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鬼
人在陰陽界,我撞鬼了! 餘德爽 加書籤 章節報錯
樓下的聲響驚動了四周的人,有人從陽臺探出頭來張望、也有的開啟門走出來一探究竟。光頭司機和他的同夥以及那輛計程車的狼狽之狀自不待言。
陸銘心和餘德爽一直跑,一直跑、背後揹著行李,二人見路就衝、奔出了好遠。到了一個熱鬧非凡的集市邊才停了下來,陸銘心雙手撐著膝蓋還在喘著氣。周圍嘰嘰喳喳的嘈雜非凡,有的見到他們稍微留意了兩眼。餘德爽也是累的不行,他剛才控制司機使出了不少的力氣、雖然手臂和雙腿不能一概而論,但畢竟也是有所影響。餘德爽看著陸銘心兩頰泛起紅暈的臉,調侃道:“想不到你這麼能跑?”陸銘心笑了笑,算是“承蒙誇獎”的意思了。
餘德爽嘴上雖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走,我們去那邊的肯德基坐坐。”
兩人終於在肯德基找到座位坐下,陸銘心要了杯橙汁、餘德爽點了杯中可。陸銘心就著吸管猛地吸了一口,嘆道:“舒服了。”休息了不多時,二人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
“這算什麼事嗎?”陸銘心吐槽道,“劫匪現在都這麼囂張了?!還有沒有王法了?真真氣人。”餘德爽喝了一口可樂,他已經決定對陸銘心和盤托出。剛才的事情可大可小,餘德爽不敢想象如果二人真被困到那個車庫裡,面對這麼多圖謀不軌的人會是什麼下場。他不能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陸銘心,我有話和你說。”陸銘心兀自在吐槽著司機的無良、世道的炎涼吧啦吧啦的,聽到餘德爽這麼說才停了下來,她看見餘德爽認真的表情、知道是重要的事。
餘德爽終於將在古村落髮生的事以及後來齊巧芝對他說的話,包括他去盤龍山的目的告訴了陸銘心,當然有些細節沒有說到、但總算是將大概的事情說與陸銘心聽了。直聽得陸銘心一驚一乍的,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思議與難以置信。
他們正坐在角落的窗邊,餘德爽有意壓低聲音講述、打了幾次手勢讓陸銘心小點聲。
“等等,也就是說你們只是知道那個叫什麼白守正的與林家有關係,他襲擊了你們。”“是啊。”餘德爽點點頭插口道。“
“但你們並不確定他襲擊你是為了那什麼命格?”餘德爽想了想、點點頭。“對,其實只是湊巧那麼多事情碰在一起使得我們這麼去推斷。”
“此外,你們也不能確定老白的目標是你而非你的朋友李斌。”餘德爽似乎有所領悟,“對啊,我們三就想著老白、不,白守正先襲擊的我再襲擊的他,所以推想他的目標必是我。我們三既然同是大學四年同學,如何不可能是李斌呢?”餘德爽意識到也許最近一段時間發生在自已身邊的詭異事情過多,神經過敏導致的有點迫害妄想症傾向。
“所以當務之急,我想你們應該先搞清楚自已的命格、否則不明不白地入了道可就難說後果了。”陸銘心條理清晰地分析著。
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餘德爽心道,我們三個人居然都沒注意到其中的模糊之處。那羅芳瑤呢?興許是自已的事務太忙了對於這裡面的事情並沒有細究。
餘德爽著手將剛討論的結果發給李斌,提請他多加留意。同時,她詢問了齊巧芝五行無缺的命格是什麼時辰。
陸銘心問,“那我們今天要不就在市區轉轉吧?你現在過去那個靈隱峰費一番功夫,萬一不是不就白跑一趟了?”
餘德爽當下計劃已定,他們向當地派出所反映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後、決定坐車回市區逛逛。兩人定好了晚上的機票。
這晚,陸銘心終是得償請了一回客。兩人一路也討論了不少玄幻的事情,陸銘心雖然害怕但還是很興奮。看的出來,這女孩子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再聽到餘德爽說他們大學一宿舍晚上呆在一起看恐怖片,陸銘心不禁嘆道:“哇,那一定很刺激!”
晚上兩人就坐飛機回來了,走在長長的折返道上、餘德爽指了指盡頭的轉角,“我有次還做夢夢見一個模樣可怖的怪物就坐在那看著我”。在討論鬼怪話題後,女孩在這一方面的想象力可謂大為增強,她打了個哆嗦,“別說了,我以後晚上都不敢走這條路了。”
這時陸銘心的手機亮屏了,像是有條未讀簡訊。她劃開看了看,接著又把手機放回外套的口袋裡。“餘德爽,你說……”她用手往旁邊碰了碰,卻只觸控到空氣。女孩以為餘德爽走在後面。
她扭轉頭去看了看身後,空無一人。她又周望了下,也是不見餘德爽的影子。四周空蕩蕩的,他們回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只有遠處樓梯旁的燈在亮著、再往上幾層才有一點燈光從人戶內透出來,二樓的平臺本來也沒住什麼人,唯一有生的痕跡的就是擺在最末的摩托車和腳踏車。
本來這也沒什麼,但偏偏陸銘心這個晚上的腦補畫面是異常豐富。陸銘心又喊了一遍餘德爽的名字,回應她的只有呼呼風聲和不知何處飄來的模糊說話聲,像是未眠的家庭在討論著什麼。“煩死了,那傢伙肯定是趁我不注意躲起來想嚇我一跳、現正在某個角落暗自嘲笑著我。”陸銘心跺了跺腳,越想越氣。“餘德爽,你要是再不出來,以後我可不睬你了、我不會原諒你的!”陸銘心加快腳步,趕著上了樓、她現在一點不敢仔細看那些無光的黑暗角落,彷彿那些地方可能會躲藏著什麼妖魔鬼怪。她唯一想的就是馬上回到家鎖好門。
走到轉角的時候,餘德爽見陸銘心掏出手機看資訊。他忽然想起對方上次在門口很是把自已嚇了一跳,於是靈機一動、一矮身躲了起來。“讓你這妞子上回嚇我,也得給你嚐嚐被嚇的滋味。”餘德爽心道。
陸銘心走在上道,自然是瞧不見貼在下道石欄邊的餘德爽。在聽見陸銘心喊了幾聲後,餘德爽本想就此作罷。但他的注意力被齊巧芝的一條簡訊吸引住,對方表示自已也不很清楚五行無缺的時辰,那也只是聽說、其實際效果不得而知。餘德爽起身時發現陸銘心已經遠遠地向樓梯跑去了。
餘德爽將目下所知理了理,他撥通了母親的電話。父母自小管教他很嚴,所以他高考後填志願就故意往距家遠的大學挑。畢業工作也是獨自在外,父母一見他成年二也是餘德爽有了穩定工作、便不再多說什麼了。
“媽,還沒睡吧?”
