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擔心遲則生變,加快手上速度。不料對方來的很快,二叔忽覺渾身一寒,氣息差點倒流。

夜幕降臨,一輪彎月被黑雲遮蔽。屋外一片平靜,屋內卻是險象環生。二叔久經沙場,臨危不亂、他暗運內息,強自完成了打通經絡的任務。他此時已是血脈翻湧,“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二叔更不思索,手提餘德爽一運勁將他扔上了床,搶著蓋上了被子。他需要先確保沒有後顧之憂。

門口洞開,一團黑氣湧了進來。門開的瞬間帶起一陣風,燻木一下熄滅了。黑霧中猛然飛來一物,出手直接掐住二叔的脖子。那隻手骨瘦如柴、卻非常有力。二叔被他一掐之下氣呼不上來,青筋暴起、幾欲窒息。

二叔知道這可能是他一生中所遇到的最為兇險的時刻,他憑意識用手在一堆雜物中胡亂摸索著。對方手上施加的壓力越來越重,二叔漸而感覺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他祈禱著,終於摸到了劍柄。他使勁一拉,向那怪物狠狠劈去。那怪物閃身躲避,二叔這才得以緩上一刻。他直喘著粗氣,氣息已然不穩,脖子上的痛感清晰地提醒著他危險還未解除。怪物避開這一擊後,改為直接用雙爪抓向二叔面門。

二叔也生氣了,他猛然後仰、避過一擊。在這間隙,咬破手指、在劍身上一劃,嘴中唸唸有詞。桃木劍顯出金光,二叔看清對方藏在黑霧中的身體,向著那方位奮然一刺、懷著十分的氣憤。

只聽那怪物猛然叫了一聲、很是渾濁,倏地一下隨著黑霧退出門外。二叔趕出看時那團黑霧已從客廳對出走廊的上視窗飛了出去。他注意到陰影處躺著一物,他趕忙過去蹲下檢視,卻是養的那隻黑貓。二叔抱著黑貓呆呆地看著,此時黑貓軟癱癱地垂著五肢、已然斷氣。它渾身冰涼冰涼的,二叔知是那怪物所為。

經過方才一陣響動,餘德爽在失去薰香的影響後醒了過來、他先是一愣,不知自已怎麼會在床上。他將蓋在自已身上的被子掀開,發現房門開著、二叔不知去向。餘德爽下床走出門,看到二叔正盤坐在地上、雙眼閉著,彷彿在運功。此時月亮已從烏雲中探出,照在二叔的身上。只見他渾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餘德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敢打擾二叔、返身準備回房間。

“阿爽。”二叔突然叫住餘德爽,餘德爽轉身見二叔正顫顫巍巍地扶著桌子起身、餘德爽見狀上前扶住、他同時注意到一旁躺著的貓、一動不動的。

“二叔,剛發生什麼了?”

“我想那些人找上門來了。”

“林、林有升?!”餘德爽有些吃驚,二叔點點頭。

“本來我也並不很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但他們似乎找來了極為厲害的人物、那事情就嚴重地多了,只怕在此難保你周全。”

餘德爽將二叔扶到椅子上坐下,聽他聲音有些虛弱、知是發生了場惡鬥,當下忙問。

“二叔,你身體不要緊吧?”

二叔擺了擺手,“我需要休養些時日。”他沉吟片刻說道,“我想我們必須儘快轉移了。”他說著望了望窗外,月亮靜靜地掛在天邊。

“你把東西收拾一下吧。”二叔說道,他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們可能今晚就要走。”

餘德爽不知道事情居然如此緊急,但他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看見了二叔臉上的嚴肅神情。

因為剛放下行李不久,所以餘德爽收拾起來很快。他忙完自已的一份後又幫忙二叔收拾,二叔撿了要緊的物品裝入行李箱。

“其他東西先放在這吧、以後再說。二叔撇了一眼房間,他用舊衣服將貓咪包了起來。兩人乘著夜色出門,餘德爽跟在二叔後面來到了地下停車場、一路沒遇見幾個人。

二人把東西在後備箱放下後即出發了。餘德爽擔心二叔身體,“二叔要不我來開吧?”

“也好,你先開著吧。”二叔神情有些疲憊。

餘德爽開出停車場的時候有些奇異的感覺,剛來就走這種新奇體驗使他不知作何感想。二叔調好導航、餘德爽注意到目的地距此三百多公里,心下想到什麼,“二叔,我們是去玄冥寺嗎?”

“對,我們得上那去避避。”

二叔指示著餘德爽來到一個加油站,吩咐買一些吃的以及咖啡、趕夜路沒有補給是很傷的。

餘德爽去上了個廁所,做好長途準備。他進了便利店,心情稍微平復了些。這間加油站的便利店賣的東西應有盡有、佈局精緻,可以想見平時生意不錯。結完賬後他拎著一袋東西走出來,二叔說了聲就去了洗手間。在旁邊有兩輛車在加油,餘德爽剛在商店裡遇見一位估計是司機,還有一個沒在車裡也沒在商店見到。

餘德爽會有意無意地注意到一些細節,他估計那人應該是去上廁所了。這時二叔從廁所方向回來,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下臉色顯得有些慘白,似乎受了內傷。

餘德爽轉動車輪正欲離開,他忽然注意到洗手檯那裡有個人在照著鏡子,依稀有點熟悉。餘德爽也沒顧太多,徑直開車去了。

“阿爽,我先休息一會兒。你要累了說一聲,我們換著開。”

餘德爽答應了,心裡想著“怎麼可能會讓你開呢,這狀態。”

駛過幾個紅綠燈,上了高速。餘德爽因為下午和晚上都睡了一會兒,因此倒也不覺十分困。他備了一瓶咖啡插在一旁的門兜裡。上高速後開得輕鬆了些,餘德爽看了看副駕駛座,二叔閉眼躺著、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餘德爽開著車,兩邊的圍欄飛馳而過,思緒紛飛。他此前以為二叔相當強,沒料到剛來一天對方就找上門來而且還把二叔傷了;最為糟糕的是自已還什麼都不會,邪崇真要襲將過來自已可如何抵擋,他也不清楚開眼的儀式成功了沒,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令人糟心的未知啊。

餘德爽開著車下了高速,此時已是凌晨一點。餘德爽開始感到些許睏意,他不禁打了個呵欠。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晚跑夜路,與白天不同、晚上雖然很少車輛,但人的精神卻更疲憊,因為不是正常時間。餘德爽覺知車內溫度有所下降,他把暖氣開了。

餘德爽見沒什麼過往的行人和車輛,乘便喝了口咖啡、不巧突然車子像是撞到什麼發出碰的一聲響,餘德爽急忙剎車、這一下將二叔吵醒了。

“阿爽,怎麼了?”二叔語氣中帶著睏意的問道。

“我、我剛剛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什麼。”餘德爽語氣中有些慌亂,他後悔不該邊開車邊喝東西,同時他也肯定撞到的不是人而是別的什麼。

二叔把門開啟,這邊的道路沒有路燈、周圍烏漆麻黑的,兩柱車燈遠遠地照亮了車前的路。餘德爽也下了車,給車外的冷空氣一撞,打了個哆嗦。

二叔已經站在車前面,他半俯身指著車前的一處血跡、“可能是野狗或野貓吧,這個高度。餘德爽注意到了,他又趴在地上用手機照亮車底,什麼也沒發現。這麼一來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看了看二叔。

二叔對著血跡拜了三拜,口中唸唸有詞“適才小侄衝撞,並非有意,莫怪、莫怪。餘德爽也照樣子拜了拜。

恰與此時,道一旁的灌木叢中悉簌有聲、兩人神經為之一緊,率先鑽出一隻野狗,餘德爽用手機照亮那隻狗時,發現它的左後腿顫顫巍巍、似有血跡,並不能完全著地。

那隻狗緊緊地盯著餘德爽和二叔,眼神中竟露出怨毒的神色、這絕不像是會從狗眼睛中透露出的神色,餘德爽隱隱感覺不妙,彷彿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條狗、而是一個人,一個仇人!

