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進了城後,頭頭幾人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又跟在旁邊,幫忙推板車,還有兩個人直接在跑在板車前頭。

“讓讓!讓讓啊!”

日落時分,街上人不多,被他們的味道一燻,紛紛讓道。

頭頭扶在板車旁邊,得意一笑,“弟兄們不能全進來,但他們的力我們來使,錢你可不能少我們一分。”

杜十娘看著前面人群讓出來的道,在大事上,她不會摳摳搜搜,面無表情道:“放心,不會少你們的。”

比平常走路的時間還快,杜十娘就已經將板車推到縣衙門口。

此刻申時將過,酉時將來,縣衙大門也準備收工。

杜十娘顧不及先給頭頭結算錢,鋪在門板上,“大人!大人!我有冤情!”

門政手拿著插門紅棍子,打著哈欠,“走吧走吧,明天再來,縣令大人都已經回去了,就是這個縣衙裡都沒什麼人了,也就剩我一個看門的在這裡,有什麼冤屈,明天再來。”

說著就要關門,杜十娘兩隻手已經被夾過,不敢再用手放在那,當下就伸出右腳擠進去,半個身子擋著不讓門政關門,語速極快,“大人,大人你行行好,是恭親王側妃滑胎的那個案子,那個小廝,就是那個叫彭來順的小廝,他不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毒死的!不信你看他的肚子,那一塊塊的紫色斑點,分明就是和上山被毒蛇咬中的人一樣,會變顏色。”

杜十娘說著就叫頭頭他們抬上來,可是頭頭卻不動彈,她想上前,又怕門政會立刻把門給關上。

門政在縣衙那麼多年什麼大事沒見過,更何況杜十娘那滿嘴胡言亂語,還牽扯到恭親王府的事情,拿起手中的棍子對準人的肚子一戳一推。

杜十娘猝不及防被打了出來,再爬起來,門政已經關上門,聲音從裡面傳出來,“神經病,天王老子大的事情,都放到明天再說。”

“大人!”

“大人!”

杜十娘坐在地上,只覺得她像一隻沒頭蒼蠅,屍體也拉來了,縣衙就在後面,可她卻沒了方向。

縣衙大門一關,頭頭就開始爆笑,他一笑,連跟著來的幾個乞丐也一塊笑。

杜十娘冷冷地看他們一眼,“笑什麼,我被趕出來好笑嗎!好笑嗎?!”

氣憤的從荷包裡掏出銅板扔向他們,“好笑嗎!這是兩條人命!好笑嗎!”

銅板子砸在人身上又掉在地上滾動,叮鈴哐啷的聲音不絕於耳,乞丐們趕緊四處遊走撿銅板,撿一個就笑一下,直到每人手裡抓一把,對視一眼發出驚喜的笑聲。

有的銅板子掉在板車上,一個乞丐上前慌忙翻找,彭來順的屍體露了出來,被人提著頭,提腳,被人翻個身沒有就那麼放著。

杜十娘突然覺得這一切很奇怪,她竟然覺得彭來順也是個可憐人,她好像是個壞人,很想哭,但心裡面又忍不住想為這突然升起的想法發笑。

臉上表情有些扭曲。

頭頭也趁機將地上銅板子撿起來,抬頭看著她,手上的錢聲音悅耳,就像是他的心情,坐在縣衙前的石階,看著面前,嘴巴說道:“看在你今天給沒放我鴿子的份下,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笑,你就知道為什麼門政不搭理你了。”

杜十娘眼珠子一動。

頭頭指著彭來順的屍體,“他,脖子兩道勒痕繞到耳朵後方,顏色青紫,嘴唇微張開,舌頭外露,這個人,就是上吊死的,肚子上的紫色斑點,那是屍斑!你要再來晚點,他還能變綠呢,你信不信?瞧你這樣,肯定沒聽說過巨人觀吧?就這麼一具屍體還能翻幾倍大。既然這縣衙不開門,你要不要花錢請我們幫你把屍體送回去,反正也不是你親戚,花點小錢我們就幫你抬回去。”

杜十娘從來沒想過支撐她前進的理由,在別人看來居然就是一個笑話,而她也沒想過,她也覺得她本身也是一個笑話。

站起來看著彭來順,脖子有勒痕,舌頭外露,“你又不是縣衙的人,你說的不對。”

頭頭扣著鼻子,又抓了下頭,“行吧,那你不需要,我們就走了。”

幾個乞丐跟著他走,走了幾步,頭頭到底有些不甘心,回頭朝站著一動不動的杜十娘說道:“我確實不是縣衙裡的那些仵作,但別的不說,可有一樣我敢說他們比不過,那就是我看地屍體多,只要是窮死的,光一眼我就知道。”

說了之後,覺得解氣,頭頭招呼著人走,“買饅頭去!”

窮死?沒聽過的死法,可卻叫人意外的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