“欸,是阿凡嗎?”
餘德爽挺久沒打電話給家裡、聽到母親的聲音似乎還蒼老了些,眼眶不禁有些溼潤。母子少不得噓寒問暖一番。
餘德爽問,“媽,你知道我時辰八字嗎?”
母親第一反應是餘德爽要結婚,老一輩倒是很看重男女方的時辰八字是否配搭。“沒有,最近玩‘前世今生’、拿時辰八字看看。”
“那個是能隨便發給別人的嗎?”母親自是不肯,餘德爽也無可奈何、他出生時也不可能留下啥記憶,只得含糊應付。
次日,餘德爽起床後做好了早餐、那是兩個三明治;還溫熱了牛奶,用小鍋裝了、他用托盤託著上了樓。他昨晚給陸銘心發了微通道歉,還誠懇地說明日九點給她送早餐、他估摸著九點應該起床了。但陸銘心一晚沒回他。餘德爽也不著意,還是把早餐給準備了。
他按了門鈴,雖然自已租的那間壞了、但不知陸銘心家的是不是完好的。見無回應,他又敲了敲門,緊接著在微信上也發去簡訊。他隔一會兒敲一下,看看時間,等了有十五分鐘、預備要走了。轉身之際,身後的門忽地開了。陸銘心還穿著睡衣、頭髮也是毛毛的,想來還沒洗漱。
餘德爽喊了聲,“早啊。昨晚……”他還沒說完,陸銘心眼睛一瞄,探出半身把擱在地上的托盤拿起、縮排屋內。她略帶怨恨地瞅了餘德爽一眼,“抱歉,你在喊我時我本來是就要……”“別以為拿個早餐就能糊弄老孃,不送!”說著陸銘心彭地一聲把門給關上了。只留下餘德爽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門口。
餘德爽下樓發現在門口站了個人。這幢住所的設計是主要有兩部分樓梯,第一部分是鐵梯、露天的,由二樓平臺登上。鐵扶手梯的旁邊就擺放著住戶的騎行工具。從鐵扶手梯往上走到頂,就是像宿舍的設計。一面對著二層平臺、一面即陽臺對著街道,下面就是酒吧。餘德爽恰好就住在扶手梯盡頭的第一間。向著平臺的一側一層共有五間屋子,每間外就是石梯子通往住所的二樓,而陸銘心就住在上面。餘德爽前來租住時候恰好第一間閒置就住了進去。在鐵梯子與屋子之間是一小塊空地,而那裡擺著各家或是前住戶放著的一些盆栽。有的枯死、有的還在生長著。那人原是站在那堆盆栽旁,聽見聲響就走了出來。
餘德爽一下樓就注意到對方,而那人也正抬頭看著他。
“二叔?”
“阿凡,長壯實了啊。”
兩人相擁而抱。
餘德爽拿出鑰匙把門開啟,給二叔讓進屋內。二叔邊脫著身上的大衣邊說道,“我找住戶委員會問了,他們說你住在這。我就過來了,好像聽見你在上面和誰說著話,我就在這等了等。原來真是你小子。”二叔將脫下的大衣擱在了一張高臺上。
“怎麼了?和鄰居鬧矛盾?”
“二叔,哪裡的話。沒有、沒有。”
“那就好,出門在外和鄰里搞好關係有害無益啊。”二叔語重心長地說。
“怎麼,二叔您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是啊,原本我也可以給你打個電話、或者讓你父母轉述,但我想那可能也說不很清楚,所以就親自來一趟了。”
這位二叔小時候待餘德爽極好,餘德爽聽父母說自已出生時可淘氣了、哇哇地哭個沒停。二叔給他買了個奶嘴,一塞住就世界清淨了。二叔性子也好玩,很少是以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在小小孩童的眼中自是比嚴厲的父母親要親近一些。二叔整日價在外地忙,也就餘德爽小時候出生後一段時間和過年時候回來一趟,但他總是帶來一些好吃的和好玩的,很受幾家孩子的喜愛。
“呀,怎得買這麼多東西回來,太破費了!”
“有什麼關係嘛,孩子高興就行。”在餘德爽有記憶以來,二叔給他的印象總是樂呵樂呵的,所以相見也是十分高興的。小孩子都喜歡十萬個為什麼,餘德爽也會問父親母親,“二叔這麼忙,他是做什麼。”之類的問題。但他們不大告訴他、問得多父母只是說:“做生意。”餘德爽也試過直接問二叔,二叔總是回道、“哦,你二叔在外面做生意,風裡雨裡、忙的很咧。所以很少回來看你們,不會怪二叔吧?”每次言及此他總是摸摸餘德爽的頭。長得大了,餘德爽也就操心更多自已的學業啊工作啊,對於其他一些事也沒那麼在意。
此刻再見二叔是十分吃驚,餘德爽知道他很忙、近幾年甚至時常過年也不回來。如今竟得閒來到這裡,由不得不疑惑。
“是這樣,你母親昨晚把你的事告訴我了。恰好我就在左近,就坐火車過來了。”餘德爽想起自已搬進來的時候和父母打了聲招呼,地址自然是有的、就是具體哪一間沒說。
“本來有些事應該早點和你說,但當時你畢竟還小。後來你又找到工作、走上人生正軌,未來自是一片光明。”
餘德爽越聽越疑惑,不明白二叔說這些是為何。他想到昨天問母親生辰八字的事,莫非他們竟知道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做什麼的嗎?”
“二叔不是做家電生意的嗎?”餘德爽問道。
二叔搖了搖頭,“這是我們家族的秘密,所以一直沒和你們說。傳到上一代就是我來掌舵。”
“掌、掌舵?”餘德爽更為不解。
“我說我是降妖除魔的道人,你相信嗎?”
“啊?”餘德爽震驚了,他萬料不到現在還有這樣的職業,在他想象裡那都只是存在小說之中的。
“而你,我想大概是這一代的掌舵候選了。”
“我、我?!!”
