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神秘催眠鏡
沙僧後傳:天界打工人的逆襲 慕容雪笙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這個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喜歡在喧囂的巷道談天說地;有的人喜歡在寂靜的街角默默無聞。
這個天上也同樣有形形色色的神。有的神喜歡大搖大擺顯示自已的權威;有的神喜歡轟轟烈烈搞一番事業;有的神呢,只想埋頭做好眼前的事。
一輩子太長,不死不滅,換來的是永恆孤獨。
其實我很喜歡看管倉庫的工作,這並沒有許多人想象的那麼枯燥。
這裡雖然有些髒亂陳舊,可是我靜下心來打掃了一番,倒也清爽。
沒有俗世紛擾,沒有苦海沉淪,還算是一處世外桃源。
只是,彼時的我尚且不知道,未來還有很多更復雜的事情等我去解決。
像這樣清閒的差事,非但沒有搶破頭,還禮讓了一番最後才落到我手裡,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人生得意須盡歡,神仙也是一樣。
幾百年風起雲湧,人類已經有沙發、按摩椅之類的東西。我自然也就緊跟潮流,將一把破舊的藤椅變作真皮按摩椅的模樣,盡情享受。
正當我準備開啟一天清閒時光的時候,第一樁差事便找上了門。
“聽說天庭倉庫重新開放了,誰是這裡的主管?”一個面若銀杏的仙女探頭過來。
她著一身翠綠的衣裳,藕粉色的裙子綁在纖細的腰上。她從繚繞的煙霧中姍姍而來,好似一隻閃動翅膀的蜻蜓停在豔紅的花苞上。
“我是!”我一時看得痴了,雙手摸了摸褲縫,想起身卻還是尷尬地坐在原處。
也許是太久不與人交流了,更何況是一位陌生的仙女。
“哦,原來是捲簾將軍啊!你可以借我一件寶物用用嗎?”她的目光將這裡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什麼寶物?有沒有批准?”強烈的責任感讓我放下矜持,立刻站了起來。
“聽說你這裡有一面催眠鏡,可不可以借來用一用?”仙女壓低了聲音,湊近說。
“審批手續?”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語氣更加平靜。
“什麼審批手續,難道不是我想要就能拿的嘛。”仙女撅起嘴,顯然有些不高興了。
“哦,當然不是,太白金星囑咐過我,雖然我們天庭寶庫重新開了張。可是隻有看了上頭的審批手續才能把東西給你的。”我自認笨嘴拙舌,可是卻是極有原則的。
“切,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倉管,有什麼了不起的,真拿了雞毛當令箭了!”仙女揚起頭,不耐煩地撂下一句話便離去了。
“催眠鏡?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很稀奇的東西。”
我翻開面前厚厚的幾本冊子,吹了吹上頭的灰塵,嗆得我眼睛有些酸澀。
對照目錄,我很快搜尋到了“催眠鏡”的所在地——西邊櫃子第一層底下。
原來是王母娘娘的東西。
也許是出於好奇,也許是出於此時並不存在的使命感,我鬼使神差地朝著西邊的櫃子走去。
開打底層的櫃子,一股濃烈的檀香味撲鼻而來。
我在最底層看了看,摸出一個布包來。上面貼著用簪花小楷寫著“催眠鏡”三個字的標籤,我猶豫半晌,還是決定把它開啟。
塵封許久,這已不是一面照花鏡,我想起人間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急忙將它翻來覆去看個仔細。
這不過是一面普通的青銅鏡,背後的圖案是幾隻生了鏽的飛舞的蝴蝶。
莊生曉夢迷蝴蝶,也許這就是鏡中的秘密。
我將它翻了過來,裡頭出現了我自已那張憔悴的滄桑的臉。
只不過,歲月不饒人,我再也回不去我的流沙河,人們也再記不起我曾威風凜凜的模樣。
人們都說我打碎了琉璃燈,惹得王母不高興,所以才將我貶去流沙河,做一個吃人的妖怪。
師父這麼說,師兄這麼說,連街邊賣花的少女、牙牙學語的孩童也這麼說。
由不得我不信。
我不知道命運為什麼選擇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師父會從流沙河渡我出塵。
我忘了我為什麼吃人,也許是自我防衛,也許是惡作劇,也許……
我脖子下分明還掛了九個取經人的頭顱。
取經人……為何要殺取經人?
一切都成為了記憶中的一團模糊。
我這才明白,世上最嚴酷的刑罰從來不是讓我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神變為一隻無惡不作的惡鬼,而是毫無徵兆地奪走我全部的記憶,讓我永遠在過去中迷失。
那些不斷閃回的片段卻始終無法帶我拾起過去,碎片在腦海中旋轉、破碎,我陷入旋渦。
最後留下的一點回憶是一位面善的菩薩寶相威嚴,對我道:“有一天會有一個和尚路過這裡,他就是你的師父。”
是他讓我摩頂受戒,從此多了個“沙悟淨”的別號。
從今以後,我每天就只做一件事——等。
等時間腐蝕我的骨肉,等待著毫無意外也毫無驚喜的明天。
那個和尚,哪一天能來呢?
日復一日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和尚來了,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隻猴子和一頭豬。
那和尚告訴我,從今日起,他就是我的師父,那猴子我要叫他做大師兄,那頭豬就是二師兄。
這樣也好,我不必繼續在這裡做些卑劣的營生。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現在我決心向善,以後定然可成佛。
那是上天給我的救贖,或許能將我的記憶還給我。
取經的路在很多人看來也許很遠、很漫長,可是在我看來,卻是再近不過。因為每過一難,便意味著把前塵往事忘卻更深一點,眼前永遠只有未來,沒有過去。
靈山有多遠?我不曾計算過。
八戒說他羨慕我,沒有過去就意味著沒有痛苦。
其實該是我羨慕他才是,如果可以,我想要回我的記憶,即便是充滿了痛苦悲傷的記憶,我也甘之如飴。
隨著時光推移,我頭腦裡竟漸漸有了些過去的影子。
記憶深處唯一隱約存在的是一個女子的背影。她面目模糊,卻在我心中漾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我記得曾經和她在沙灘上嬉戲,記得曾經和她在月光下共舞,記得曾經和她談詩論道好不快活。她是誰?
我猛地想起了他人口中我打碎的那盞琉璃燈,琉璃,琉璃,琉璃易碎!
那個女孩似乎就叫做“琉璃”。
當我再向記憶深處探去,一陣劇痛襲上心頭。我在迷霧中瞧見了一雙眼,一雙女人的絕望的眼。
我不願再想,一切大抵是我的過錯。
從這種恍惚中醒來,我才終於明白,這就是催眠鏡的用處。它讓我陷入了從前的那些難忘的美好,可是隻限於那些見過的、記憶中的畫面,至於丟失的那一部分,還是渺無音訊。
或許真的只有那破碎的半盞琉璃燈才能讓我完完全全從苦海中解脫。
“我又來了!”
那綠衣仙女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是王母的手諭!”她將一張寫著王母名字的書卷甩在我的面前。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要它做什麼?”我還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我近來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想用它來好好睡一覺,不行嗎?再說了,手諭已經在你手裡,你就無權過問我的用途。”仙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手裡的催眠鏡。
“好,記得還回來!”我不願意再多說,也知道在這裡不該多說,我的職責也就到此為止。
“謝啦!”她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寶物,轉身消失在了雲霧深處。
“誒,你等一下!”我的聲音還沒有落下,她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天際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