“狗、狗大仙,我真不是有意的,萬分抱歉、萬分抱歉。”餘德爽十分尷尬地一手掌心朝下、與腰部位置平齊地不知所措地對著狗的方向輕晃,可能他潛意識裡認為撫摸狗頭是表達友好的動作、一方面也是在狗和他自已之間做了一個格擋、增強安全感。

但事情並沒有完,那隻狗身後的灌木兀自悉簌作響、產生了不小的動靜。很快地鑽出第二隻狗、第三隻、第四隻……數量不知有幾何,餘德爽一時愣住了。那些狗的眼睛逐漸變紅,口中發出低沉的威脅聲、作勢欲發。

二叔急忙把餘德爽往身後一扯,“快、快上車。”說著自已一步一步地朝主駕駛方向移過去,身子向著狗群,眼睛緊緊地盯著它們,並沒有露出畏懼之意、也沒有出聲挑釁。

餘德爽被這一拉驚醒了,他在二叔的掩護下上了副駕駛座、此時為首的狗已經迫近了一些,情勢更為危急。二叔知道自已一旦背身就十分危險,他緊張地注視著眼前逐漸迫近的狗群,他知道對方在尋找破綻、而一旦一隻撲了上來、後面的狗必定會一擁而上。

二叔已經靠上了開啟的車門邊緣,他暗暗估摸著、一點一點地挪動。身子約莫過了一半,他忽地一閃身鑽入車內。那些狗也恰於這時撲將上來、口中吠著,紅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出幾分詭異。

二叔身手敏捷,屁股還沒碰到座位、手已經帶著門一下要關上,來勢好快,一隻狗頭也已探入車內,二叔更不答話,在關門的勢頭下剛好夾上了那隻狗的狗頭、它痛苦地嗚咽一聲,坐在車內的餘德爽早已做好準備、他拿起鎖車棍就朝那隻狗狠狠捅去、二叔配合地將車門又開啟了一點。一踩油門、也管不了無辜與否、車子急響幾聲一溜煙地駛離當地。那隻狗在勢頭之下摔出車外,壓在了幾隻狗身上。它們兀自朝著車子離開的方向狂吠,但此時車子早已去的無影無蹤。

兩人經過這麼一番鬧騰,半夜的不適霎時煙消雲散、只留下驚險刺激的感官反應。二叔出了不少汗,他身體虛弱、遠沒有達到平時的狀態。餘德爽心有餘悸,“這怎地半夜躥出那麼多條狗呢?”同時他內心也為自已沒有撞死活物而感到慶幸,雖然依舊為撞傷狗的事覺得糟糕。

“阿爽,你晚上一定出來的少吧。”

“二叔,你看這個時間點都半夜了、一般也很少會在這個時候出門吧。”

“那也不是,有的人職業特殊、生物鐘就是倒著過來的。特別是那些要貨運的司機,經常是獨自跑夜路、少不得會經過這些荒郊野嶺的地方,遇見奇怪、不乾淨的東西,這屬於正常。”正說著,二叔在點菸盒旁的收納處掏出一個紅色福袋掛上,餘德爽看著那福袋在車子的顛簸中左右搖擺,知是用來辟邪的。

“阿爽,忘了和你說聲,”二叔開著車突然說道。

“怎麼了,二叔?”

“開眼儀式我已經完成了,但你還需要經過一番訓練才能發揮它們的功用。”

自遇見狗群襲擊之後,一路無事。兩人順利地來到了玄冥寺所在的區域。二叔將車開上了山、此時餘德爽已覺有些飢餓,他拿出麵包啃了幾口。他心想,“熬夜還真是容易胖,捱得一時總要吃點東西。”

經過一道關卡,二叔用卡掃了過去。過了幾分鐘,停在一處。二叔向餘德爽指了指不遠處若隱若現的臺階,“阿爽,剩下一段路我們得把東西抬上去。”

二叔和餘德爽拿出一部分行李,“先拿上去這部分,過會兒再把餘下的搬上去,不是很遠的。”

餘德爽跟著二叔慢慢登上了臺階,臺階間隔稍窄,剛夠一隻腳的距離踩踏、但好在不是很陡。餘德爽走了一段已經出汗了,他把外衣脫下擱在箱子上。二叔已經爬上了好幾步,餘德爽不禁慨嘆二叔的心理素質,暗下決心要增強身體鍛鍊。左拐右拐,車子停放的位置已經在幾十米之下了。餘德爽向下張望了下,稍微等了等,準備做最後一波衝刺。

終於到了上面,映入餘德爽眼簾的是一座道觀。

二叔讓餘德爽先在石凳上坐下,自已上前叩門。“鏘鏘鏘……鏘鏘鏘……”隔了半晌,門“咿呀”的開了。出來一位道童,淡淡的月光下看不清他模樣。只彷彿聽得“是餘前輩呀,請進、請進。”

二叔向餘德爽招了招手,餘德爽應下、拖著行李向門走去。這裡是道觀的後院,與平日接待遊客的前院分離。這道小門供觀內人員出入。

餘德爽走近,見那道童相貌平平、神情恭謹,約莫十五歲上下。“這位也姓餘。”二叔對道童介紹道,但沒有說明二人的關係。那道童微微弓身,“餘居士。”隨後又做了個請的手勢。進得院內,十分寂然、清幽。道童在前引路,二叔、餘德爽跟在後面。

不多時,來到一角廂房、道童為二人開了燈,收拾了被褥和床單、一共兩間房。收拾已畢,道童對二叔和餘德爽說道,“兩位就請歇息,道長還在靜休。待卯時我會向道長稟告。”“麻煩你了。”二叔道了聲謝後道童離開了。

“先睡覺吧,有什麼事早上再說。到得這裡,就十分安全了。”

餘德爽忙碌了一晚上,到這時卻有些亢奮,但他還是回房躺下。眼睛雖然疲憊、但腦子中仍在胡思亂想。他靜靜地躺著,不多時隔壁傳來輕微的打呼聲。兩間房相隔不厚,隔音效果一般。餘德爽心想二叔這是太勞累了,剛才在車上也沒聽得他打呼。就在胡思亂想之際,餘德爽也睡了過去。