“聽到你母親說生辰八字,我們都推想可能也是時候到了。和你二叔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吧。”二叔用智慧的眼神盯著餘德爽,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餘德爽知道瞞不住了。
餘德爽遂將所歷事情告知二叔,二叔內行人、三言兩語就把所有來龍去脈問清楚了。“是了,他們說得沒錯。你是繼承了祖輩的血統,該輪到你了。林有升的行動可以理解,你就是五行無缺的命格。”
餘德爽聽二叔這麼說,鬆了口氣。
“你好像還輕鬆了點。”
“我本想著可能是阿斌,如果他們目標是我、那阿斌就不會有危險了。”
“是個講義氣的好小夥。”二叔欣慰地笑了。
“那看來齊巧芝和羅芳瑤大師沒說錯。”
“是的,他們雖與我們不是一道,但有所耳聞也是正常。你自已是什麼想法?”
餘德爽雖是一直算有些聰穎、成績不錯,人品端正、在班裡的同學都挺尊重他的。但他興趣廣泛,於未來也無太多想法。他時常會羨慕一些人天生對某某事物產生濃厚興趣,然後一直在該領域耕耘、那多省事啊。
餘德爽搖了搖頭,“二叔,講老實話、我也不知道作何想法。雖然我考進了銀行,每天朝九晚五地有規律上班、領著薪水,有五險一金吃著。我知道這工作已經是很多人羨慕的了,但我也覺得那可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而該做什麼生計,你如果問我我也答不上來。這就是矛盾之處。”
二叔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嗯。可以理解。最終的道路是看自已選擇,別人最終也是提點建議。那麼讓二叔我給你說道說道。”
餘德爽點點頭,他現在的確想有人能幫他理清楚思路。
“第一,林有升那傢伙指不定何時動手,而且防不勝防、如果你毫無防備難保不中招,當然這說法一般人也不容易接受,所以你若是將它視作胡謅也是可以理解。但如果你真為不知道何時到來的危險所擔憂,那你跟著二叔是最安全的。第二,如果是錢財你不必擔憂,這個組織是有分紅的、處理事故也是按專業收費。第三,二叔剛入行也和你一樣啥都不懂,一點點跟著你爺爺做起的。”
餘德爽出世時爺爺已經不在人世,所以對他沒有什麼印象。二叔說完要來紙和筆,寫上地址交與餘德爽。“我暫時在這個地方歇腳,你如果想好了就來找我吧。”留下這句話二叔就離開了。
餘德爽一直對於這類靈異之事並不排斥,甚至看了不少相關的影視、小說作品。而自小對於外面大千世界的嚮往也令他培養了冒險的心,上大學後他靠著寒暑假打零工的錢也造訪過不少祖國的大好河山、這一切為他的決定奠定了基礎。他想起來剛剛二叔對他說的組織,後悔當時沒有問。
餘德爽站在廳中央環顧四周,“看來有可能是要說再見了。”二叔時常奔波,聽他口吻想來是會經常換地方,那麼呆在這裡就不太現實了。
他忽然想起陸銘心,她怨恨的眼神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和那位活潑、可愛的女孩也要說再見了麼?這些日子餘德爽和陸銘心的相處令他越發生出一絲對女孩的友情,也許進一步說甚至可能是男女之情。他微微嘆氣,開始收拾東西。
重要的東西當然是不會忘的,身份證、衣服褲子、手機、充電器……餘德爽邊放著歌邊收著手邊的東西,他想或許晚上可以請女孩吃個飯算是告別。
“晚上有空嗎?請你吃飯。”餘德爽給陸銘心發了一句,接著他在後面又補充了句。
週末的日本料理店人滿為患,因此餘德爽提前就到場了選好一個位子、那是在旋轉壽司旁邊的隔間,一個小卡座。他看了看時間,女孩只簡單回了句“好”。再無音訊,餘德爽想她應該不會放我鴿子吧。正低頭擺弄著手邊的茶杯,突然傳來一縷清香,餘德爽一抬頭看見是陸銘心到了。她似乎是做了一番打扮,比昨天精緻了些許。
陸銘心不聲不吭地在餘德爽對面坐下,臉上看不出是什麼心情。餘德爽將裝著炒米茶的茶杯向她推近了點,微笑著說:“原諒我啦?”陸銘心將茶杯往旁邊推了推,“想得美。”說完一嘟嘴。餘德爽看著她直樂,陸銘心也繃不住笑了。“誒,你好煩。”
兩人點餐已畢,陸銘心喝了口水問:“你真的決定啦?跟你那什麼二叔去抓妖?”
“是啊,還能怎麼辦呢?這或許就是天命吧。”
“真是不可思議,聽你說的這些我到現在都不太能相信。”
“誰不是呢,但發生的事情很難不令我相信它存在的可能性。”
“誒呀,到這好不容易有個認識的、還是鄰居,就這麼走了。”
“當老師每天見些學生熱熱鬧鬧的不挺好?”
“好啥呀,現在的初中生難管死了,全是皮孩子。”
餘德爽笑了笑,“考個博去帶帶大學生不就輕鬆了唄。”
“你以為,考博多累啊、還掉頭髮。”說話間,點的刺身和壽司端了上來。
“哇塞,這看起來真不錯。”陸銘心拿出手機先來個快拍。
“那可不,貴死了。”
“哼,合該你花錢、叫你嚇我,昨天給我走得心慌慌的。”
“喲,女俠也怕黑呀。”餘德爽夾起一塊壽司說道。
陸銘心狠狠地瞪了餘德爽一眼,猛地踩了他一腳。餘德爽吃痛不覺筷子鬆了鬆,壽司掉到地上。“哇呀,瘋婆娘。”陸銘心朝她做了個鬼臉,“活該,痛死你。”
不多時,豬骨拉麵和鰻魚炒飯也端上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陸銘心一路猛吃,像是餓了許久。
“你吃慢點,別噎著。”餘德爽很自然地說道。“你可算說句人話了。”陸銘心說完又埋頭乾飯。
半小時後,兩人結賬走出了料理店。迎面的一陣風將餘德爽前額的頭髮吹得恣
意飛揚。看著餘德爽飛揚的頭髮,陸銘心嘆了句,“看不出你側臉還挺帥的。”餘德爽給他這麼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兩人邊走邊吹著風,今天天氣稍微回暖了點、風颳在臉上倒也不覺如何刺寒。
“還會回來嗎?”
