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離與舒君悅一同去往天牢,一路上兩人都安靜地坐著。下車時,舒君悅朝著舒月離伸手,示意她挽著自已下車,然而,舒月離卻刻意避開了他的手。

她的目光投向馬車另一側的落卿,落卿心領神會,迅速轉頭看了舒君悅一眼,然後才放心地將舒月離扶下了馬車。

待幾人剛剛踏入天牢,一位身材雄壯、臉上帶著深深刀疤的獄卒如猛虎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落卿立刻上前,熟練地從腰間扯下令牌。刀疤獄卒雙手恭敬地接過令牌,僅僅一眼,便趕忙跪地行禮:“陛下。”

舒君悅朝他擺了擺手,冷漠道:“免禮。帶朕去關押國師的地方。”

“遵命。”刀疤獄卒從旁邊的火架上拿起一把火把,如引路明燈般,帶領著幾人向前走去。

越往裡走,空氣變得越發稀薄,彷彿被抽走了一般。牢房中的氣味也愈加難聞,猶如腐臭的屍體散發出來的惡臭,讓人作嘔。

房裡的犯人不時發出陣陣嘶吼,那聲音如同地獄的惡鬼在咆哮,有的犯人更是像失心瘋一般,突然飛撲過來。

舒月離就看到前面一個獄卒,只是靠近了牢門一些,就被那犯人如餓狼撲食般掐住了脖子。

那犯人張開牙齒,狠狠地朝著獄卒的脖頸咬去,獄卒疼得哇哇大叫,身體劇烈掙扎著,不掙扎還好,越掙扎那囚犯越瘋狂,雙目離全是嗜血的笑容,那獄卒最終被咬住了大動脈,鮮血止不住外溢,最終雙腿一伸,便沒了氣息。

見獄卒橫屍當場,那犯人的雙眼竟泛著猩紅的光,宛如地獄惡鬼,幽幽地朝舒月離等人一笑。

儘管最終那名牢犯被兩名身強力壯的獄卒暴打了一頓,直打得他皮開肉綻,腰腹處白骨森森,原本白色的囚服也被鮮血染得猩紅刺目。

但舒月離還是被嚇得冷汗涔涔,畢竟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慘死,說不震撼那絕對是假的。

舒君悅見她有些走神,便伸出修長的手,緊緊握住她纖細的手臂,輕聲道:“阿離別怕,離遠些就好了。”

她本是想掙脫開的,但牢房內光線昏暗,舒君悅的手著實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舒君悅又道:“這裡關的都是死囚,只等時辰一到,便要被押赴菜市口行刑。這些人終日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吃著泔水、餿飯,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被拉去處死,要麼就是被獄卒打死。他們的心態早已扭曲,所以,他們恨不得多拉些人陪葬。”

舒月離靜靜地聽著舒君悅講述,心中的悵然又多了幾分。

若是上次她沒有向父皇求情,柳寒風一家是不是就會在牢房裡被那些喪心病狂的犯人害死,又或者被嚴刑拷打得精神錯亂?她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那墨呢?他的處境會不會更加艱難?

腳下的步子依舊在前行,舒月離覺得這天牢的路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又走了許久,刀疤獄卒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透過火把微弱的亮光,舒月離看到前方有一個暗門,不知刀疤獄卒觸動了什麼機關,暗門在瞬間開啟了,就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只見裡面身著殘破紅衣的墨,雙手雙腳被緊緊捆綁在木架上,粗壯且長的鎖鏈如惡魔的獠牙,狠狠地勒住他的手腳。

他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腰腹處那道傷疤更是被人殘忍地重新挑開,鮮紅的血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濺落滿地。

“墨。”舒月離失聲驚呼,抬腳便要跑過去,卻被身側的舒君悅一把拉住。

“你攔我作甚?”

“他如今很危險。”

“哼,這就是你對他用刑的理由?你怕是忘了,他是我的夫君!”舒月離怒目而視,用力掙脫舒君悅的手。

舒君悅牢牢握住她的手腕,解釋道:“我本沒想對他用刑,可他實在厲害。你瞧,地上那具屍體便是新上任的御林軍統領李陽,也是他將國師抓來的。我本以為李陽是憑本事鉗制住國師,哪知剛進牢門,國師彈指一揮間就把他殺了。”

舒月離一個眼神都沒給那具屍體,她唇角邪魅一笑,“皇兄是在怪墨殺了你的心腹?”

舒君悅皺起眉頭: “我是擔心他會傷害你。”

“我不怕!”舒月離眼神堅定地看著舒君悅,轉身朝墨走去。

舒月離慢慢朝著墨走去,每走一步,她的眼眸就愈發溼潤泛紅,待走到他身前時,淚水已經淹沒了她的臉頰。

她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墨的眉眼,“墨,你醒醒。”

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她來時想好的那些話,都被她拋諸腦後,現在只想帶他回家。

“來人,把他放下來。本宮要帶他走。”

“阿離,不行。”

“皇兄,你還要阻攔我?”

“阿離,他殺了舅父和十萬大軍,舅父臨終前還在擔心你,這些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但我還是要帶他走。”

“阿離當真就這麼愛他?”

舒君悅原以為舒月離會因為舅父和十萬大軍的命同墨產生嫌隙,可當他看見舒月離溼紅的眉眼,堅定的要將墨帶走那刻,他卻慌了。

舒月離答:“我愛他。”沒有理由的愛他。

舒君悅哭笑,漆黑的眸子如染血般猩紅,“那我呢?我在阿離心裡算得了什麼?我同樣深愛阿離。”

他的聲音很大,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穿過堅硬如鐵的牆壁後又折返回來,源源不斷地在空氣中激盪迴響著,餘音嫋嫋,不絕於耳。

每一個字都如同黃鐘大呂一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除了落卿之外,其他人的臉色均是微微一變,先是露出幾絲驚愕之色,但很快便回過神來,然後齊刷刷地雙膝跪地,磕頭如搗蒜,似乎恨不得把自已的身體跟地面完全融合在一起。

程萬里得到訊息後匆匆趕來天牢,恰好聽到了舒君悅說的這番話。

他和其他人一樣,心中也是大吃一驚,雙腳像是被釘住了似的僵立當場,過了許久才緩緩邁步向前走去。

“陛下萬福金安!”

尚未走到近前,程萬里便高聲喊道,他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了牢房內,讓舒月離和舒君悅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