早上十點半,餘德爽睜開眼睛、耳聽得房外沙沙的掃地聲。餘德爽推開房門、陽光照入房內。有一位灰袍道人在掃地上的落葉,他抬頭見到餘德爽,手舉過脖、微一鞠躬,道了聲“居士早。”餘德爽也回了聲“早“他抬頭眼見太陽爬了老高,知是時候不早。隔壁已經不再傳來打呼聲,餘德爽見房門還是關著的、猜想二叔還未睡醒。便回到房間,從包裹中取出一條巧克力、此時已有飢餓之意。

他見床邊有個插頭,便給手機衝上了電。玩了一陣後,一位道童走到門前。餘德爽認得是晚上見過的那位,道童與餘德爽打了個招呼。

那道童轉頭看向左側,手往那個方向指了指、又把頭扭了回來說道,“餘居士,可以去那邊洗漱。”餘德爽點頭表示知道。接著道童又說道,“道長有請二位共進午餐,稍後我來領二位前往。”

餘德爽出來見二叔房間門依舊關著,心下只道二叔是昨日勞神過多因而需要補充睡眠。當下自已先去洗漱了,回來的時候二叔還沒有出來。餘德爽注意了一下時間,他決定還是把二叔叫醒為妥,否則嗣後耽擱了、於道長不敬。他便敲了敲房門,喊了聲“二叔。”見無回應,他徑自推開房門,只見二叔朝裡躺著,似乎還未醒來。餘德爽上前推了一把,“二叔,該起床了、待會兒道長要與我們一同吃午飯。很是推了一把,但二叔卻仍是一動不動。

餘德爽心下生疑,他下意識地碰了碰二叔的脖頸、觸手竟而冰涼。這一下當真使餘德爽大吃一驚,他知道雖然人的肌膚長期暴露在冷空氣中可能會變涼、譬如手臂、小腿,但那脖頸是大動脈流經之地、距心臟又近,何等熱血、怎會冰涼。餘德爽不敢相信地學著電視中的橋段將手指搭在二叔鼻下,二叔雙眼緊閉著、等了一陣沒有氣息。餘德爽心涼了一半,一下跌坐在地上,大呼救命。

內室裡,二叔直直地躺在地上,身上蓋了一張白單、遮住臉龐。道長面露哀色,餘德爽呆呆地倚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

在聽到餘德爽的呼叫後,觀內左近的道人紛紛趕來。因為處後院,因此並沒有驚動遊客。早有道人報與道長聽。道長原在閱讀典籍,等著與來客相見。聽到訊息後,心下自然是十分震動。但作為一觀之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情感變化。他默默地跟隨前來報告的道人前往現場。

到得房間時,餘德爽仍攤坐在地上、神情呆滯,旁邊兩位道人在安慰著他。其餘的站在一旁,並不敢擅作主張、等候道長處置。

道長表面平靜地走入房內,他先是讓閒雜的人出去把門關下、只留下兩個常在身旁走動的得力助手和餘德爽。

兩個道人幫忙著將二叔轉了個身,呈平躺姿勢。道長上前先確認了下鼻息和心臟跳動,再把脈確認了死亡情況。他自是知道二叔的,但卻並不明晰餘德爽與二叔的關係。

“這位居士,雖然現下可能不合時宜、但老夫還是想勞煩請教居士是什麼身份。”

餘德爽呆呆的,渾然不覺。道長再說了一次才反應過來。餘德爽回道:“稟道長,我是他侄子,這位是我二叔。”說著眼眶又溼潤了,過去的一些畫面浮現心頭。生離死別,如何不傷心落淚。

道長見狀也不忍再說什麼,他迴轉身來問其中一名道人、“心一,如何?”那道人正半蹲在床前,檢查著二叔的情勢。

“稟道長,依我看、居士死於窒息,許是睡覺之時血流不暢、氣息紊亂,心臟供血困難、一時大腦缺氧而亡。”

道長向前做了一番確認後認同了道人的說法。他眉頭微皺,知道事情不簡單,交代人處理餘下的工作後、帶著餘德爽來到書房。

餘德爽在經歷變故,雖然驚亂、心中悲痛,但在過了一段時間後也能平復自已的情緒了。他坐在道長一旁,道長為他斟了杯茶。

他輕輕拍了拍餘德爽的肩膀,“還請節哀。”

接著又說道,“你二叔與我交情匪淺,你祖父又曾是我們觀內共所敬仰的前輩,老夫自是會盡心竭力處理此事。”他本想採用“在我手下做事”一說,但考慮到現下情形,還是改作了“交情”。

“我檢查過了,你二叔之事應當有誘因。如果可以,能否告知老夫。”他關切地看著餘德爽,餘德爽灌了一口茶、將心情平復,接著將事情詳細地告訴了道長。

晚上道人為二叔舉行法事,誦經一連多日。餘德爽亦跟隨在一旁,經人指引送二叔上路,這期間的食宿由道觀承應。

一轉眼到了十二月,天氣已十分寒冷。餘德爽置辦了些衣服。二叔亡故後,父母在葬禮時對餘德爽很擔憂。他們知道參與這一行業時刻伴隨危險,但除此以外也無更安全的辦法。

餘德爽跟隨觀中道人得閒即練手腳,餘德爽原來只想著可以慢慢地提升自已。但二叔的意外事故使他意識到事情的兇險,現下道長得護其周全,那麼以後呢?還得自身實力過硬。同時他清楚二叔是因為那晚的事情而犧牲的,他暗下決心要替二叔報仇。即使對方不找上門來,餘德爽也會找他們。

在強烈的動機驅使下,餘德爽下盡了苦功夫。道長亦非常用心,將觀中所藏神丹妙藥給了些餘德爽補強。餘德爽每日勤苦練功,奔上奔下。初極為勞累,餘德爽幾欲放棄,但他每每想到二叔之死就咬著牙堅持了下來。饒是如此第三天他還是累倒了,此後他便學會循序漸進。一月後,身體已壯實許多。

道中掌廚深諳食補之道,餘德爽得益不少。道家除了全真教外,大多允許吃葷,當然牛、狗、大雁和黑魚是禁止的。餘德爽因為每日鍛鍊,因此吃的也較以往為多。他原想上交伙食費,但道長說什麼也不收。“阿爽,你就放寬心吧。不用想那麼多,何況以後觀中事務可能還得倚仗你呢。”道長將“居士”改口為“阿爽”,顯是作為長者關照晚輩的口吻了。

餘德爽白天鍛鍊、習劍,晚上運功。因天生資質高,兼之有名師相導、靈藥輔佐,心無旁騖、進境極快。在道長的指引下,餘德爽經常夜間入于山林中,以血流週轉開啟明眼,他第一次見到魂靈時、著實嚇了一跳,此後亦逐漸習以為常。

不覺三年過去,餘德爽功夫已有小成。他並未入道門,作為世俗子弟寄居於此,但也有了編制。這日下午道長突然找來餘德爽,“阿爽,今天身體感覺如何?”道長近幾周忙於事務,餘德爽很少見到他。

“稟道長,今日神清氣爽。”

道長看了看餘德爽說道:“好,我想你修習得也差不多了、接下來該進入實戰,唯有此道可檢驗功夫高低。出一次任務吧,到龍湖鎮會有人與你接頭。”