“大機率可能不會吧。”
“那下次如果來記得找我哦,請你吃飯。”
“好、好、好。”餘德爽笑了,陸銘心也笑了。
昱日十點,餘德爽來到了火車站。他已然了結租房和工作的事,揹著包、拉著行李箱,準備開始新的旅程。他望著來往的人流,心裡想著未來的事情,一瞬間恍如隔世。
下了火車餘德爽坐大巴就近下站,跟著導航走了一段、來到一個門衛室前,出入的鐵門是關著的。餘德爽朝門衛室的人打了個招呼,裡面的保安探出頭來,“找誰?”顯然他業已習慣這樣的應付。
餘德爽報了門牌號和二叔的名字,這才給開了門。小區很小,中間根植了幾棵長得很高的椰子樹、但沒椰子,相距不過三米兩邊都是居民樓,一層停滿電動車和腳踏車。餘德爽循著一邊的樓梯登上,來到了三樓。
他敲了敲302的門,因為昨天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倒是不擔心沒人在家。門一下開啟了,是二叔。“哦,爽子啊、進來吧。”餘德爽見二叔睡眼惺忪,還留著一點黑眼圈,想是昨晚熬夜了。
進到屋內發現空間並不太大,兩室一廳。東西擺的還算齊整,“吃早飯了嗎?”二叔在廚房裡問了句。
早飯已畢,餘德爽幫著把碗和鍋給洗了。二叔將餘德爽的行李帶到靠內的一個房間裡,“近些日子你就睡這裡吧。”
然後招呼餘德爽在客廳坐下,“正好這會兒無事,我就可以給你講講幹我們這一行的一些注意事項。”二叔看了看時間說道。餘德爽當然早已做好準備。
“你知道,妖魔喜於陰暗處現形、所以半夜多鬼魅之事。而我們就可能會時常遇到這樣的情況。那末有些事情就不能不留意。夜半行走倘聽得身後有人呼名是不能隨便回頭的,特別是在孤身之時。”
“這我曉得,”餘德爽插言、“是所謂‘三盞明燈’之說吧。”
“不錯,那你可知其中之理?”
餘德爽搖了搖頭,“還請二叔指教。”
“嗯。”二叔頓了頓說道,“關於魂魄比較有代表性的說法是撰寫於唐朝的道家典籍《內觀經》,它是這麼描述的:‘動以營身之謂魂,靜以鎮形之謂魄。’”
“魂魄?”餘德爽不知二叔突然講到這個是何用意。
“是的,一般認為魂代表心智、而魄則指身體四肢。之所以說魂飛魄散,是因為魂為輕、最易飛昇,而魄的消逝則慢得多。
“哦。”餘德爽順著二叔的意若有所悟,二叔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打斷自已。
“我們常說‘一個人丟了魂’,就是指他的心智已然不清晰,這種時候只剩軀殼但人卻彷彿死了,所以魂與魄對於個體都是十分重要的。而魂之易失,又使人生出十分多的憂慮。”
餘德爽原在聚精會神地聽著,門外鈴卻響了。二叔起身,“稍等一下。”餘德爽看向門口,一個快遞員拿著包裹站在外面。
二叔將包裹放在一邊,坐下來繼續講道:“古人以為人睡覺時最是兇險,因這時魂魄是相離的,夢遊以此作解。有的認為,人做夢也是魂飛到不知何處去了。瀕死之時必須時刻呼喚其人之名,保持他的清醒、如此還有一線生機。否則魂散就回天乏術了。”
餘德爽覺得口渴,一瞥眼見桌上擺著的王老吉、他拿起向二叔遞去一罐,二叔接了、“謝謝。”接著自已也拿起一瓶開了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除了睡覺、昏迷之外,常見的還有驚嚇。一些瘋瘋癲癲的人就是受到刺激,魂被嚇跑再也找不回來、也就一輩子渾渾噩噩。”
餘德爽想象了下,“難以接受的慘狀。”內心道。
“自此延展開去,也就能理解‘叫魂’之俗、我不再多費口舌。夜行回頭,或見孤影、或視無物,心下生疑、疑而生怖。恐懼就會使得魂力削弱,那麼惡鬼就有了可乘之機。他們是沒有軀體的,只能以種種詭譎的手段驚嚇生人。當活人魂力衰減之時,惡鬼便能上身、吸食陽氣,一展已意。所以遇見鬼上身,必須用法將佔據軀體的鬼魂驅散迎回人魂。如果人的魂魄分離時間過長,人就會死亡。而瘋子為什麼不會死亡呢?那是因為他的魂雖然丟了部分,但還留有部分。”
餘德爽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夜半回頭之所以不吉利是因為會承擔魂飛的風險,如果毫無恐懼就沒有那樣的擔憂。”
“是的,理論上當然沒錯。但誰又能擔保自已面對那無盡的黑暗與想象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呢?”
“這麼看來,心如止水算是極高和安全的境界了吧?”餘德爽接話道。
“很聰明的說法,佛道的修行正是為這四字啊、又談何容易呢?”
餘德爽感覺此中有真意,但還體會不太深刻。
“所以啊,做我們這一行、心理素質可是很重要的,當然膽也是練出來的、跟著你二叔呢,你也不必要太過擔心。但今後若是自已獨當一面,那就很看個人修行了。”
餘德爽點頭,“這我是曉得的。”
“話說回來,人死有命,雖惡鬼相怨、亦僅能以幻術相揶揄之,不能殺也。只要你頭腦足夠清晰、心理足夠強大,誰也奈何不了你。”二叔說的這句話,不禁讓餘德爽增添了許多信心。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二叔,你之前提到的組織是怎麼一回事?”
“組織?哦,你說那個。不急,你慢慢就會知道了。”二叔說完站起走到一邊的冰箱前,開啟門看了看。“能做菜吧?”
“可以,簡單的炒菜。”
“嗯,我這裡之前還留了一些、不處理放久了我怕它壞掉。如果你不願意做,那叫外賣也可以、地址就填我給你那個。”
餘德爽聽二叔的意思像是要出門,“那二叔你呢?”
