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地上又冷又硬,訢茗實在沒受過這種委屈。
他輕手輕腳坐起來,心想著不睡覺應該也行,以前沒試過,現在可以一試。
接下來迎接他的是楚御的審視,他在黑暗中對上那雙微冷的眼眸,嘴角挑出一個僵硬的笑。
楚御不跟他廢話,直接道:“去榻上,多說一句就別睡了,等到明天你就一個人回去。”
訢茗保持著微笑,挪到了榻上。
訢茗一夜安眠,醒來卻發現楚御不在。
他立刻慌張起來,昨晚明明沒多說話啊,怎麼還是留他一個人,難道說了夢話?
他剛要起身準備給自己打氣,好能自然一點跑回去,楚御就推門進來了,黑色的袍子上又沾了血,斑斑點點的深色,一身血腥氣。
訢茗眨了眨眼,內心其實很高興,不用自己一個人逃回去了,而且有新的血了,但是畢竟楚御看起來受了傷,自己不該高興。
“呃,你又打架了嗎?”一遍強壓著上翹的嘴角,一邊湊近那些血漬。
“嗯,審了木異族族長。”楚御後退一步,運氣淨了衣袍。
“誒誒等下,你沒受傷?”
楚御狐疑地瞥他一眼,因為他聽著對方話裡帶著些遺憾。
“你很失望?”
“啊當然沒有,那這些血是…木異族族長的??!所以,他…他們,滅族了?”訢茗吸吸鼻子,然後驚歎道。
“沒有,族長還沒死透。”楚御淡淡回答,坐在凳子上掏出了個羊皮卷。
“那…你去找木異族,是為了這個?是藏寶圖?”訢茗也坐過去,看著那張老舊的地圖道。
“嗯,算是吧。”楚御又被藏寶圖這個詞驚到了。
“藏的都是你們龍族的傳家寶?!為什麼他們會有地圖啊,木異族偷的?”訢茗又對木異族恨上幾分。
“是,但應當不是偷的。”其實楚御也不知道,當年他父親被全族逼迫,不得已將全身龍氣抽離化煉,壓制在天地各處,自己也斃於紡瓊湖中。
按理說,世間應無人知曉龍氣深埋之處,連他自己,都要靠龍氣之間的相互感應來確定位置。
可這所謂的藏寶圖又確確實實出現了,且空鳴山與木異族的交手確也說明這圖並不是毫無用處,木異族族長被他剝皮抽筋,到最後也閉口不談這羊皮卷的來歷。
蹊蹺得很。
“那就是你們的世仇從中作梗!他們先祖偷偷跟蹤你們先祖找到了藏寶的位置,畫下圖來秘密傳播,他自己打不過你們就讓別的靈族一起打,這個木異族就是他們的同夥!”訢茗大展想象力,畢竟話本上總這樣寫。
楚御看他手舞足蹈比比劃劃,語氣激動又認真,忽然不太忍心破壞小朋友的天真世界,只低低地“嗯”了一聲:“或許吧,且這藏寶圖不一定全是真的,可以多找幾份對一對。”
“對對對!他們總愛半真半假,把所有的都集齊,就一定沒錯!”訢茗繼續沉浸在話本創作中。
楚御忍笑,側頭往旁邊移開了視線,調整好後又起身,語調平緩道:“走了,回空鳴山取寶藏。”
“哦哦好,這次肯定不會有人阻撓了,傳家寶順順利利就能拿到!”訢茗拍拍手跟上他。
越靠近空鳴山,越能感受到靈力相沖的異動,楚御眉眼緊縮,眼底眸光越漸發冷。
走到山腳,他定神感受了下附近的靈力,除了訢茗身上溫溫和和的藥靈,還有墜蒼符沉重的壓制靈力,剩下的,是有些冰冷的寒靈。
是縛凝族,真巧啊,一處山洞,竟這麼多人來輪番看守。
楚御周身戾氣乍洩,繃地訢茗體內的藥床都有些波動,訢茗試圖幫楚御緩解一下情緒,還沒想出合適的方法,就被楚御攔腰帶飛。
訢茗下意識抓緊旁邊的人,緊閉著眼,再落下已經在山洞口,他腳有些軟,不知是楚御的戾氣影響,或是剛剛被嚇到了。
但楚御沒給他反應的時間,落了地就送開了手,飛身攻向洞內的人。
洞內的四五人都被背後楚御的一招壓制住了動作,楚御將靈力灌入雙臂,直直橫著張開向前逼近,那群人似乎從未見過如此具有壓迫感的力量,楚御越進一步,他們腦中的嗡鳴聲越發嘶劣,幾乎要崩出血管。
一時間,他們連出招都無法思考,雙手緊緊箍住額頭,止不住喉嚨中的嗚咽。
楚御的暴戾症有些發作,見到面前這群人被他征服的情景只覺舒爽,只想更進一步讓他們敗地徹底,他壓了壓眼皮,意欲將這些人拋至洞頂,手臂抬到半空,卻倏地傳來一陣疼痛,接著那熟悉的酥麻感撫慰全身,他轉頭對上訢茗清澈的蒙著些怯意的眼眸,緩慢放下了手臂。
訢茗一直在洞門口看著裡面發生的一切,他知道里面這些人不安好心,是鳩佔鵲巢,搶走別人寶藏的壞蛋,楚御對他們大打出手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不是剛說了要找齊藏寶圖嗎?要是這些人都死了,線索不就斷了?!
訢茗看他把手臂放了下來,舔了舔牙尖道:“那個…情況緊急我沒忍住,但是畢竟他們還有用,先審完找找藏寶圖再說吧。”
楚御支了份靈力變作縛絲,將那四五個人牢牢綁住,聽見他說話又低頭看了眼胳膊上還在滲血的牙印,心情有些複雜。
藏寶圖,行吧。
他就不該一時對一個什麼都不懂連山林都沒出過的小孩子心軟。
他正要開口,胳膊上又一涼,最後的一點點血珠也沒了,牙印處只留了些透明的液體。
好心的罪魁禍首還在得意:“嘻嘻,現在就不流血了。”
楚御:……
他決定還是遷就一下這位朋友吧,畢竟如果要重新解釋,只會更讓自己心煩。
“縛凝族是吧,你們有地圖嗎?”楚御居高臨下看著角落裡那些眉梢帶霜的人,冷聲問道。
一群人面面相覷,知道這圖萬不能貿然給出,卻又實在後怕方才腦漿崩裂的痛苦。
一時間無人開口。
楚御:……
訢茗卻興奮起來,不說話就是心虛!就是預設!話本里都這麼寫!
他見楚御也不說話,就自己先躲到他身邊,氣勢洶洶地學著話本上的臺詞:“我勸你們最好說實話,方才我們的靈力你們也見識了,若是不想就此了結了生命,就速速交出來!”
楚御眼皮一撐,餘光瞄了眼緊緊貼著他的訢茗,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兒。
他正想著這群人仍然一聲不吭,訢茗還會說什麼的時候。
最旁邊那個縛凝族人顫顫巍巍舉出一張圖,薄薄的紙看起來很堅硬,還掛著冰碴。
不愧是寒靈。
訢茗心裡為自己自豪鼓掌,卻又不敢去接,抬頭看楚御。
楚御會意,接過了那個冰塊。
還真是地圖,跟木異族的那張看起來很相似。
難道,訢茗真的沒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