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暗暗思忖後卻道:“忘記此處倒是沒問題,只是忻茗說要一路跟著我照看我的後遺症,總不能言而無信啊,長老。”

長老啞然,有些擔憂地看著忻茗。

藥靈族生來靈力只能養藥,並無攻擊性,忻茗又實在天真,哪日被人賣了恐怕都能笑呵呵地數錢。

可忻茗並不多想,自信且堅定地給了長老一個眼神,信誓旦旦對楚御道:“楚御,只要你答應不將此處說出去,我當然就要跟著你走啊。”

說的好像楚御不答應,他就能怎麼樣似的。

楚御心裡嗤笑,“嗯”了一聲。

長老心下也是無奈,可藥靈族生來如此,他們除了醫者仁心,其他的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他只拍了拍忻茗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算了算你在凡間也算十七歲了,都能娶妻生子了,以後可要穩重些,別總像個小孩兒。”

忻茗嘻嘻笑了兩聲,也拍拍長老的肩膀:“行了長老,我知道了,走了啊。”

忻茗樂顛顛地跟著楚御繼續走,心裡又對楚御多了層濾鏡,聽長老說早年間就是因為藥靈族醫治能力極強,各族當時少了龍族的壓制,正躁亂著,眼看著就要打起來,就先來搶他們藥靈族族人,想著能在受傷時更快恢復。

可藥靈族並不是什麼物件,那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沒有為誰所用,更不能成為誰的依附,當年的族人大多殊死抵抗,直到那個恩人出現,出手救了長老一干人,才讓藥靈族沒有就此絕跡。

他瞞著自己是藥靈族的身份,只不過是怕楚御也生了當年那樣的心思,怕自己為族人招來劫難。可現下楚御答應的爽快,問都沒有多問一句,顯然是沒有那層意思。

“說說,為什麼要纏著我?與當年救你族人的恩人有關?”忻茗剛想到這裡,楚御就開口“多問”了一句。

忻茗嚥了咽口水,平復一下心情,還是如實回答了:“是,但是我絕對沒有傷害你,只是用了你傷口上的血養藥,其他的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用血養藥?那個恩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惡病,竟要用血做藥引。”楚御其實沒有問他的意思,只是今日渾身都太鬆快,思考著順嘴就說了出來。

但忻茗是一點也不敢瞞,他覺得楚御這個人簡直太聰明瞭,萬一發現他說謊,說不定要牽連到族人。

“不是惡病,只是血是體內集精華之物,用它試藥較為靈敏罷了。”忻茗解釋道,順帶著為他的恩人辯護。

“我的血有用?”楚御又問。

“有!我只嚐了一點點就發現了,比我以前嘗過的都有用!藥床都有些發熱了!”忻茗興奮道。

楚御總覺得哪裡很怪,卻只問了他:“你嘗過很多人的血?”

“是啊,藥靈族精靈的體液療傷最有用,一時出不了汗,就只能用嘴巴,而且這樣還能嘗一下血試試藥。”訢茗自然道來。

楚御的視線落在了他的唇瓣,薄薄的但不失豐滿,周邊的面板白的刺眼,可這一處卻不失顏色,很有觀賞性,怎麼能…被用來療傷呢…

楚御突然一個激靈,將視線撤開,又是一句“嗯”。

兩人一路走出了山林,山林外的一切對於訢茗來說都是陌生的,從前他即使是要試藥,也只敢在山林裡蹲守,在暗處觀察受傷的人,然後伺機而動。

這一整片再往南都是連綿的山和樹林,縱使他十七年都沒有出去過 也都沒有將每座山都巡過。

這會兒出了這山林,眼看著就要到鎮上去,人只會越來越多,雖沒親眼見過當年藥靈族的動亂,但口口相傳的故事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陰影,訢茗下意識想藏。

楚御感受到身後的腳步很近又很輕,微微側頭時餘光也瞧不見人了,心下起疑,直直停住了腳步。

訢茗低著頭藏在楚御身後,楚御一停,他額頭就撞上了後背。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停,但畢竟撞到人了,長老說反正先認錯就對了:“嘻嘻,剛才沒看路,但是應該沒撞疼,因為我頭不疼。”

楚御沒耐心跟他掰扯這樣 直截了當地問:“你躲什麼?這兒有你仇人?還是說有藥靈族的仇家?”