“我?我有事等下得出去一趟,吃飯的事你自已解決吧。”
餘德爽心道,“二叔還真是忙。”
餘德爽開啟手機無聊地刷刷,見微信上有幾條未讀資訊,點開第一個是阿斌的,“爽子,最近怎麼樣了?”他在後面還發了張陽光明媚的別墅照。
餘德爽記得他是去美國加州投奔親戚了,見這樣生活著實富裕啊。餘德爽感嘆。
餘德爽劃出來看見母親的留言,“阿凡,注意安全啊、一定要聽你二叔的話。”母親雖然話有時候挺多的,但餘德爽知道那是為自已著想、不過他也會時常對“不要怪你媽囉嗦,生兒母憂99,是這樣的。”一類的話術而感到膩煩。
父親發來了三千塊,“多多幫二叔分擔一下,這錢先收著。”餘德爽一一作了答覆,他當然不會客氣、有錢不收的好面子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二叔出門後,屋內就剩餘德爽一人、他只覺四周稍顯空蕩。樓上傳來剁肉聲,嗒嗒嗒嗒的、為這冷清的氛圍增添了幾分生氣。因為前不久吃了碗雞蛋麵,所以雖然到了午飯時分、餘德爽也不覺得肚子餓。
他無所事事地在屋內踱來踱去,二叔的房間門是關著的,他心下納悶、想開啟看看,結果卻上了鎖。“奇怪,自已家也要上鎖。”
餘德爽無法,走到旁邊就是自已的臥室。他打算先把東西整理整理,無意中看見地上躺著一本筆記,牛皮封面、深棕色,外表並無特異之處。只是它的內頁不是緊緊地壓實、而是褶皺不平的。餘德爽知道這是記滿筆記後才會呈現的狀態。他把叩搭開啟,翻了翻只見紙上用黑字筆密密麻麻地寫了好些字。餘德爽一下翻到最後一頁,那裡畫著一隻眼睛。餘德爽留意到畫下面的文字。
“目為人燈,示之以形。常人所視,陽間之物,自不待言。然而亦有天生雙瞳者,可索鬼魂蹤跡、使其無所遁形。此天人,在者少數。古有秘法,以新喪之家欄內牛之淚塗目,不知可否。今功用相似者,謂‘陰陽眼’。”
餘德爽讀著,見最下面用紅字寫道:“五行無缺者,可修之。”餘德爽好奇心起,想看看是如何修煉的,但字到此即斷、未能有依據。餘德爽心情複雜,他討厭這種戛然而止的感覺,就像故事講一半卻沒有了下文。
此時房間的半透明窗紗拉著,許是雲朵也遮蔽了太陽、顯得屋內有些昏暗。餘德爽坐在床的邊緣,空氣冷冷的、他忽然有些想睡覺。便簡單地把疊著放在床頭櫃上的床單鋪了,從衣櫃裡抱出一床棉被、脫了表衣和鞋子睡進被窩裡。
餘德爽淺淺地伸了個懶腰,靠在床頭板上拿著手機刷影片,愜意極了。他享受在午後拉上窗紗保留一點光線的環境下玩手機,如果是漆黑一片手機螢幕就太刺眼了、現在正好。
不覺有些睏意,腦子變得不太清醒、睡了過去。公寓的下午挺安靜的,餘德爽睡得很安穩。他在夢中又見到了那個折返道,盡頭背對他有個黑影。彷彿坐著,看不真切。餘德爽大著膽子對那個方向喊了聲,同時慢慢地靠近。他見那人雙肩在微微抖著,隱隱有啜泣之聲,以為是誰在傷心哭泣。
有這印象餘德爽倒是放下心來,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你還好吧?”那人並沒有轉過身來,但卻怪異的笑了一聲、不辨男女。餘德爽湊近時發現可能是個女人,因為她身形單薄,耳旁垂落著長長的頭髮、頭低垂,其面容看不真切。餘德爽只是瞥見發出詭異的笑聲後嘴角似乎微微揚了揚。餘德爽暗道不妙,他慢慢退了幾步、一轉身就要沿著上道跑。
那人忽地說話了,“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聲音低低地,但卻很清晰、帶著些哀求的意思。餘德爽躊躇了,最終還是向那人慢慢挪去。那女人兀自在重複著“救救我……救救我……”彷彿她就只會說這句話。
餘德爽發現那女人坐著的椅子下有一攤血跡,一部分已經碰到餘德爽鞋子的前沿,血兀自在滴著,一點一點的。
餘德爽意識到不妙,他顧不得許多、趕忙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一邊湊到那女人跟前。他繞過椅子,在女人身前半蹲下來。女人坐的位置距離前面的牆壁相當近,因此餘德爽靠牆蹲下,兩人相近不過半米。
他先是注意到女人的腹部受了傷、血染紅了衣裳,他視線上移、見血似乎是從女人嘴的部位流出。但因為女人頭低著、且頭髮阻擋了視線,所以餘德爽依舊無法看清對方的正臉。那女人還在說著“救救我……救救我……”,距得近、餘德爽聽得格外清晰。
餘德爽微微推了推那女人的肩膀,她的臉往上揚、只見兩隻瞳孔睜的很大、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臉上血跡斑斑、最為嚇人的是她的嘴巴、血肉模糊,血從一處處傷口滲出,整個下半張臉竟無一處完好。
動作只一瞬間,那張可怖的臉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餘德爽眼前、這是他事先所決無法想象的,其吃驚程度自不必言。他一驚,後腦彭地一聲撞在牆壁上。
“彭”,餘德爽驚醒、那一瞬間餘德爽意識到自已撞在了床頭板上。餘德爽揉了揉頭、“靠,不是上火了吧?”餘德爽復又躺下,看了看時間、才過了四十分鐘、外面完全沒見陽光了,餘德爽想象到一大片的雲朵遮天蔽日的情景。
昨晚他在舊居的床上想了很多,腦中的畫面雜七雜八的。一會兒想到和阿斌、白守正在古村落的情境以及井中的死屍;一會兒是在銀行上班的畫面;一會兒又想起與陸銘心剛有說有笑的場景、不知怎的開始陷入了對校園往事的追憶:有心動的瞬間、後悔莫及的事情、激動人心的時刻、與人發生衝突後還留下的那點憤怒與怨恨……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呆呆地盯著天花板良久良久。很晚才睡著,所以今天精力稍顯不足。
