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凝固的氣氛在眾人之間蔓延,謝晚雪滿臉疑問的看了眼江袖玟,江袖玟聳了聳肩。魏忻珏靠在門板上還是那副面癱表情。燕枚猶如私塾裡被先生罰站的學生,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燕姑娘。”還是魏忻珏突然抬頭朝著院子裡的燕枚叫道。

燕枚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還是笑著抬起頭,水痕帶著脂粉把本來清新脫俗的樣貌變成了小狸貓的臉,魏忻珏的下一句話頓時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你怎麼畫這麼醜的妝。”魏忻珏被嚇了一跳,本來他是想說能不能燒點水,結果頓時心中所想脫口而出。

燕枚神色霎時間黯然,她方才強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哇”一聲,她提著裙子跑了出去,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往下掉。

聽著一聲用力的關門聲,謝晚雪一拳頭砸在桌子上,她看著魏忻珏,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會說話可以把嘴閉上。”

魏忻珏納悶了,他歪了歪頭,問道:“我說的有問題嗎?”

謝晚雪冷哼一聲,也不搭理他,轉身往外跑去,她要去安慰安慰燕枚。

江袖玟坐在椅子上,他把自已背上的兩條布囊掛在椅背上,端起桌上早就涼透的茶水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我說的有問題嗎?”魏忻珏一頭霧水轉頭問向江袖玟。

“當然有問題了。”江袖玟把茶杯放下,打了個響指,“老魏你就是個榆木疙瘩,人家小姑娘明明就是對你有意思,被自已喜歡的人說醜可比拿一把刀捅人厲害多了。”說完他一副情聖的樣子端起了茶杯。

魏忻珏一挑劍眉,“你的意思是燕姑娘對我有意思?”

“不然呢。傻子都能看出來,沒見你剛才進來,人家姑娘高興的都快跳起來,結果你就應了一聲,嘖嘖,那一刻我好像聽到了什麼破碎的聲音。”

魏忻珏撓了撓頭,他委實對男女之情不感冒,他蹲下身子,一臉惆悵,“是嗎?那你說怎麼辦,等她回來我誇她好看?可是我不會說謊話啊,她那麼厚的脂粉就是不好看啊。”

江袖玟一口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然後咳嗽不斷,顯然是嗆到了,江袖玟拿出手帕掩住嘴鼻不斷咳嗽,他對著魏忻珏顫顫巍巍地伸出大拇指,“咳咳,老魏,咳咳,你,咳咳,無敵了,咳咳。”

“其實你沒見過燕姑娘不化妝的樣子,她其實挺好看的,就是不適合化妝。”魏忻珏扶額沉思道。

江袖玟被這一口水嗆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咳的臉色漲紅,緩了好一會兒,江袖玟用手帕擦著自已白衣領口處的溼澤,撇嘴道:“你這話跟我說有屁用,跟人家姑娘說去。”

魏忻珏縮了縮脖子,這話對著一個女子他可說不出口,他側著臉看著江袖玟,把江袖玟看的心裡發毛,江袖玟悄悄摸住自已的槍囊,警惕地問:“老魏你要幹嘛?”

“你要是個女人應該挺好看的。”魏忻珏笑了笑說。

“我去你媽的!”

兩人打鬧一會兒,魏忻珏拿起手帕擦著鼻血,方才江袖玟一拳砸到他鼻子上了。江袖玟摸著脖子上的抓痕,疼得呲牙咧嘴的,“你打架怎麼跟個娘們一樣,還用爪子啊。”

魏忻珏翻了白眼,把綢帕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後塞進鼻孔裡,“你也好不到哪去,兩隻腳專往人胯下踹,我要是不反鎖住你脖子,就被你害死了。”

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就這麼坐在椅子上,江袖玟看著紋絲不動的院門,“這倆人怎麼還沒回來?”

魏忻珏鼻孔被塞住,說話有些悶悶的,“布吉島,闊稜宰歪幽神馬四扒。”

江袖玟拍著魏忻珏的肩膀,“你最近一段時間回長安小心一點,我覺得郎凌那小子要是知道你是給英國公府通風報信的絕對饒不了你。”

“哼哼。”魏忻珏哼了兩聲,“塔梅孔。”

江袖玟一想也是,郎凌回去估計就要被綁著去接親了,說實話他見過強迫新娘子上花轎的,但新郎官全身捆著麻繩去接親,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想想那場面一定很好看。

唉,這倒黴孩子。

——

郎凌一張臉成豬肝色了,他就這麼四仰八叉地被人舉著,聽著路人的指指點點,他閉著眼睛都能想到路人們好奇跟大笑的樣子,他欲哭無淚,自已這“一世英名”,不,臭名才對,絕對要被毀了。

“陳理,陳理,你最起碼讓他們把我放下來啊!這麼多人我還能跑不成!”郎凌喊道。

陳理與淺溶對視一眼,淺溶回頭看了眼跟大白鵝一樣撲騰的郎凌,有些於心不忍,她問道:“陳管事能不能把他放下來啊?”