“啊,不是不是,我就是,沒見過那麼多人,以前也只見過受傷的。”訢茗看著街上幾個揹著包袱頭髮花白的老奶奶,沒說自己其實是怕被打。

楚御沒說話,訢茗心虛的抬頭瞄了一眼,他怕楚御發現他說謊,然後對上了楚御淡漠的眸子,他有些被嚇到,只能笑笑。

楚御抿了抿唇,突然覺得煩,索性轉了身接著往前走。

訢茗接著跟在身後,深呼吸一下告訴自己:他應該是生氣了畢竟他這麼暴躁,不過沒關係這也是好事對養藥很有好處,富貴險中求,要穩住,為了全族的恩人,值得!

到了鎮子上,兩邊的客棧,鋪子和府邸多了起來,訢茗都沒見過,想抬頭看又不太敢,楚御又走的快,於是訢茗一邊微微側頭一邊快步跟著他走。

直到又撞了一回。

撞得訢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回笑都笑不出來了,只睜大眼睛抿著嘴看他。

楚御也只是嘆了口氣,像是壓制著怒氣,然後從衣服裡摸出個玉佩。

!!!不會是暗器吧,殺我還需要這麼高階的東西嗎???

訢茗往後退了退,腦海裡已經自動現出自己慘死街上的場景,嚇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楚御拿著玉佩看了眼,又對了對面前的牌匾,心下有了定論。

然後一轉身就看見訢茗視死如歸的樣子,心想你又在幹什麼?

楚御給了他涼涼的一眼,裡頭滿是無奈。

“幹什麼呢你, 這家人跟你有…?”

“我撞你兩次都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我既然答應了除了療傷什麼都不做我肯定會做到你再相信我一次吧。”低著頭閉著眼一口氣說完,頗有些聲淚俱下的氣勢。

楚御:……??

“嗯。”楚御真的不想理解了。

訢茗一下子睜開眼,眼淚還在打轉,他胡亂揉了一把然後抬頭,沒看見楚御卻看見這個府邸的牌匾,很熟悉的圖騰,異木族。

訢茗瞬間就想跑,轉而又想起來不能再一次丟下楚御了,便衝上前去拉住了楚御的衣袖。

楚御反射般地回擋,發現是訢茗後又堪堪收住了最後的力,只有掌中捏著的玉佩劇烈晃盪著,那玉佩是木中鑲玉,外面的木料已經有了磨損,張著木刺,楚御看著訢茗嫩白的手就要被那玉佩晃過去,先一步握住了玉佩,木刺扎進了拇指。

疼痛感襲來,挑起那些本已蟄伏的神經,楚御全身驟然繃緊,眼底的戾氣無處可藏。

“走開。”他的嗓音變得嘶啞,像是緊緊壓制著什麼。

訢茗知道他這是真生氣了,聽他說自己也確實想逃,但他手上的血液流在地上實在太浪費,況且自己的體液也可以幫到楚御。

訢茗仍然沒動,上前一步抓住楚御的手腕,含住了流血的拇指,將血迅速舔乾淨後,才將他的拇指撤出來拔掉木刺,舌尖又重新抵了上去。

一系列動作迅速連貫,楚御只覺滿身躁動的神經只稍微探了頭就被按回去,拇指上的疼痛感也在漸漸消退。

他低了低頭,突然覺得被什麼閃了下眼。

這時候的神志還未完全恢復,他直接用閒著的那隻手撥了撥訢茗的衣領。

頸間鎖骨中央,一枚靈印正淡淡閃著光,是一株鳶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