餘德爽想著再躺一會,這次睡得不是很安穩。半睡半醒間除了感受到空氣的清冷外,他還隱約聽見一些響動、細細簌簌的,不知是什麼。餘德爽初時也不著意,但在他神智略微清醒一點的時刻,他意識到那聲音不是幻覺、而且似乎就是從床底發出的。他腦中閃過剛進屋時的畫面,他依稀記得床下黑漆漆的,留有空間。這並不算頂要緊的,最為該死的是他聯想到《柯南》裡那些無處不在、躲在暗處只露出眼睛和門牙的人,他們通常是罪犯嫌疑人。這下餘德爽再也睡不著了,此時雖恢復平靜、但他還是決定確認一下、否則無盡的想象會把他給逼瘋。
餘德爽用手肘支起半身,床板隨之沉悶地發出一點聲響。餘德爽將身體靠向床邊,用兩隻手抓住邊緣,頭朝下地向床底探視。他全程靜悄悄、不緊不慢的,最後一下速度極快,一看卻是什麼也沒有。依稀見得放了個工具箱模樣的東西、倒扣在地上的盆以及裝有蚊帳架子的塑膠袋。
餘德爽還是決定探個究竟,他把床底的東西一個個移將出來、在摸到盆的時候、他一推之下有兩雙眼睛忽地於黑暗中現出,餘德爽嚇了一跳、方才觸感真切,盆肯定碰到了個物體。他用手機上的照明往暗處照去,一隻通體黑色的貓正看著他。
“呼,原來是貓啊、真是被你給嚇死了。”餘德爽輕手地將貓抱了出來,這隻黑貓倒也不怕生人。剛放下又躥得沒影了。
餘德爽徑直走到窗邊把窗紗拉開,房間對出去就是走廊。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餘德爽見左右無事,打算出門逛逛、熟悉一下週邊環境。
出得門來,餘德爽四周張望了下,下樓去了。他跟保安打了聲招呼,出了大門。小區正斜面是醫院,醫院門前熙熙攘攘的,停滿電動車。不時有車輛進進出出,餘德爽更不停步、往右轉去。先是經過一家銀行、然後是一個大的傢俬店,正對門口的是中間的樓梯,樓梯兩邊很寬,通向二層、呈Y字形。在拐角處是一家寵物醫院,在門口的落地玻璃窗邊有一個高於地板的小平臺,上面撲了一層地毯似的物件,有兩隻寵物狗正趴在上面休息。前臺有一位年輕的姑娘正和一位客戶攀談,身旁是一隻聽話的金毛靜靜地趴在地上。不遠處還在施工,餘德爽猜測是在修地鐵。
他走到了河邊,小河穿過城市、直匯入大海。河兩邊用圍欄圍住,餘德爽就走在圍欄邊的人行道上。人行道比地面高出數公分,每隔一段還栽植著一棵樹。
餘德爽見河水都是黑色的,不時見河面悠悠地浮著些垃圾,不禁慨嘆工業對環境的破壞性。正行間,聽見遠處有人喊他的名字、“餘德爽!”他抬頭瞅見在連線兩岸的橋上有個人在向他揮手。餘德爽認得那是他高中同學,兩人走近相視而笑。
站在餘德爽面前的這人外面套著西裝,裡面是白襯,打著條靚麗的領帶、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黃波,你在這上班啊。”“是啊,剛從客戶家出來。”他說完還轉身往後指了指,餘德爽注意到那一邊有幾幢樓,也不知他指的是哪一幢。
於是兩人一起走,“做什麼營生呢?”“保險,怎麼樣要不要來一份?”“不用了、不用了。”兩人推搡一陣,“你呢?”“跟二叔跑跑業務。”
“哦。”黃波一拉袖子,他戴著一隻精緻的手錶、“去喝一杯怎麼樣?我今天的事忙完了,有空吧?”“你帶路,我剛來這不太熟。”
於是黃波就領著餘德爽來到一個巷子,那裡有一家裝潢有品位的小清吧,兩人點了長島冰茶和水果雞尾酒。挑一個地方坐下。小吧剛開不久,店員還在清潔桌面、擺放檯凳。
“那麼多年沒聯絡了。”黃波十分感慨,似乎多年未見的老同學都會有這麼一個場景。黃波和餘德爽也算不得很熟,兩人在高中都是六班的。
“你住在附近?”黃波扭頭抬眉問道。
“是啊,”餘德爽向他指了個方向、“不是很遠、”接著餘德爽突然想起來補充道,“就在醫院對面。”
“哦,在那一塊。”
“你也住附近?”
“不,我住在島上。”
“島上?”
“哦,你別誤會。”黃波說道,“不是那種私人島嶼,你可能來這沒太久不瞭解,那島很大的,開車從這裡向東北方向經過政府上高架橋幾分鐘就到那邊了。”
餘德爽在努力想象著路線。
“現在有物件嗎?”黃波意有所指地望了望餘德爽。工作、物件、身材,可以說是親友相見的靈魂三問。餘德爽高中懵懵懂懂,就是讀書和踢球,雖然有一些女孩向他有過示意,但他沒有往那方面發展。
“沒呢,工作還沒穩定。”
黃波點點頭,也不知在想什麼。服務員已經把酒端了上來。
黃波突然問道,“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叫金色花園?”餘德爽點點頭,當初他看到那小區也是一愣,雖名為金色花園,但一不知何處可謂“金”、二也沒有花,只能說開發商是懂得取名字的。
黃波把木藤靠椅向餘德爽拉近了點,“你可聽說那兒的靈異事件?”
“什、什麼?你是說,我住的地方發生過靈異事件?”
“對,就是鬧鬼。你一個人搬進去的嗎?”
“不是,我是跟我二叔過來的。”
“你二叔,他沒和你說起過這事?”
餘德爽回想起早上二叔和他的交談,當時他們就討論了一些“理論”問題,遂搖了搖頭。
“我今天剛到,他沒和我說什麼就出門了。”
黃波反應過來,“你和你叔跑業務,怎麼之前是分開住的、現在又搬到一起了?”黃波倒也不是有何疑心,他單純遇到不懂的事習慣多問兩句,當然在客戶面前是有所節制的。
“那個,我沒混出名堂、這不就來投奔二叔了嗎?”餘德爽被他這麼一問竟有些緊張,只能胡亂編個理由希望糊弄過去。
黃波並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他其實對餘德爽這樣成績優異的人混得差也是有些覺得奇怪,但心想這種事情問了也沒意義。做保險這幾年他早學會給人面子,不說些可能戳人短處的話語,是一名保險人員的基本素養。
“那沒什麼,誰出來不是得積累經驗,年輕機會大把不是?”