道長叮囑了一番,自不待言。

餘德爽收拾了東西即將啟程,他再次走到那輛車子曾擺放的位置、他們就是從這裡上山的,汽車也已經過戶給了二叔的兒子。餘德爽呆立半晌,不覺悽然。他握緊了拳頭,發誓要為二叔報仇。

餘德爽坐了一位道友的車下了山,他朋友一直開車將他送到了火車站。

“一路順風。”

餘德爽下車時,他的朋友對他說道。

“謝謝你,心一。小心開車。”這個名為心一的道人就是常在道長左右、曾經為二叔做過死因檢查的道人。餘德爽留在山上時,他關照了餘德爽不少。

“等一下,”心一說著從車門旁的兜裡拿出一盒糖,綠色抹茶味的,遞給餘德爽。“這個不錯的,拿著吧。”餘德爽接過道了謝後,兩人道別。

餘德爽有三年未曾踏出山門,重返繁華人間只覺得有股陌生感。餘德爽買了臥票,距離龍湖鎮很遠,需要有一晚的距離。

餘德爽坐在候車大廳的連排椅子上,給家庭群發了簡訊,這個群只有他們一家三人,告知他們自已即將要出任務了,到站後會有人接應、讓他們不必擔心。

因為對話內容不便公開,所以交流都用文字。

母親發來的一條簡訊讓餘德爽十分震驚。

“林有升前不久死了。”

“林有升死了?!!”餘德爽萬想不到他時常唸叨的那個惡人居然已不在人世,他極端的時候也曾想過鋌而走險、手刃惡賊,現下得到這個訊息,既高興也有些不甘。

“聽說有一晚在樓梯上不慎摔下來,沒有目擊者、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

“‘天道好輪迴’,幹了這麼多壞事也算老天有眼,收了這惡賊。”餘德爽心想,也不顧是有人尋仇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阿爽,雖然那幫人大抵不會找你麻煩、但你孤身在外一定要留多個心眼,有什麼困難就說出來,不要自已一個人硬抗。”餘德爽答應了,自從二叔死後、他變得更加在意與家人的感情。嘴上不說,心裡卻覺親近、溫暖。

餘德爽在山上也與阿斌保持了聯絡,阿斌是他最好的朋友同時又和他共同經歷了古村落事件,因此餘德爽幾乎將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告訴了阿斌。阿斌嘖嘖稱奇,少不得問東問西,一頓感慨。

“你小子呢?在加州過得可巴適?”

“嘿,還好吧。我現在在我舅舅的快餐店裡打下手,沒事的時候學學手藝、你知道我以前就有想著做這個,現在就正好咯。”

“那可恭喜你呀。”

“爽子,你不知道、美國的大隻佬可真不少,他們吃的是真多。”

“你好意思說別人,自已不也喜歡吃吃吃。”

“哎喲別擠兌我啦,有在健身了。”

餘德爽邊聽歌邊劃拉著手機,他看到陸銘心的頭像。自從告別後,兩人就各忙各的,朋友圈還會點贊。陸銘心很喜歡發朋友圈,看樣子現在還做起了軟文推廣。餘德爽心想,這還真不是個安於現狀的女孩。餘德爽並沒有很詳細地和她說自已上山的事,陸銘心也沒有問什麼。她交了新男友,青年一看挺秀氣的、兩人倒是十分登對。

餘德爽注意到時間,該上車了。他把行李箱拉到廁所門口,出來後正趕上放行入站。他訂的這一列硬臥,床和過道是有塑膠板隔開的。換言之,它相較於那種梯子對著過道的硬臥私密性要更好一點。餘德爽從起始第三站上的車,位置還有很多。他麻利地把行李擱好,只拿出手機、充電器和水。

他找到一處有充電器的地方,舒坦地拿手機看漫畫。餘德爽上車時業已晚上六點,此時太陽下山、天邊黯淡下來。餘德爽知道再過不多時就只能看到燈火和黑影了。坐火車走一般路線,夜晚窗外的光景是遠不如白天精彩的。

車上開始有人推車販賣飯盒,十五塊錢一份。餘德爽暗自詫異,因為他坐的這一節竟沒有什麼乘客,統共也就十個左右。

餘德爽點了一份飯,臨走的時候他忘記帶吃的了。車上的伙食味道不必說,與學校飯堂的大鍋飯平均水平差不多。餘德爽見好幾個隔間都是空的,他就跑去別的隔間背靠牆看書。他一直有帶著一本海明威的中短篇集,因為它是硬殼所以很好搬運,不會因受擠壓而褶皺。

時間過得很快,因為這節車廂人少、又過了飯點,所以過道不見多少人來往穿梭、兼之它的對走廊隔板設計,在隔間內算是個半封閉的空間。當然一個人在自已家裡也能這樣地封閉,但畢竟普通火車上可以獨享靜謐因其珍貴而顯得體驗感更為新奇。火車靜靜地走(相對,因為其響動是持續而有規律的),餘德爽在無人的隔間內靜靜地看著書,偶爾走過的乘客更為這一份平靜增添了生氣,恰到好處,多麼享受!

這時上來一個女生,穿著無根半筒靴、牛仔褲和厚外套,帶著頂帽子。上衣配色很復古,是深紫色、但並不嶄新。餘德爽原本也不在意,那名女生走過去後又將行李拉回來看了看。餘德爽這才注意到對方,他下意識起身、估計女生是住這一隔間的。他第一眼看到對方就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混搭,女生沒有城裡的精緻和時髦,但給人一種瀟灑、並不蠢笨的印象。

餘德爽走出隔間,來到自已的位置。他睡在最下面,火車設計的上中下鋪,一般來說中鋪和上鋪是最為擁擠的,下鋪稍微好點。而且就近地板,行動也方便。還有個小桌貼在窗邊,可以坐在床邊吃東西。

餘德爽見時候不早了,拿了牙刷去。經過一個隔間時,他注意到方才遇見的女生也睡下鋪。一路走下去,靠尾的幾間都空著。

晚上十點列車上的燈關閉了,廣播提示乘客休息、意思是讓吵鬧的乘客安靜。餘德爽回到自已位置,他這一隔間原本有一位男青年,但似乎跑去找女朋友了。餘德爽躺在床上,經過三年鍛鍊、他的年歲雖長了、但精力較三年前還更加充沛。躺了一陣沒睡著,耳聽得隔壁兩人在說話,聊著期末考試的事。過了一陣,彷彿也睡了。車廂裡十分安靜。

餘德爽輾轉睡不著,起身想著乾脆運運功、他盤膝而坐。當下周遭無人,也不會引起注意。其實經過幾百天的鍛鍊,餘德爽已經可以做到平常姿勢運功,但那樣很慢而且有出差錯的風險。因此一般情況下他還是採用盤膝的姿勢。餘德爽潛運內息,感到體內真氣流轉,從心及四肢、再到大腦最後歸於心臟。如此三圈,渾身已覺輕盈放鬆,充滿力量。這麼一趟即便是冬天,餘德爽額頭也滲出了汗。

他下床只想騰躍,但考慮到會影響到其他乘客才強自忍住衝動。出來隔間,不遠不近地傳來有節奏的鼻息聲。餘德爽走近洗手檯的時候,微微聽見從廁所裡傳出呻吟聲,他也懶得多管閒事。洗手檯就在廁所斜對面,餘德爽用水洗了臉,對著鏡子整理了下頭髮。就在他無心間,若隱若現地捕捉到了一點非人的氣息。

除了雙眼外,高手還可以透過氣息捕捉到妖魔,這同樣需要天賦和訓練。餘德爽正想間,身後“咔噠”一聲響。在這樣的環境裡十分引人耳目,餘德爽扭頭見廁所門開啟了。出來一位男子,四五十左右、他也同時撞上了餘德爽無意的眼光,忙慌亂地撇開去,匆忙地向另一邊的車廂走去。

餘德爽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慌亂,好像做賊心虛。更令餘德爽吃驚的是,門內又走出一個女人,少婦打扮、濃妝豔抹,眼神勾人。她也注意到餘德爽,雙眼中射出魅惑的慾火,與她豔麗的唇色相得益彰。她緩緩地向餘德爽走來。餘德爽一時不知道她要幹嘛。

“小帥哥,有興趣嗎?”

