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子曰：要發大財，必先破財

沈知予是一個很不一般的算命先生，甚至有一些不著調。

但偏偏是這樣真誠的人，竟然意外吸引林惟清——無論是真信任還是感覺好笑，都是開頭。

“讓我們來聊聊九龍城寨的拆遷吧，”林惟清笑道，“沈大師，我想現在已經到了合適的時機。”

沈知予笑了。

如果一開始就切入正題，他們之間的關係將永遠止步於合作關係……林惟清未必對她有印象。

現在再提正事，只要她能說中林惟清心思，以後林惟清遇事還會想到她這個算命先生。

她沒有白費口舌。

沈知予迅速點頭，直接從褲兜裡取出一張紙，鋪開。

“來，請看九龍城寨的地形圖。”

林惟清和石振雷同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像是一時之間無法理解沈知予的舉動。

誰會隨時準備地圖啊？

沈知予隨口解釋道：“我感覺近兩天有貴客到訪，掐指一算，只能是二位，當然要提前做準備。”

她大手一揮：“這都是小事，我們說大事。”

“你們應該對九龍城寨非常熟悉，多的我不用多說，這裡的人和環境你們比我更瞭解，我們說說風水上的事情。”她指著地圖中的一個點道，“九龍城寨的位置本身極好，但恰好是無數氣流匯聚之地，混雜之下形成了新的氛圍……”

人和環境向來是相輔相成。

在來到九龍城寨之前，或者說在原身的記憶中，九龍城寨是一個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傳說中這裡匯聚著黃、賭、毒等等極盡骯髒的事，但是真的來此，卻發現外人的評價始終帶著偏見。

九龍城寨住著大量難民和無身份者，甚至還有很多無以為繼的勞動者，大多數人的目標僅僅是活著而已。

這裡看似層層疊疊充滿奇幻，實際上核心是最樸實的國民追求——活著。

有不甘平庸的黑道大哥，就有置身事外的冷漠者，但大部分人只是普通的居民，只能說風評受環境所害。

“換個角度想想，有些罪惡也不是沒有原因。”沈知予說完立即意識到不對，馬上解釋，“我不是說做錯事的人沒錯，但不僅僅是他們的錯。”

“你不用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林惟清輕敲桌面，猛然問沈知予，“你是不是想說我該先安置這些人？”

沈知予立即敲了一個響指。

“是，這些居民需要安身的地方，而建築本身也沒有錯，我們為什麼不能利用起來？”她的目光隨即落在石振雷身上，“我想，石先生對這裡更有感情，也更有發言權。”

石振雷微微猶豫之後，點頭：“我生於斯長於斯，也知道外界有很多偏見。”他為難道，“可是說實話，我並不覺九龍城寨有那麼差，它給窮人提供了房子，給沒有希望的人提供了家。”

他的話讓沈知予非常認同，隨即點頭：“是的，這裡充滿了希望。”

林惟清微微蹙眉。

沈知予對上林惟清的目光，沉聲道：“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守護這份希望呢？”

石振雷略有觸動，但很快理智佔據上風，他轉頭對沈知予解釋道：“不行，九龍城寨今日如此混亂，與前些年英人治理無能有關，他們不願意給龍國留下這個把柄。”

主要還是政治上的博弈。

沈知予卻不太在意，她看向林惟清：“我知道聯合國和外界一直對這裡的安全性存疑，但如果進行改造，而不是完全銷燬呢？”

“往前追溯，九龍城寨的歷史悠久，充滿了特殊的氛圍和愛恨情仇，我想這是一個絕佳的文化話題。”她帶著近乎蠱惑的語氣道，“改變貧困和消滅窮人，這本來應該是兩個話題。前者是造福，後者是造孽。強制拆除九龍城寨，必然承擔更多怨念，我想這不太好。”

沈知予確實考慮到了因果的問題，除此之外，她越是瞭解九龍城寨的這些人，不得不承認她多了一絲憐憫，當然，也受到龍國一些歷史的影響。

她認為九龍城寨具備很多優秀價值觀，是香江其他地方欠缺的東西。

石振雷想了想，道：“其實清拆寨城，大家最擔心的問題就是各奔東西，因為這麼多年的感情和習慣不是假，哪怕吵過打過，但我們寨民之間的關係，要比居民樓的鄰居深厚得多。尤其老人們，比如我阿媽，這幾天總是吵著要回來。”

林惟清若有所思。

沈知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點撥道：“從風水上的角度，這裡拆遷房子其實涉及的工程不麻煩，麻煩的還是人。我看過新聞，政府目前給出的方案高達32億的補償，讓這些人四散，彌合到香江的城市中。”

“林先生接下難題，又恰好剛剛回到香江，這是一個燙手山芋。與其說處理拆遷的難題，不如說處理安置的難題。如果成功，林先生會獲得在香江甚至龍國獨一無二的地位，如果失敗，林先生——”

林惟清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沈大師身上，帶著對上的審視和對下的憐憫，絲毫不像資本家的小姐。”

沈知予並不意外林惟清調查過她的身世，嗯，在香江這個不大的地方，資本家就是王。

她輕鬆地聳聳肩：“當然啦，我是假貨嘛，配不上豪富沈家。”

沈知予自嘲過後，自己先笑起來。

林惟清也跟著笑起來：“說了這麼多，本質上你想說我要顧及寨民的安置是嗎，另外平衡香江幾大勢力。”他開玩笑道，“其實有更簡單的辦法，但是你偏偏讓我從難處下手，少賺不少錢啊。”

沈知予剛剛在試探林惟清對九龍城寨人的看法，林惟清的回答，忽然讓她感覺到理所當然——林惟清不愧是有大氣運的人。

作為世代資本家的後代，能看到最窮苦的人，很不容易。

沈知予笑著附和：“常言道財聚人散，財散人聚，林先生日後定有福報。”

林惟清大笑：“我請算命先生，先讓我破財？”

沈知予意味深長道：“說明我猜中了林先生的想法。”

不信命的林惟清，何嘗不是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