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回爸媽家時,高速路上出了車禍,擋風玻璃的碎片飛進了她的眼睛。
那之後,白露的眼睛被纏上了繃帶,閉門不出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
房門外的母親依舊在哄著她去散散心。
母親越說,白露心情越不好,摸索著走向梳妝檯前,將化妝鏡摔在了地上。
鏡子四分五裂。
她的手無意落在了檯面上,觸碰到了什麼東西。
是一枝花。
白露胸口大幅度起伏,試圖用深呼吸壓驚。
她從未出過房間,父親母親也不曾進來,那是誰把花放在這裡的?
突然熾熱的呼吸落在了她的後頸上。
“妹妹,一枝桃花,送給你。”
是姐姐的聲音。
白露瞬間打了個冷戰,縮回手。
姐姐怎麼會突然出現?姐姐是怎麼進的房門?她分明沒有開啟過,也沒有聽到開門的動靜。
白露記憶裡一直有個姐姐,可所有人都說她記錯了。
這是她一個很深的疑惑。
她清晰地記得,姐姐白霜是絕美的,是罕見的異瞳眼睛,很神秘很勾人。她們小時候,姐姐總是牽著她在家鄉的梨園裡奔跑。
她這樣告訴母親,母親卻笑著摸她的頭說她肯定睡迷糊了,她跑去問其他的親戚朋友,他們都說她是獨生女。
所以,真的是她記錯了嗎?
她分明記得小時候不願意去井裡打水,便脫口而出讓姐姐去吧,母親說她找藉口不幹活。
她大年初二晚上在老家玩鞭炮扔進茅坑,炸掉了整個茅房,母親拿著長長的樹枝條子追著她打,姐姐便追著母親求情,又用身體護住她。
可她哭著說姐姐再捱打就死了,母親說她被打傻了。
長大一些,年年吃年夜飯她念起姐姐沒有跟他們團聚,母親就說她想要姐姐想瘋了,根本沒有什麼姐姐。
現在,姐姐白霜不就在身後嗎?
這些年,白露一直堅定白霜的存在,可現實裡又沒有關於姐姐的一絲一毫的痕跡。
隨著她年紀越來越大,姐姐的在心裡的影子越來越模糊,她投入工作之後很少再提姐姐了。
現在,姐姐出現了。
白霜的聲音依舊溫吞:“怎麼了妹妹?姐姐回來了你不開心嗎?”
白露回過神,轉身倒在她懷裡,悶悶地說:“姐姐,我瞎了。”
“沒關係得妹妹,我回來了,我可以照顧你。”
白露感覺到姐姐的指尖撫著她眼睛上的繃帶。
姐姐回來了,可她感覺不到開心,反而是莫名的心焦。
“姐姐,你這些年去哪裡了?怎麼一直不回來看我?”
姐姐的聲音明顯有些詫異:“姐姐離開之前不是告訴你了嗎?姐姐要變強呀,變強了才能保護你呀。”
是這樣嗎?是她不記得了嗎?
她記憶裡她被村裡的大黃狗咬了個半死,昏睡了幾天,醒來就再也沒見過姐姐。
她還以為是姐姐被父母賣掉了。
見白露不說話,白霜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忘記了也沒關係,姐姐回到你身邊了,以後姐姐會保護你。”
姐姐的面板很細膩,手也很柔軟,帶著淡淡的桃子香,和小時候一樣。
白露心中的焦躁撫平幾分。
姐姐要保護她。
她現在想向母親她們證明她是對的,姐姐是存在的。
可是,她耳邊突然傳來幽幽男聲。
“蠢貨。”
白露驚了一下,心裡升騰出不祥的預感。
她退出姐姐的懷抱,連連退了好幾步,腳不小心踢到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撐在地上。
地上竟然溼溼的,淡淡的臭味湧了上來。
失明之後,嗅覺好了很多。
可這種味道她聞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像腐爛的臭鹹魚。
出什麼事了嗎?她一直在這個房間裡,怎麼會出事?
白露故作鎮定,強壓住不發抖。
失明之後,她還時常會神經緊繃。
白霜俯下身扶白露:“怎麼這麼不小心?”
白露搖了搖頭。
這個人,真的是姐姐嗎?
小時候母親還說她果然是小孩子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把夢裡的姐姐當作真的姐姐。
白露對此如何不淚垂。
她怎麼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姐姐就是真實存在的。
姐姐曾經牽著她去寺廟裡求過平安符,她的手和麵前這個人的手一模一樣,又軟又細膩帶著淡淡的像桃子的味道。
她因為年幼,就一直仰起頭去看姐姐,姐姐的笑臉像陽光一樣耀眼。
到了寺廟外的門前,姐姐鬆開了她的手,她回頭叫姐姐,姐姐遠遠的擺擺手:“不要回頭,往前走。”
那個聲音,和這個人的是一樣的。
可是此刻,她真的開始懷疑,姐姐真的存在嗎?這真是她的姐姐嗎?
姐姐的出現怎麼會帶來這等非人類的事物?
“姐姐,我現在好沒有用,我是個瞎子,以後會拖累你的。”白露委屈著。
白霜扶她坐在床上。
“怎麼會?你是我的妹妹,姐姐怎麼會嫌棄你呢?”
白露的心尖一顫。
“姐姐,你真好,你回來了,真好。”
姐姐沉默了一陣。
白露喚了她一聲。
“嗯?我去看看你的藥熬好了沒有。”
白露的母親秉持著老一輩的思想,尋來了許多偏方,熬給白露喝,白露總說那些是沒用的,可母親總是說都是前人的智慧。
姐姐剛回來,竟然就知道了。
白露聽見房門開啟,姐姐走出了房間。
白露明明記得她是鎖了門的,剛剛母親都進不來,只能敲門叫她。
她不敢想了,選擇了逃避。
姐姐能回到她身邊,已經夠了。
說實話,她心底還是開啟了一個潘多拉魔盒,魔盒裡的聲音不斷叫囂著她現在很危險,這個人可能不是人。
雖然失去了眼睛,可她還想活著。
最近的城市氛圍,也怪怪的。
她沒有瞎之前總覺得無形之中有壓迫感,同事卻說還和以前一樣啊。
如今她日日在家,白天睡得多,晚上睡不著,夜裡總會聽到窗外有奇異的響聲,如同有人像叢林之中蕩藤蔓一樣從她窗外竄過去,又像有人踩著管道飛簷走壁。
怎麼樣,這些在現實都不成立。
可她又聽的清清楚楚,覺得是真的。
姐姐離開後,房間裡,竟然還有腳步聲。
“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