餘德爽一連推辭,他轉身匆忙離開。面對這樣尷尬的場景,他只想跑路。另外一個原因是,在女人靠近的時候,他越來越感覺到那非人的氣息就是從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車上放著暖氣,所以女人穿著也不太多、但這些相比於那種氣息並不能更引起餘德爽的注意。

餘德爽正走間,晚上見到的女孩正好從隔間出來與他擦肩而過。餘德爽愣了一下轉頭說道,“喂,那個。”

女生聽到後轉過身來。

“那個、額,你如果去廁所的話可能去另一邊比較好。”

“另一邊?為什麼?”女生還帶著口罩,聲音帶著鼻音而且有些沙啞,聽起來像是感冒了。她剛說完又將手握緊放在嘴巴前輕咳了兩聲。

餘德爽一時不知如何措辭,“總不能和她說那裡有個不是人的人吧?”只得說道,“那裡有個奇怪的女人,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一邊說一邊撓頭。

女孩似乎輕笑了聲,她看起來雖然不很知道餘德爽在說什麼,但還是聽從了他的建議,“好的,謝謝你。”

女孩從餘德爽身邊走過,“沒事。”餘德爽回道。

另一邊的牆擋著洗手檯和廁所,餘德爽稍微望了望後回到了自已的床上。他暗自思忖,“那莫不是妖?”

一夜無話。

次日晨,餘德爽因為晚睡九點才起來,窗外、過道一片敞亮。早餐飯點已過,餘德爽想著刷個牙再買點零食過活,走廊的凳子坐了人,有的在充電、有的看著窗外掠過的電線杆、鐵道和平房。

那位女生坐在了她所在隔間對出的扳椅上,正望著窗外。餘德爽走過來時,她注意到了,轉頭對著餘德爽說了聲“早”,儘管戴著口罩,但眉目間可以看出笑意。

餘德爽回了句,女孩的善良令他早上起來的心情走向歡快。餘德爽是個比較感性的人,他總會因為一些小事而發生心情變化。心情極好的時候恨不得插上翅膀、到藍天中翱翔;恨不得立刻變成一匹駿馬,在無垠的大草原上狂奔。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會像過影片一樣把那些充滿負面情緒的事情在腦中接連播放,滑入悲觀泥沼。

餘德爽與另一位乘客在洗手檯洗臉,一共兩個位子。廁所門外有一個女人等著,餘德爽心想、“早上不會有人作妖了吧?”

餘德爽忽然想起昨日心一給了他一盒糖,當時他隨手塞入揹包的前面一層後,也就把這事給忘了。這時餘德爽心情很好,他從揹包中找出那盒糖,把包裝拆了。糖盒的設計是抽拉式的,類似於薯片筒。一拉開,幾顆外有包裝的糖齊整地擺放著。

餘德爽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向女孩、自已先隨手拿了一顆,然後給她遞了過去。女孩也拿出一顆,“謝謝”。眉眼間又露出笑意。

此時日光猛烈,餘德爽竟而覺得有些熱。他回到隔間脫下一層外套,並去了另一邊的洗手檯。正好一輛推車過來吆喝著販賣零食,餘德爽買了罐八寶粥和一個麵包。

餘德爽與女孩所在的隔間中間就隔了一個空室,所以女孩坐的位置距離他的隔間不遠。餘德爽返回車廂時,女孩抬頭望著他、似有話說。餘德爽向前,女孩將一隻千紙鶴遞給了餘德爽。

“好看嗎?”

餘德爽倒是有點意外,千紙鶴是用糖的包裝紙折的,雖然有些褶皺、但折的很端正標準。

“嗯,好看。”餘德爽說著把手上東西放在床上,將千紙鶴收入了斜挎包裡,斜挎包用來放手機、紙巾等物,不需要再翻找塞得滿滿當當的揹包。兩人很自然地攀談了起來。

餘德爽面對這位女孩雖毫不知底,但卻莫名有溫和、親近之意。也許是因為女孩開朗的性格、或者溫柔的外表、和善的言語……這是旅行中十分奇妙的體驗,緣分就是這樣令人意想不到、捉摸不透。

餘德爽這才注意到經過一宿的休息女孩的感冒似乎好了不少,說話聲不很沙啞了,只剩下一點鼻音。

一番交談,他發現對方不僅行動出於常人,而且連感興趣的領域都十分奇異。

火車駛過,外邊都是草木小山、隔一段可以看見修在小山上的墓,灰白色的石墓在周圍植物、裸露的土地黃綠色的映襯下很是顯眼。

“這一邊在山上的墓可真不少。”餘德爽無意間說道。

沒想到女孩卻對這個話題挺有興致,“我們家那邊有好多山,山上不少墓呢。”

接著女孩望著窗外似乎觸及了回憶,她說起她有一個表哥,兩人從小在一起玩。男孩小時候皮一些,帶著表妹在那些小山間瘋跑。

這樣的事情當然只能存在於餘德爽的想象中,他是在城市長大的孩子、觸目所及無不是高樓、擁擠的街道、來往的車輛。雖然餘德爽暑假會下鄉到外婆家寄宿,但那地方業已發展起來,連荔枝地都沒保留幾塊,倒是有不少廠房、食店,只算是保留了小半個鄉村的面貌。但因為餘德爽從小跟阿姨到處旅遊,兼之喜愛看《動物世界》、《荒野求生》、《冒險小虎隊》等,所以餘德爽雖是個不折不扣的城裡人,但培養了一份對大自然的嚮往與理解。

“我表哥會把我扔在山裡,然後偷偷溜掉。”

“那你豈不是會很害怕?”