黃波喝了口雞尾酒接著說道,“想知道嗎?”餘德爽見他那表情知道答案只有一個,如果不讓他說是怪難受的。
“怎麼一回事?”餘德爽便順著他的意思問道。
站在吧檯處的店員似乎聽到了什麼,他邊擦著酒杯眼光邊往餘德爽和黃波這邊看,但兩人因為都不是正對著吧檯並沒有發現。
黃波給餘德爽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發生。
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人,此人留著絡腮鬍子、頭髮往後梳。他脫下墨鏡,向酒保打了聲招呼、兩人似乎挺熟。
“老規矩。”
“好嘞!”
那人在牆邊位置坐下,灰牆上掛著些照片、以及凸出來所佔位置不多的吊蘭或一類的植物,它們被錯落有致地擺佈在牆上、淺淺黃光射下,顯得很有格調,小小一隅、安靜祥和。
黃波為餘德爽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在金色家園某間住房內,原本是男女一對情侶住著。兩人經常會吵架,鄰里的租戶自然是難以接受,他們多次反映、有人找保安解決、有的乾脆上門讓對方安靜。那對情侶道歉的速度倒是很快,可沒過幾日又會為了什麼事吵將起來,此前鄰居投訴的事宛若不存。那無法,只能是一次吵一次勸,畢竟這也不是犯法之事,也算租房的無可奈何了,少不得上豆瓣、微博吐槽。
那這些日子吵下來可以想見周圍的人都對他們意見很大,十分厭惡。二人也不以為意,該如何如何。
幾日裡,那間房沒啥大的動靜、也沒有人見到那對情侶的身影。一些住戶自覺詫異,但誰會拒絕一個安靜的生活環境呢?
這天有個人找過來,被保安攔住了。他表示是在他那上班的女服務員幾天不見蹤影。原來女孩是在一家KTV工作,據那人說她每天會在下午簽到,但一連幾日沒去上班,而且也無請假。打了電話也沒人接,所以按照事先留下的資料找過來,那保安認得那人手上照片中的女孩。怎會不認得?他前些日子為著吵架的事都快煩死。
當下他也就短暫地跟隨那人進了公寓。情侶的房間位於五樓最盡頭的一間,那裡對出去就是河道。
“叮咚——”“叮咚——”門鈴摁響了,無人應答。門衛又嘗試了下,屋內寂然無聲。兩人面面相覷。
這時另一邊有一道門開了,有一個人提著垃圾袋走出來,那是住在隔壁兩間的住戶。門衛走過去向他打聽是否有見過住在這間的情侶,KTV的人跟在後面。
“你說他們啊,你這麼一說確實哦,有一段日子了吧。上回是晚上在那吵啊,那我就準備過去叫他們消停點。我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那男的拖著行李箱正往這邊走,他似乎很有些不快的神色,女的當時在屋內哭。我就想算了,忍一忍吧。”
門衛想起來,“四上週吧?那女娃在門口罵,‘不要臉’啊‘再也別回來’的話。那架勢真真了不得啊,我和老肯、麥哥勸了好一會兒才把她扶上樓。”
“對,我記得是上週五。後來沒見著了,男的沒見著女的也沒再見。”
“是不是跑去找男朋友捏?”門衛推測。
KTV工作人員見是這樣也沒有結果,最後就離開了。
他們最終還是把屋門開啟,樓下住戶反映晚上聽見有高跟鞋踩地板的聲音、還有些住戶說有時聽到屋內傳出女孩的咒罵聲,但奇怪的是隻有一個人的聲音。這些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這天門衛和幾名房客用備用鑰匙把門開啟,想著必須做個溝通,結果一開門眾人卻驚呆了。
一名女子高高地懸吊在天花板上,那是個燈架子、四周的牆現出裂縫、承載著女人的重量。正是那女孩,她神情可怖、這並非最要緊的,更為引人注意的是那一襲紅衣,鮮豔如血。
餘德爽聽到這已知是怎麼一回事了,“竟還有這樣的事?”
黃波見餘德爽似是不以為意,“你看起來不太吃驚呀?”
餘德爽心想,“這有什麼的,唯心熟耳。”但他當面不會這麼說,只道:“可能是我看的片子多,所以只是聽聽倒不會很害怕。”
黃波和餘德爽在清吧門口告別,兩人走不同方向。餘德爽原路返回,他看了眼手機、沒有來電和簡訊,想來二叔還沒忙完。
此時夕陽西下,日光映在大樓上、一片金色,玻璃的反光閃得有幾分刺眼。餘德爽慢慢地走著看著過往的車、路邊安靜的植物、三兩放學的學生,心情十分放鬆。
樓道的燈已經亮了,餘德爽拾階而上。樓內很是安靜,因為鬧鬼的事情、一些人搬走了、還有的暫時住在別的地方,他們的電動車有的還放在樓下。當然一些老舊的還未處理。陽光映照下將餘德爽的影子拉的很長,他忽地覺得有些孤寂,這讓他感到了自已的形單影隻。餘德爽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他想到了陸銘心。
他不清楚是不是在某些時刻增添了對女孩的依戀。走到三樓的時候,他突發奇想,已經拿出的鑰匙又放回口袋中,餘德爽決定上五樓看看。他不確定黃波說的那個房間是不是這一棟,抑或是對面那一棟。
他腳步加快了些,不多時上到五樓。樓道里空蕩蕩的。他向盡頭的一間走去,聽黃波講述時沒有什麼,但此刻餘德爽的心卻跳動加快。小區外的街道上人聲、車聲、風聲混雜著,這令餘德爽稍微安心。
他來到507,屋門關著。上面還貼了個倒過來的福字,但有些老舊、而且不少地方破開露出背面的白色和房門的棕黃色。餘德爽左顧右盼見沒有人,站在門口聽了一陣、儘管耳聽的各色的聲音,但他還是依稀覺察到屋內的動靜,他心下生疑。沒有莽撞,而是又等了一會兒。
餘德爽手放在了門把手上,他試著轉動地推了一下、門竟然開了。餘德爽緊張起來,他只覺得屋內昏暗。餘德爽想了想,見四下沒人決定進去看看。
他把門開啟一半,陽光的餘暉照見屋內的東西都亂七八糟地堆疊著,它們被推在了一邊。餘德爽心想這應該就是那對情侶曾經呆過的屋子。
他見屋子格局與二叔那差不多,地上還有個相框裡面是一對青年男女的合照、玻璃框面已經破碎了。餘德爽正留神看著,從內間傳出聲響,走出來一個人。
兩人都是一驚。
“阿凡,你怎麼上來了?”
“二、二叔?!!”
