長的指甲把略顯焦糊的黃豆撥到爐蓋子的邊緣,伸手從茶几上的紙板盒裡抓了一把黃豆,播撒在爐蓋上。

霍鈞笑了笑:“花生還行,黃豆吃多了,就跟你那輛賣誰誰不要的寶駿七三零的排氣管子似的。”

郭奇噘嘴:“嘟嘟嘟!嘟嘟嘟!”

霍鈞笑的前仰後合:“三兒,你真是沙臺子河流域空前絕後的奇葩、奇蹟、奇花異草。”

郭奇嬉笑:“我得對得起我大舅給我起的這個名字。”

幾十粒黃豆在爐蓋上焦慮不安地彈跳著。

霍鈞伸手撥弄爐蓋上的幾十粒黃豆:“餘娜兇殺案,鐵東小區爆炸案,還真挺奇葩,三兒,你這麼奇葩,我估計,郭戩這個青沙河區公安分局政委、刑警大隊長也該到頭兒了。”

郭奇嗤笑:“我跟他一點兒光兒都沒借著,他當不當青沙河區公安分局政委、刑警大隊長,和我有雞巴毛關係呀?”

霍鈞苦笑了一下。

郭奇:“我大哥盧坤的事兒,我爸的事兒,才能影響到他當不當青沙河區公安分局政委、刑警大隊長。”

霍鈞:“有點兒道理。”

◎冗堰市政法委書記辦公室。

魏芳華坐在辦公檯後的皮轉椅上,掃視坐在待客區沙發上的喬立帆、陶定楓、閻副局長。

閻副局長:“郭戩這個孩子,脾氣秉性隨他媽孟琰,家裡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一但情緒失控,容易鋌而走險,到時候,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陶定楓笑了笑:“郭戩黨性強,職業道德就更不用質疑了,無論到什麼程度,他都不會胡來的。”

喬立帆慢條斯理:“也不能這麼說,任何事物都不是一層不變的。”

魏芳華點頭:“嗯!”

閻副局長:“把他調出公安局,三區一縣,縣、區政府直屬的局、委、辦,他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陶定楓嘆氣:“可惜了,人才流失了,再說,就是調出公安局,憑郭戩的業務素質,身體素質,一但受不了刺激,挺而走險,那就更麻煩了,七九年的遼陽新城子大隊基幹民兵排長凌國樑,九四年的北京衛戍區通州駐軍副連長田明建,兩起震驚中外的事件,都是血的教訓吶!”

魏芳華欠身,點頭:“沒錯兒。”

喬立帆:“化消極為積極是最好的辦法。”

閻副局長:“怎麼才能化消極為積極呢?”

喬立帆:“我考慮過了,一是送他到中國人民公安大學進修兩年,二是交警支隊的趙支離退了,讓郭戩填這個缺兒。”

陶定楓:“郭戩是一級警司,和支隊長的職務搭配不上。”

喬立帆:“可以給他加一級銜兒,從一個警種的大隊長,調任另一個警種的副支隊長,行政上屬於破格提升,而且是兩級,他就不會產生逆反心理了,但是,不管哪種方案,都要登出他的持槍證,收了他的配槍。”

陶定楓:“對,順理成章,交警支隊除了正職和政治部主任,都不配槍。”

閻副局長:“第一個方案,恐怕不合適,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在北京,光華路、三里屯兒,是外國駐華使館扎堆兒的地方,出一點兒差錯,驚動最高層不說,分分秒秒就可能震驚世界。”

喬立帆:“閻局,第二方案呢?談談你的看法兒。”

閻副局長:“第二個方案還可以,郭戩的資歷夠用,這幾年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同時,對他爸、他媽都是一個安慰,他們就不會有牴觸情緒,而有利於事情的處理。”

喬立帆:“倘若發生意外,我們自已承擔責任了,上上下下,尤其新聞媒體,就不會指責我們把這個包袱甩給了其他部門兒。”

魏芳華:“好。”

陶定楓:“魏書記,喬局,閻局,誰接替郭戩?”

魏芳華瞅瞅閻副局長。

閻副局長低頭,避開魏芳華的目光,擺弄手機:“別瞅我,他們自已的事兒,他們自已決定,我不摻乎。”

魏芳華:“馬殿成挺合適的。”

陶定楓咧嘴:“他?就他那性格?副職還行,正職幹不了。”

魏芳華歪頭看著陶定楓:“怎麼就幹不了。”

陶定楓苦笑,打著手勢:“當正鄉長不行,當副縣長可以,就拿車來說,方向盤、前驅車的前導輪兒、後驅車的後導輪兒很重要,他當前導輪兒、後導輪兒可以,當方向盤就不行。”

眾笑。

陶定楓:“暫時,秦局兼任吧!”

魏芳華:“可以。”

陶定楓:“郭戩還兼著我們局的政委呢!”

魏芳華轉臉看喬立帆:“你舉薦一個人吧!”

喬立帆:“我們政治部的姜主任挺合適。”

陶定楓:“老薑?行啊!”

喬立帆:“先把郭戩的配槍收上來吧!”

陶定楓:“我回去就安排這個事兒。”

◎青沙河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長辦公室。

李鐵、趙峰坐在沙發上翻閱卷宗。

郭戩將六四式手槍連同槍套交給後勤裝備科長。

後勤裝備科長從槍套裡抽出六四式手槍,拆解,拼裝:“不是例檢,要是例檢,所有的配槍,就分批檢校了,好像是要給你們大隊正職以上的統一換七七槓B。”

李鐵:“七七槓B還不如六四,手小的還可以,手大的握著都不得勁兒,毛病還多,弄不好還跑膛,手指頭用勁大了,六連發,一塊兒出去了。”

趙峰:“要換就換九二式或者一零式轉輪兒。”

後勤裝備科長:“九二式、一零式轉輪兒還沒到咱們這兒呢!北上廣深和沿海對外貿易口岸才列裝多長時間?”

李鐵:“可不是嘛!九九式警服也是在北上廣深和沿海對外貿易口岸的副省級城市實行好幾年才輪到咱們這兒,等我穿上墨藍色的九九式,出差去吉林白城子,好傢伙,那邊兒還穿青綠色的八九式呢!”

郭戩從公文包裡找出《公務用槍證》:“還有這個……”

後勤裝備科長接過《公務用槍證》:“郭政委,弄好了,你能撈上一零式轉輪兒。”

李鐵嗤笑:“一零式轉輪兒?你可歇歇吧!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乾脆發個手槍式的打火機得了。”

後勤裝備科長:“一零式轉輪兒只是常備配槍,執行特殊任務的時候,如果沒有特警配合,還得臨時配備微衝兒呢!”

郭戩若有所思。

後勤裝備科長:“我走了,不打擾你們了。”

手機鈴音——《中國軍魂》

郭戩拿起辦公檯上的手機,視屏,劃屏通話:“陶局。”

◎青沙河區公安分局長辦公室。

陶定楓坐在辦公檯後的皮轉椅上,一手接過坐在述職椅上的政治部主任遞過來的資料,一手撫機通話:“你把“五·一二”的卷宗帶全了,跟我去一趟市局。”

◎青沙河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長辦公室。

郭戩按鍵掛機,轉身走到卷櫃前,拉開卷櫃櫃門,翻找、整理卷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