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的腥臊和香氣一同刺激著她的感官,她忽然也產生了嘗一口的念頭。

她告訴自已只嘗一口,一口就夠了。

待一口肉下肚,她彷彿嚐到了世間最美味的東西,她也開始像家人那般狼吞虎嚥起來,生怕眼前的肉進不到自已肚裡。

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竟有了吃人肉長生的念頭。”

“所以,阿離還認為幽冥教的人奢靡嗎?”墨的神情嚴肅,嘴角卻仍銜著一抹淡笑,好似故事不痛不癢。

舒月離雙手捂著胸口,眼眸蘊出層層霧光,很想將剛吃下的肉吐出來。

她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菜餚,眼底產生一抹厭惡之色。

“來人,將菜全部撤了,扔到山裡喂野狼。”

“你?”她攥緊拳頭,尖細的指甲摳進掌心深處。

“本座知道阿離吃不下這些。以後阿離可以同本座一起飲血,血的滋味可比這些好多了,這樣阿離也不會覺得本座鋪張浪費。”墨輕笑出聲,眼底掠過一絲玩味之色。

“你故意的。為什麼這樣?”

“阿離不喜歡的,本座也不喜歡。”

“瘋子,我要回公主府。”她強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儘量讓自已平靜下來。

“阿離這就忍不了了?本座還有好多好玩的沒與阿離分享呢,才不會放你走。”墨的笑容似孩童般純真,可看在舒月離眼裡卻如魔鬼般駭人。

(墨有什麼錯呢?他只是想將他認為最好的東西統統送與阿離。)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寒冬已過,新春初芽,她在幽冥閣已整整五日。

雖說才五日卻比她活了十七年還要難耐。

墨絲毫沒限制她在幽冥閣的走動,可無論她去到哪裡,哪裡都是死角,她曾在房中透過層層樓閣規劃好逃跑路線,但真到地方入眼卻是大片荒蕪,她甚至連抬腳的勇氣都沒有。

五日裡,墨從未出現過,只有侍女按時送來滿杯新鮮血液。

起初,她只當這些是墨戲弄她的手段,眼不見,心為靜。

可當她嘴唇乾涸,唇角裂出道道血痕被逼無奈喝下粘稠腥臊的血時,她才明白,墨並未和她開玩笑。

他是真的想將自已喂成人血怪物。

這日,她正在窗前無聊地擺弄新摘得玉蘭,一隻通體雪白的鴻雁朝窗前飛來,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在幽冥閣這幾日,她觀察了好久,閣裡並未豢養任何鳥獸,只有幾隻黢黑的烏鴉整日在閣頂盤旋。

她仔細觀察後竟發覺鴻雁腳上綁著布條,心下大喜,急迫地將布條摘下。

“阿離,見字如晤,一別數日,掛念繁多。幽冥閣詭譎危險,我等無法進入,只能靠你自行逃脫,記住:靜心勿念,所聞所見皆是幻境。 ———程萬里筆”

舒月離看完書信又重拾了鬥志,她就說怎麼都走不出去呢,原來一切都是幻境,她轉頭環視整個屋子,莫非這也是幻境。

隨即又笑著搖了搖頭,自已真是瘋了,怎麼能想出這番荒謬言論。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整個幽冥閣愈發寒冷。

舒月離趁夜慌張地走著,邊走邊往周遭觀望生怕撞見人,就在她對自已一萬零八十六次心理暗示後,出口終於出現在眼前,她頓時心中大喜。

可她剛邁出左腳,耳畔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離,你要去哪?”男人聲音低啞,充滿了病態、暴戾的佔有慾。

“哈——教主真是神出鬼沒,嚇本宮一跳。”此時舒月離大腦一片空白,有一瞬呼吸都停滯了,只能笑著和墨打哈哈。

“想出去?”

“嗯,不是。”她不由自主點頭,又猛地搖頭。

從掌心的粘膩程度可以看出她此時有多恐懼。

“本座帶你出去。”似是察覺到眼前人的懼怕,墨聲音罕見的暖了些,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若是可以,你能當今晚沒見我嗎?我立刻回房內休息。”

舒月離見他笑了,內心更怕了,常言道:能聽鬼哭,不能聽鬼笑。

墨一笑,她就覺得沒有好事。

“我不走了,還不行嗎?”見墨不回答,她乾脆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一副頹然的樣子。

“真不走了?本座可以送你回公主府的。”墨早已收起了身上的冷意,慧黠雙眸裡襄著溫和目意。

“真的可以嗎?你該不會將我扔山上喂野狼吧?”舒月離還有些不相信,他大老遠將自已擄來就是為讓自已喝幾天人血?這人當真是瘋了。

“本座自然說話算數。”墨大手一揮拂去了身上的雨水,他一襲紅袍,鮮豔如血,衣襟輕敞露出白皙結實的胸膛,從閣樓飛身而下,踏著寒涼的月光而來。

“摟住本座的腰,若是掉下去了,本座可不負責。”