“對呀,然後我就急哭了。表哥就會跑出來拿玩笑逗我,然後也沒事啦。”說這話時,女孩看著餘德爽、餘德爽發現女孩給人的開朗感受很大部分源於她愛笑的性格。他也是禁不住讚了一句,“你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很好看。”說這話時餘德爽想起了齊巧芝,她笑的時候眼睛也是彎彎的。

女孩倒也大方,可能是跟表格瘋鬧慣了、沒有小女生的扭捏與羞澀。她冷不丁地說了一句,“你眼睛好像我表哥呀。”

餘德爽看著的她的眼睛,裡面都是真誠、他知道表哥和她關係很好,當下也沒說什麼。這時手推車走了一輪又經過這列車廂,這次女服務員在兜售話梅。兩人都靜靜地看著窗外。

餘德爽有過與不少陌生或是不太熟的人短暫同行或呆在一起的經歷,大抵分為三類、一類是冷冷而帶有隔閡的,不說話就會感受到空氣中的尷尬、只想儘快脫離“苦海”;一類是雖然有在不停用嘴輸出,但交談者之間頻道不完全搭上,更像是為了說而說;一類是心照不宣,即便言語不多、卻能真切地感覺到默契的存在,所以就是不說話氣氛也十分融洽。這種感受一般會出現於親密的人之間,而與陌生人發生這樣的默契,無疑是件美妙的事情、其箇中滋味也許只有當事人能夠體會了。

兩人將話題從墓地擴充套件到鬼魂,餘德爽為這樣的發展倒是有些驚訝、在他印象裡會主動談這些話題的人其實不多,而如果可以很自然地表現出對恐怖片中的橋段的興趣,既不歇斯底里也不害怕拒絕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

餘德爽見對方來興趣倒也很願意講,其實陸銘心也不會很怕、但她給人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對一切新鮮事平等的激動以及“有意的接受”,實際上也會害怕。而眼前的女生聽著就像在聊一部當紅熱劇或者什麼東西好吃、哪裡好玩這類尋常話題一樣,餘德爽感覺找到了知音。

他當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已在玄冥寺的經歷,但即便是在發生一系列事情之前、他也是頗有興趣和耳聞的,在大學期間最先提出宿舍團建專案之一“看恐怖片”的主意就是餘德爽。

女孩靜靜地聽著,偶爾說出一兩句也是恰到好處,餘德爽說話的興致更高了、竟然忘記了吃早飯。

“呀。”女孩突然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

“我記得你剛剛拎著麵包和八寶粥回來的,是早飯吧?不要緊嗎?”

餘德爽才想起來,過了飯點、他的肚子沒有很飢餓,但他深知這樣很傷腸胃,便與女孩道了別回到隔間。

時間來到了十一點,距離到站還有三小時。

餘德爽曾經錯失了一次機會,那是他有好感的女生。剛才女孩曾邀請他去她家那邊玩,他為了酷酷地展現“相見於江湖”的豪情沒有順著答應。吃著麵包時他的大腦又產生了很多新的想法,他一瞥眼看見窗外射入的日光,想到女孩在陽光下的面容,他決定不再留下悔意。

餘德爽下定決心走向前,女孩注意到餘德爽走過來、等著看他要說什麼。

餘德爽耳朵微微有些發燙,“可以加你微信嗎?我想如果去到你們那邊,也可以找你玩。朋友多多益善嘛。”

他最後一句倒有些掩人耳目的意思,女孩沒有拒絕、雙方加了微信。

“我叫餘德爽。”

“徐夢瑩。”女生說完,廣播提醒下一站的乘客。

“我準備要下車啦。”

“可你不是在……?”

“我們家很多親戚都來這邊發展了,過年前才一起回老家。”

“哦,原來是這樣。”餘德爽記得春節還有幾周才到。

女孩臨走的時候回頭補了一句,“來找我玩哦。”

“好。”餘德爽與她告別,目送她拖著行李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女生離開後,餘德爽忽地感覺世界變寧靜了、儘管有乘客在說話,但那不屬於他的世界。他在畢業的最後幾天也有過強烈的孤寂感,大四生沒有考試拿了畢業證就可以走了、有的甚至早早就離校託同學寄畢業證書。餘德爽大一的時候挺積極的,後面就有些擺了。所以他認識的低年級學生極少,而高年級的和同屆的在他待在學校的最後兩天幾乎都走了,包括他的室友。他將票訂的很晚,主要是他東西太多、之前懶得收拾。

那些日子他都是一個人去飯堂、洗澡,儘管其實只有一天半、他卻感觸良多。學校很大,還在擴建。畢業一屆以及很多考試比較早的都離校了,顯得偌大一個校園有些空蕩,經歷過下課後萬人奔騰的場面才會有這樣強烈的反差感。

餘德爽不拒絕安靜、空蕩,他甚至很享受吵鬧之中的一隅之地。但此刻他只覺得孤獨,室友、同學的嬉笑之聲彷彿還在耳畔,他默默地走著。不遠不近一些學生在說著什麼,飯堂這邊那邊還是坐了不少人、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不認識他們、也不想了解他們在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憶起過往的日子,就好像他已經活了很久很久。沒來由的傷感湧上心頭,他的大學離家很遠,因此大多數同學說再見也許就再也不見了。即便是想到不很熟悉的同學,他也會生出感傷。

此刻他就有這種落寞的感覺,看到微信備註稍感欣慰、無事掛著耳機聽歌直到下車。

出得火車站口,都是一些在攬客的司機、他們熱情地招呼著出站的乘客。

“帥哥,去哪?”

“青風茶館。”

“好嘞!”

餘德爽和司機協商好價錢就上車了。

不多時來到茶館,道長臨行前交代他在21號下午三點在這裡匯合、現在兩點四十,時間差不多了。

餘德爽揹著大包、挎著小包進了茶館。

“先生,幾位?”一位服務員迎了上來。

“我找人。”餘德爽說完那人又轉身離開了。一樓坐著幾桌,餘德爽逐一看去、覺得不像,遂上樓。

到得二樓,餘德爽看見靠著視窗坐著幾人,在火熱地聊著天。他們看了一眼上來的餘德爽,確認不是熟人後又去顧自已的話題了。

餘德爽心下納悶,他回想了下剛下車的情景,肯定自已看到的招牌就是“青風茶館”四個大字。“莫不是剛在一樓看走眼了?”餘德爽一邊這麼想一邊下樓。

樓梯是對著門口的,餘德爽一下來看見門口走進一人、兩人正好對上眼。

“司機,去天夢青旅。”

兩人上了車,“澤天一。”

“餘德爽”,二人互道姓名。

澤天一道:“詳情到青旅再說。”

餘德爽跟著澤天一穿過前堂上到二樓,樓道清理的非常乾淨,地板光滑、看不到一點垃圾。

澤天一開啟205的門,餘德爽進去見到兩張大鐵床,是分上下鋪的。其中一張上面放了個大揹包,估計是澤天一的。另外三張也鋪好了床單、放著被子。澤天一見餘德爽看著空床說道:“對了,另兩位趕明到。你隨便挑個位子吧。”

餘德爽選了下鋪,他將東西放好。“天一哥,也就是說這次我們是四個人一起行動嗎?”