二叔把門給鎖上,到樓下還了鑰匙,餘德爽已經回到了302室。
“我猜你一定有不少想問的吧。”此時二叔已經把東西放下,躺坐在扶手椅中。
“二叔,你是受託去解決紅衣女子的問題嗎?”
“不錯,既然說到這裡、那我就順便給你講講組織的事吧。點外賣吧,別做飯了。”
“好。”餘德爽中午沒吃飯,現在肚子咕咕地叫。
“是這樣的,你二叔我其實是在玄冥觀進修的、我們一族與玄冥觀可謂頗有淵源,你祖父曾在那裡做都管、也就是協助主持處理大小事務的,俗稱副手。當然都管不只一個,你祖父他統領的是一支特別行動組、要經常外出執行任務。”
“特別行動組是什麼?”
“那正是我將要告訴你的,也就是此前提到的組織。你知道,道觀的收入來源包括香火錢、法事、自營等,這是常規的。還有一項是驅魔伏鬼,因為其危險性和門檻高、且需要有人引入,所以從事的人並不多。這次處理紅衣女子事件亦是上面委派我來的,觀內主持已經與這裡的部門對接,自然是專業事交與專業人辦、有一定收費標準。畢竟沒錢難辦事。”
“道觀年終根據業績(有一套演算法)會給分紅,雖然算不得大富大貴、但足夠中產水平了。那麼我接到上面的指示就做好準備,借來鑰匙先到507踩點、費了一番勁將其魂引出來最後成功把她給引渡輪回之中。”
餘德爽說,“原來如此。”
“這次之所以沒帶你出任務是我擔心對方太兇險,你膽量不足、是以沒有和你說明,不料你竟然探了上來。”
餘德爽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二叔我剛碰到個朋友、他和我說了,那我就突發奇想上來瞧瞧。”心裡卻想,“二叔也真是大意,自已門也忘記關、讓別人闖進來怎麼辦。”餘德爽沒想到的是,住在金色花園的住戶幾乎都知道那間房的事、是以不會有人想去那裡看個究竟。
“那也沒什麼,正好我也解決了、晚上還得寫好報告。”這時,那隻黑貓不知又從什麼地方踱了過來,一躍跳進二叔懷裡,二叔親暱地撫摸著貓咪柔順的毛、黑貓很乖巧地用頭蹭蹭二叔寬厚的掌心。看的餘德爽都有點蠢蠢欲動了。
“對了,二叔。”
“嗯?”二叔將視線從貓身上移開,那隻黑貓就躺在二叔兩腿之間、頭枕在
二叔的大腿上。
“我剛才在房間地上看到一個寫滿筆跡的本子。”正說著餘德爽一溜小跑從房
間拿出那個筆記本遞給二叔,“在最後一頁說五行無缺之人可以練那種眼睛,那我是不是可以開始練了,二叔這次你出任務我也沒有幫上什麼忙。”餘德爽想盡快能獨立一些分擔責任,吃著別人的錢的感覺可不那麼好受。
二叔讀懂了他的意思,“好、今晚我們就開始吧。”
兩人吃飯已畢,貓咪也餵了貓糧。餘德爽不知道它上午什麼時候吃了東西,他注意到客廳對外的窗戶開了個口、餘德爽推測黑貓就是從那個地方出入的,所以自已一度沒有注意到它。
二叔將自已的房門開啟,最右側是個櫃子、上面擺了筆記本和書,窗臺下是個工作桌、上面放了臺電腦以及一些符紙,床靠牆擺著。因為窗簾是拉著的,所以從外面看不到裡面。最右側擺著的是衣櫃。
“二叔,怎麼把這個門給鎖了。”
“阿凡,不是我信不過你、只是在這件事上我還得謹慎小心為上,你剛入門有些事情不很清楚、好奇心起難保不會犯錯。恰好我也是有任務在身,因此我乾脆先把門鎖了。同時也防止貓咪進來搗亂。”
“二叔,你放心、我一定聽你吩咐,不會添亂子。”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說著二叔就把門關上了。
“這裡有個進階過程,你二叔我現在也不能完全把握。”他說著從櫃裡拿出個盒子,拿出一段小木頭、“開眼的過程並不複雜,但你需要聽從我的吩咐。”
餘德爽點點頭,見二叔扭開一個小瓶子、在鼻子與嘴巴間塗抹了一層綠色的藥膏,帶有一陣醒人味道,接著二叔又拿了一粒紅色藥丸,直接吞了下去。
餘德爽雖然不解,但並沒有發聲詢問。二叔點燃了那一段其貌不揚的木頭,不多時傳出一陣薰香。
二叔做了動作示意讓餘德爽跟著,地上已鋪了墊子。兩人盤腿而坐。“你閉目養神,這薰香會使你沉睡、不需驚慌,隨感覺而行。這有利於最大程度地放鬆你的全身。接著我會用點穴和金針手法幫你打通經絡,一番功夫即可。你天生命格,常人此法就不行。”
餘德爽遵照著二叔的吩咐閉上眼睛,他每每晚上失眠的時候就會想象自已躺在沙灘上、曬著和煦的陽光,任由海水拍打著自已的身體、耳聽海浪輕輕的嘩嘩聲。此刻他如法炮製,那薰香確實非常了得,餘德爽並沒費太多時間就昏昏沉睡過去。
二叔早已準備好金針,經過消毒處理,同時心裡默過了一遍點穴順序。他深知不能稍有差池,這當然不會與餘德爽說明。另外,因為燒木會產生二氧化碳,房間內空間有限、他必須抓緊時間。
當下確認無誤後,二叔移至餘德爽身後。此時餘德爽雖然還盤腿坐著,但他的頭已經沉重地倒在床邊沿。二叔將餘德爽的位置做了些微調整,調勻了自已的內息,開始有秩序地在餘德爽脊背上插入金針、此法是來疏通血脈。除了運動員外,一般人或多或少會有輕微血液阻塞的問題,這是與長期保持某個姿勢有關,特別是坐在辦公室的人,他們由於長期坐在電腦前、一方面脊椎可能會積勞成疾,另一方身上血液也會有所阻滯。年輕的時候器官活力強、新陳代謝快倒也沒什麼,但並非不存在亞健康問題。
在完成疏通工作後,二叔運勁於指、使出點穴手法。即將完成之時,二叔忽覺門縫處傳來一陣冷風,此刻他正背對著房門盤坐在地上用功,暗叫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