舒月離似是沒從剛才的場景回過神來,猛然對身側的墨點點頭,雙手用力環抱住他的腰身。

他施展輕功,身形如閃電般輕輕一躍,猶如浮光掠影,眨眼間兩人距地面數丈之高。

舒月離感受著耳畔的寒風夾著雨水拂過髮梢,額頭一陣冰涼。月明星稀,好似她伸手就能摘到。

“美嗎?”墨溫熱的鼻息若有若無擦過她的耳畔。

“美。”

“阿離可還會記起我?”他濃密如蒲扇的睫翼忽閃忽閃的,幽暗深邃的紫眸直直映在舒月離眸中。

引得舒月離一陣失神,景很美,身側的人更甚。

若是這人沒病的話,可能會更好。

她想她應該會想起他吧,畢竟如他這樣怪異危險的人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個。

“自然會的。”舒月離朝他露出一個純良無害的笑。

“那就好,等本座處理完手頭的事,自然會去找你。”

“記不得也沒關係,本座會讓你記起。”

舒月離頓時無言以對,她只是友好、客氣了一下,誰知這人還當真了,她可不想再見他了,一點也不想。

幽冥閣到公主府的路程隔了十萬八千里,可舒月離卻覺得只用了半炷香的時間。

“阿離,還摟著本座不放,是想讓本座到府裡做客?”墨低頭看著身側嬌嫩的女子,戲謔地開玩笑。

舒月離頓感震驚,這速度未免太快了。

她急忙鬆開了環抱著墨的雙臂,尬笑地轉身指了指身後的公主府,示意道:“本宮不是沒反應過來嘛!要進去坐坐嗎?”

“不了,本座沒興致。”

語畢,人已不知所蹤。

舒月離瞧見人走了,才長長舒了口氣。

夜色寂靜,星月黯淡,黑沉的夜幕彷彿無盡的深淵般將大地籠罩,夜風襲過,院內的柳樹發出嘩嘩響聲隨風輕揚,影影綽綽,分外蕭瑟。

丁府內院一間屋子依舊燈火通明。

此時丁貴正在屋裡飲酒,突然身後不遠處出現一抹黑影。

丁貴笑道:“使者,您來了。”

黑衣身影持劍而立,聲音冰冷駭人,“是。你喚我來何事?”

丁貴皺眉,眸中閃過一絲懼怕,“你不是魅影。”

“魅影死了,以後他的生意我接手。”

丁貴聽聞眼底的畏懼才減輕了些,一口飲下手中的酒問:“您怎麼稱呼。”

“浮生。”

丁貴笑道:“浮生大人,我看中京中一餛飩攤女子,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我很是喜歡。可她不知好歹,寧願跟她那跛腳伕君也不願從了我。我想請您幫我將她擄來。”

浮生冷笑,“就這?”

“是,那女子真的太美了。您開個價,能不動聲色將她擄來,出多少錢我都願意。”

“是嗎?我要的你可能出不起。”

丁貴笑,“不會,這世上還沒有我出不起的價錢。”

浮生好看的眉眼輕挑,漆黑的眸子浮上一抹殺意,“若是我要你的命呢?”

丁貴不可置信的回頭,“你—”

“丁大人壞了幽冥教規矩。”浮生緩慢抽出腰側的水寒劍,劍身通體銀白,如冰晶般透亮,凌厲的劍鋒直指丁貴。

“使者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什麼都沒看到,求您別殺我,別殺我。”丁貴拼命求饒,身子顫抖著向桌子另一頭爬去。

“哼,本是可以不殺你的,可規矩就是規矩。”

“我真的沒看到,您有面具遮擋,我什麼也看不清啊。”丁貴身子劇烈抖動,兩手死命的護住眼睛。

“是嗎?你沒看清?”浮生笑問。

“沒看清,一點也看不清。”他一手捂住雙眼,另一手在空中揮舞。

“哦?這樣說來就不算壞了規矩,那也你不用死了。”

“真的嗎?”丁貴眼裡浮上一抹欣喜,那是死裡逃生的喜悅。

“可你還是要死。”浮生語氣冰冷,深邃的眼眸沒有一絲憐憫。

“為什麼?”丁貴絕望問道。

“因為你擋了別人的路。怪就怪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今夜你必須死。”浮生矯健的步子緩緩朝丁貴走去,手裡的水寒劍散發幽幽寒光。

說罷,他手裡的水寒劍輕揚,劍氣從空中掠過,散出一道凌厲的鋒芒。

“啊—” 丁府內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殷紅的鮮血濺灑窗扉。

夜色裡,樹梢上烏鴉睜開了血紅色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