“對,道長還沒和你說吧。我們會組成新的行動組。”

餘德爽知道他祖父曾是行動組的組長,而二叔後來也入了行動組。

“我為你二叔的事感到很遺憾。”

“都過去了。”餘德爽靜靜地說道。餘德爽聽道長說行動組有時團走、有時單走,而二叔那一組只有兩人,他的搭檔在二叔去世後十分傷心、就此隱退了。

晚上,經澤天一的提議,二人去到小食街找吃的。

兩人出來後走了一段,經過一個熱鬧的街市,餘德爽以為就到了目的地、但澤天一併未止步。他跟在一旁,左拐右拐來到另一條街。這條街不似剛經過的那條街市一樣寬闊、人也少一點,但依舊人群熙攘。

“剛我們走過那條街挺出名的,遊客都喜歡到那去。這邊這條老街知道的人較少,附近本地人都來這裡消遣、味道更棒。我恰好有個朋友是這邊的。”

“哦,聞起來真香。”餘德爽知道現在人生活水平上來了,都喜歡找各地好吃的。而往往一些老街巷子藏有美食,那又不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所容易知道的了,最好是有當地人帶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餘德爽和澤天一買了份牛雜、臭豆腐,拿竹籤戳著邊走邊吃。

“爽,第一次要出任務什麼感覺?”

餘德爽還在吃著泡在汁水裡的白蘿蔔,咬了一口給裡面的熱汁燙了燙。

“就,也沒有什麼頭緒。最想的就是可以展展身手,畢竟練了三年嘛。”

澤天一拿著裝有臭豆腐的紙碗笑了,“你是比我好多了,我最初啥都不會、跟著前輩邊執行任務邊學的,別提多狼狽了。”

“天一哥,你這不也熬出來了嘛、以後還得麻煩你多多關照後生呢。”

“哪裡的話,過譽了、過譽了。互相幫助,我只是比你經驗多一點而已,談不上大師。”

“等一下,好香。”餘德爽被一個攤位吸引住了、湊了過去。

“哦哦。”一名印度模樣的人在耍餅,旁邊放著切好的菠蘿小塊、香蕉、草莓醬泥,鐵板上散發著熱氣,原來是在做薄餅。麵餅在高溫的烘燙下“化”得酥脆香人,餘德爽被這香氣所吸引。圍觀的人很多,印度人透過雜耍吸引遊客、引得一片喝彩。他手腳很快,一下就做好一張,再以刀切成幾塊、裝入紙袋。餘德爽買了份香蕉味的,拿著炙手可熱。

“來一點嗎?”

“噢,謝謝。”

人流越來越大,來到晚上、人們都樂意出門,與朋友及同學一起,買上一些熱氣騰騰的食物,就著寒意溫暖身心,感受這喧譁街區的煙火氣,把一日的疲憊、愁悶、壓抑消解其中。在這裡,來往的人群熱烈地討論著各自的話題,人聲鼎沸、但又自有其和諧。

“救命啊!有人搶劫啊!”

喧鬧聲被一串不和諧的喊叫所打破,聽到的人紛紛在扭頭尋找發聲源。餘德爽和澤天一也注意到了,他們轉身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名女子在追著另一個人跑、那人帶著一頂黑色帽子,腳踩運動鞋、跑得飛快,正朝著餘德爽二人的方位跑來。他一路火花帶閃電,擠過一群群食客。有一位路人想出手攔他,被他一肘子頂了開去。

“別跑!”女人跟在後面邊跑邊喊,但顯然速度不及、兩人之間的距離有被拉大的趨勢。澤天一把手上的袋子一把推給餘德爽,他跨出一步、準備出手攔截。

對方來的好快,一股勢頭衝將過來。澤天一見對方靠近,冷不丁一手抓住那人的胳膊,同時伸腿去絆。這幾下出手極快,以一般人的反應勢必會一下被放倒。

不料那人竟也是練家子,雖然沒避過澤天一的一抓,但反應也奇快。他一用力把左手中的小包向前方扔去,“接著!”同時他在倒地的瞬間,左手順勢在地上一撐,同時扭腰帶動了身體把澤天一的手甩開。

小包被遠遠拋去,人群中閃出一人,伸手穩穩抓住、轉身就跑。而他的同夥甩開澤天一後也拔腿飛奔。澤天一被一甩撞到了餘德爽,餘德爽在這一刻鐘亦看出對方不簡單。澤天一“嘖”了一聲,朝著前面兩人的方向奔去。餘德爽心想今日一對二,恐有不虞,他把手中的紙袋和東西扔進就近的垃圾桶。

餘德爽三年閉關早就想大展身手,此刻機會正令他熱血沸騰。其實餘德爽過去踢球、跑步的時候就以速度見長,而日復一日上下山的鍛鍊更是大大提升了他的肌肉耐力。他沿著前面三人擠開的道一路飛奔,旁人抱著湊熱鬧的心理注視著四個跑過去的漢子,議論紛紛、不少人早就拿出手機攝像,心中竊喜今日份素材到手,又可以美美地發影片了。

跑步似乎並非澤天一的專長,他一直未能拉近與搶劫犯的距離、跑在最前面的劫匪也非庸手,速度很快。反而是餘德爽慢慢拉近了與澤天一的距離,這倒令後者有些吃驚。餘德爽與澤天一打了個面片,就加速跑到前頭去了。戴帽子的劫匪不時回頭,原以為跟在身後的人不足掛齒,這下扭頭看到餘德爽冒出、還在加速,不禁吃了一驚。

幾人奔出街道,女人已被遠遠甩在身後。而站在前端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奇怪地注視著快速穿過人群、還在奔跑的人。過了一段距離,領頭的拐入了一條巷子,帽子男緊隨其後,接著是餘德爽。餘德爽距離帽子男已經不足五米,而澤天一落在了後面。他喊了一聲,“小心埋伏!”這下破氣使他一陣氣喘。

餘德爽三年來第一次體會到競賽的滋味,他明顯察覺到自已腿部的肌肉耐受了很多。餘德爽眼見二人往小巷子裡鑽,沒有細想、此刻他渾身細胞的想法都集中在追擊這件事情上。

帽子男停了下來,巷子很狹窄、一個人張開雙手幾乎就能做攔路虎。餘德爽在距其兩米的地方停步,帽子男同夥轉入了拐角。澤天一跑過來,就這情景他了然、重又出了巷子。“我去那邊堵他,你小心點。”說著沿街道跑去。

帽子男冷哼了一聲,一言不合直接向餘德爽揮出一拳、餘德爽避過,伸手隔開也是一拳過去。他在山上練內功、劍法和體能更多,拳腳功夫倒是稀鬆平常。幾個回合下來被帽子男打的只有招架而沒有還手的力、很是狼狽。帽子男瞅準時機一個膝擊擊中餘德爽小腹,疼得他一陣抽搐、摔倒在地上。

“切、就這點本事,回家多練幾年吧。”帽子男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餘德爽緩了過來,他重又爬起、心裡很是不甘。他追上前去,一下抱住帽子男的腰,這一下勢頭很大,帽子男沒想到餘德爽那麼纏人、給攻了個措手不及,一下被撲倒在地上。男人被惹惱了,一個後蹬把餘德爽踹開。他起身朝再度躺在地上的餘德爽走去,眼裡閃爍著陰沉惡毒的光芒。帽子男一把抓住餘德爽前領猛地向邊牆撞去,男人力大無比、餘德爽竟掙脫不得、兼之打鬥經驗不足,反應太慢、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牆上。這下痛的餘德爽眼淚都蹦了出來,他原本就心中窩火、這下也是把怒氣給點燃了。他大吼一聲,只感覺全身的真氣流轉飛速,困境之下潛力爆發。餘德爽忽然掙脫帽子男的束縛、轉身一拳狠狠地打在帽子男臉上。