郎凌耳朵多尖啊,瞬間就聽清這句話,“對對對,陳理不聽我的話,淺溶的話你總聽吧。”

陳理思索再三,回頭道:“公子你再忍忍,等到了渡口就讓他們把你放下來。”

“混賬!”郎凌仰天怒吼,“回去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公子你省省吧,那也是回去之後的事了。”陳理無奈說道,然後他轉頭對著那幫壯漢說道,“你們用好力,別把公子摔到了!”

“是!”壯漢齊齊大吼。

郎凌一臉悲憤地看著青天,你孃的。

一陣狂風從西北方吹來,一時間飛沙走石迷人眼目,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用袖子遮臉,郎凌就倒黴了,正在罵人的嘴瞬間吃了滿滿一口灰塵,他眼睛被漲的根本睜不開,風吹起來沒完沒了。他眼睛勉強睜開一道縫隙,只見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剎那間彷彿黑了一個度。

只見鉛色的一大團雲層正從西北方推過來,鉛雲層層相疊,猶如魚鱗一般。看起來似乎要有一場暴雨席捲而至。

郎凌驀然心中一明,他暗道一聲,有了!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城,走在來時的道路上,陳理回身說道:“若是不想成為落湯雞,咱們就要加快速度了!”

眾人稱喏。

就這麼迎著狂風,一行人往渡口飛快行進著。

大風吹的路邊樹林歪斜,楊樹的葉子也不似往常那般鬼拍手,反倒是嘩嘩譁個不停,不少行商的馬車中有些馬匹受驚,讓馬伕不得已下車來安撫馬。

風越吹世界就越昏暗,鉛雲正停在人們的頭頂,黑雲翻滾,每一次滾動,都讓人能看到雲層中閃爍的雷光。

大街小巷的小販們紛紛飛快收攤,要麼推著小車,在道路上飛奔。商鋪就更快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抽走支窗的小杆,把掛著幌子的竹竿一收,接著咣噹一聲就把門關上了。

這幾日金陵的天氣就跟孫猴子一樣千變萬化,上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刻瓢潑大雨就下來了,或者上一刻還下著大雨,下一刻就雨收雲開太陽出來了,主打一個邪門,他們現在已經無力吐槽這賊老天了。

謝晚雪站在一條早就無人居住的巷道里,四周的牆壁因為連日大雨已經生出青苔,巷內因為排水道的廢棄,堆積起了水,一種潮溼發黴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單手持刀,冷眼看著面前一身黑衣的兩人,在她的身後也一人斜倚著牆,手中大刀寒芒芒的。

燕枚蜷縮在角落裡嚇得渾身發抖。

一時間雙方都是你不動我不動的樣子,就這麼對峙著。

驟然陽光消失,整個天地暗了一個度,讓人視線猛然有些接受不了,狂風從巷口灌進來,在巷道里嗚嗚作響。

謝晚雪背對著風,風力讓她有種推背感,面前兩個黑衣人就不好受了,猛然被吹的睜不開眼睛。

正好可以藉著風力,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謝晚雪從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身後拿著手掌寬大刀的人,見他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已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右腳用力往地面一蹬,藉著風力,就往兩人飛竄而去。她面無表情,手中長刀卻以一個狠辣的角度往左邊一人的脖子處砍去。

那兩人顯然也不是吃乾飯的,那人一個側身躲過這一砍。

謝晚雪不慌不忙,右手那人要反應過來需要時間,再出手也需要時間,時間很短,大概就三息左右。

三息殺一個人夠嗎?

夠了!謝晚雪暗自咬牙,那一刀雖然揮空,但從小練刀的她自然知道,刀想要殺人只有兩招,一為捅,二為抹。砍只是虛晃一招,謝晚雪身子在空中一轉,手腕跟著一轉,刀鋒開始回抽!

僅僅兩息之間,出刀與回抹已經完成。

出乎她意料的是,右手這人反應極快,僅僅兩息手中的刀已經揮出,謝晚雪不得已在空中再次變換落地處,她腰身一扭,右手猛然鬆開刀柄,左腳尖在牆壁上一點,一個後空翻,右腳勾住長刀的刀柄。

平穩落地,她接住空中的長刀,這時左手邊這人嚇得一身冷汗,這女子年紀不大,刀法如此老練,自已差點就交代在這裡了,他也顧不得什麼,遞出佩刀挽一個刀花向謝晚雪刺去。

謝晚雪揮刀撥開這一刺,她邊擋邊退,於是又回到方才站定的地方。

瞬間巷中又恢復了之前對峙的階段。

幾人從開始到開打,一句話也沒說。

一聲悶雷,傾盆大雨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