憤怒的情緒如潮水般淹沒了餘德爽,他發起狠來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帽子男、因為剛一下被打的有些意外,因此帽子男幾個回合裡竟只能取守勢。

餘德爽已經陷入狂飆狀態,他渾然不覺身上各處的疼痛、一心只想著把帽子男打翻在地。帽子男發現餘德爽下盤空虛,一個側踢擊中餘德爽小腿。餘德爽畢竟實戰經驗太少,這下沒有防備露出了破綻。帽子男連續幾腳把餘德爽踢倒,他心知餘德爽雖然拳腳功夫不如自已、但相當難纏。他拋下情緒,快速離開了現場。餘德爽接連吃癟,即使心有不甘卻亦無力追擊了。

當餘德爽顫顫巍巍地走到巷子口時,見到澤天一正從對面街道跑過來。

看到餘德爽扶著牆、周身淤青的狼狽樣,澤天一嚇了一跳:“沒事吧?餘德爽。”他檢查了下餘德爽額頭上的傷口,知道並無大礙。

“沒事,剛給那人踢了幾腳、小腿有些發痛。你怎麼樣了?”

“我追上了那個傢伙,跟著跑了幾條街突然就沒影了、找了一圈沒見著只能回來了。可以走嗎?我扶著你。回去擦點藥水。”

餘德爽擺擺手,他顫顫地跳了幾步、慢慢直起腰板走,仍有些不穩。

“天一哥,這搶劫犯真不簡單、我和他打完全不是對手。”

“依我看、都是練家子,老江湖了、你初出茅廬,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餘德爽知道澤天一是在安慰他,如果對方有刀子以那人的身手自已可能現時已經涼涼了。本想著練了三年出來再不濟也是個可以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的小俠客,結果第一次出手就見識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沮喪、挫敗感不言而喻,當下也只能無奈地苦笑。

兩人返回時沿著街道,沒有走小食街。既然沒有拿回小包,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回頭找那女人了。

餘德爽很認真地回想起帽子男的長相,他暗下決心、如果上天給機會,這個仇他一定要報。經此一役,餘德爽內心發生了很大變化。本來他得知仇人意外身亡後,內心的動力也就幾乎消失殆盡了。但此刻他感到了恥辱和不忿,在真正對決的時刻那樣的差距感令他印象深刻,他決定重拾訓練,雖然其實只斷了不足兩天的時間。

澤天一和餘德爽都在想著自已的事,二人也就確認方向的時候會交談一兩句。畢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照著大致方位終於回到天夢青旅。剛跨入門,餘德爽就發現有一位年輕女子坐在角落,她旁邊的椅子上還放著個揹包。女郎站起身來,眉眼間冷冷的,但並無惡意。

澤天一眼疾手快,迎上前去、伸出手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澤天一,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你是上官靈月吧?”女人與澤天一握了手,接著點點頭。

上官?真是少見的姓。餘德爽正想著,澤天一介紹道、“這位是餘德爽。”靈月見到餘德爽慘兮兮的模樣、微一皺眉,“別拖後腿就行。”

餘德爽哪裡能忍,“誰拖後腿還指不定呢。”這下給澤天一整尷尬了,“好啦、好啦,兩位都少說一句。”

澤天一在前領著路上了樓,靈月把大揹包背上跟了上樓、餘德爽走在最後面。餘德爽望著靈月的背影暗自咒罵、本來被打了心情不好這下又給人沒來由地嗆了一句,換誰都繃不住,只是餘德爽也說不出什麼攻擊性強的髒話。

進到205,澤天一對上官靈月說明了情況。“剛好是四人間,當然如果你介意、可以換一個房間。”

“沒事。”靈月似乎不喜歡多說話,性格與她冷冷的外表倒十分契合。她挑了下鋪,上鋪是澤天一的位置。

澤天一給餘德爽拿了藥水。雖然是冬天,但餘德爽在打鬥中出了一身的汗、他去洗了澡。房間帶有獨立衛浴,很方便。餘德爽出來後,澤天一進去了。外面就只有餘德爽和靈月二人。

餘德爽擦了藥水,用勁揉了揉。洗完澡後他只感覺身體疲憊、倒在床上玩手機,不一會兒睏意襲來,燈還開著就睡著了。

餘德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他起身時看到對床兩位還在睡著、輕手輕腳地去洗漱,然後再把髒衣服洗了晾在公共晾曬區。早上的空氣很冷,餘德爽想到去這裡的菜市場看看。他問清了路,便循著陌生的街道過去。昨天倒還沒覺得太什麼,今天起來餘德爽才切身感到周身的痠痛。

雖然是白天但太陽還沒出來,街上行人稀少、渾不似晚上那麼熱鬧。越靠近菜市場,越聽見嘈雜的人聲。若說到最勤奮,那必定莫過於做魚肉生意的人、他們往往凌晨就開始給預定的客戶進貨。到得早上,人們來到菜市場、買的都是餘下的貨了。

餘德爽很早的時候就明白一件事,如果你想要買到便宜又本地的早餐、去菜市場就對了。若你有做飯的條件以及意願,那你還能在瞭解當地生鮮特產的同時還可以一番討價還價帶回民宿大顯身手。

餘德爽買了燒賣、糯米雞、炒米粉、煎餃以及豆漿,他不知道同伴喜歡吃什麼、就著自已喜好買。他想到靈月冷冷的神色,雖然對於她昨晚的出言不遜還是心懷不爽,但想著既然都是要一起執行任務,搞好關係總是要比打冷戰要好得多。餘德爽沒有逗留,買完早餐就按原路返回了。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一抹晨光映在大樓上。街道上的人明顯多了,但街邊商鋪大多還沒有開。

回到青旅時,上官已經起來、正在對著鏡子梳理頭髮。澤天一在窗邊打著電話。

“各位,我買了早餐、你們看看喜歡吃什麼,我放臺上了。”在靠門的地方擱著一個多隔層櫃檯,每個抽屜配著不同的密碼鎖。因為青旅是混住,室友大多數時候都是陌生人,所以設個密碼鎖方便存放貴重東西。

“謝謝,餘德爽。”澤天丟出這句後又忙他的電話去了。他站在窗邊,窗戶開啟著。澤天一手中夾著根菸,他說幾句就吸一口。

靈月走過來拿了份煎餃和一杯豆漿,“謝謝。”昨天的尷尬事就像沒有發生過。

“不用。”餘德爽見她神情平靜,心下倒是鬆了口氣,這下就簡單了、他可不想煩那些勞什子事。

餘德爽靈機一動,說道:“你如果多笑笑就好了。”靈月明顯怔了一下,她忽地飛起一腳。餘德爽有防備但不料對方人狠話不多,他慌忙避開、雖然有些狼狽,但靈月這一腳沒有踢中他。上官一下踢到床沿鐵架、“咚”的一聲悶響。

餘德爽心下一驚,“真狠呀、這女人。”抬眼見到靈月秀眉微蹙,本來想調侃兩句、但於心不忍。“你腳還好吧?”

本來餘德爽出於好心,但這句話一出口他就知道糟糕,一看靈月果然有些慍怒的樣子。她冷哼一聲,拎著早餐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