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被王問這句弄得心裡忐忑，硬著頭皮解釋，“你看我昨天兩天的任務量也完成了，明天只是一天半的，肯定不會落下，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睡懶覺，一定早早起床，把交代的任務都給完成了。”
卻沒想王文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你是覺得我前天沒回來教你，心裡對我有怨言，所以今天就想隨意改變任務。”
“不是的！我沒有這樣想，你有你的事情，認字就是一件小事情，怎麼可能讓你放下自已的事情不幹，專門跑回來教我呢？再說了，那天晚上還下著大雨呢！你要是真回來我也擔心。”杜十娘著急，不知道說個話怎麼就扯到這上面去了，又不好將去找大娘的事說出來，畢竟八字還沒得一撇，萬一沒成，也是叫王文失望。
卻沒料到她這一解釋，王文更加失望，話裡透著濃濃的疲憊，“你怎麼會覺得認字是件小事，我一個舉人，每天花時間教你認字，寫字，你居然覺得是一件小事？你如果早早的識字，我們就能換上更大的宅子，有更好的院子。或許宴——”
“我就是想說，我的事情和你的比，一點也不重要......哎呀，我再也不說了，我學，我肯定好好學，你再給我加任務量，我一定要做個讀書人。”杜十娘怎麼也解釋不清楚，乾脆逼自已一把，要求多學習，只要早早認字，就不會讓王文生氣，可不能亂了考試的心。
果然，王文不再生氣，杜十娘心裡鬆口氣，鄉試過了，現在是會試時間段，可不能因為她的事，影響王文學習。
任務量可以加倍，可是腦子卻不行，也不會因為決心就突然變得勤奮，眼看著日頭變黃，只能強壓下心裡的浮躁，逼自已把那些字記在腦子裡。
到底只是一個十七歲大，從沒認過字的人，花了比昨天更多的時間，最後才記了下來。
將紙張交給王文，得了輕輕的一個“嗯”字，杜十娘才放心出來。
這時天色橘黃，比她見過的蛋黃還黃。
野菜已經蔫了，手腳麻利的將還看得過去的挑出來，用水養著，剩下的自已炒吃。
用過飯後。
杜十娘收拾碗筷，一邊對王文說道：“我出去看看小滿娘衣服做好了沒，找秀婆說說話，再到街上看看，要是回來的晚，你給我留著門就行，不用等我。”
“嗯。”
杜十娘往灶里加了兩根柴，又用灰埋一半，提著野菜就走出去。
王文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看著空中出神片刻，最後也跟著出了門。
因為天色漸晚，杜十娘不敢停下來，一路狂奔，跑到大娘家裡，院門關著沒上鎖，但從外面推不動，又喊了兩聲，院子裡也沒個人出來。
低垂著頭，一臉沮喪往回走。
腦子裡卻不自覺想著王文今天說過的話。
“他那麼氣，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認字就能住大宅子，大院子。”
“肯定是因為宴席的事情，不行，得抓緊賺錢。”
杜十娘提著野菜往回走，面色猶豫，走得也越來越慢，最後停下折返。
到黃土泥巴的院牆旁，這牆不過她肩膀高，要翻進去，還是難不倒她。雖然這事幹得不光彩，但現在真得沒辦法，等大娘回來在賠罪。
將野菜掛在一棵樹枝上，手一撐，翻牆進去。門後有一根柱子抵著，將柱子拿走，把門開啟。
院子裡，板車連帶著那幾桶糞不見，但她之前收拾過得桶，還堆在地上，都是還沒清洗的，裡面還有夜香。
杜十娘擼起袖子，找來一把乾草綁成團，又摘兩張大樹葉，包在桶邊，提著桶就跑出了門。附近就有一條小溪，恭州府人多錢多連水也多，小溪流經很多地方。
糞桶清洗起來也容易，只要過了心裡那關。
洗著洗著，她就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怎麼樣，沒有什麼事情，是比沒銀子更可怕。
大娘推著板車回來，見自家院裡的桶乾乾淨淨，不過還少一個。
走到溪邊，就看見那個年輕小姑娘拿著乾草刷桶。
粗布麻衣，上面全是補丁，就是她口中說的，窮人家的孩子，過不下去了。
大娘什麼話也沒說，板車推到小溪邊，髒桶拿下來，隨手抓把草就開始刷。
多了別的動靜，杜十娘這才抬頭，瞧見是大娘，臉上立馬堆著笑，“大娘回了，今天家裡有點事來晚了，我見這些桶放那，想著反正也沒事幹，就拿來洗洗。對了，昨天的野菜沒賣出去，我挑了嫩的來，大娘拿去嚐嚐鮮。”
杜十娘正說著話，大娘手上動作突然加大，溪水被人攪合攪合，到處濺，大娘袖子全溼，還有些濺到杜十孃的臉和衣服上。
杜十娘直接用手在水面上撥了撥，捧水洗把臉，蹲久了累得慌，冰涼的溪水讓腦子清醒了幾分。
對著大娘笑著說道：“大娘，你這樣刷，會把桶刷壞的，都交給我吧，年輕人手腳利索，幾下就能刷好，大娘你袖子都溼了，先回去換，免得著涼。”
大娘動作一頓，抬眼，杜十娘正低著頭刷桶，偏黑的臉盤，幹了活後透著紅，她有一雙坦誠明亮的眼睛，笑起來還會露出一點粉紅色的牙肉，滿滿都是莊稼人氣息。
手中乾草丟在小溪裡，刷了一半的木桶留在這，轉身就回去破，這一次，她看見了門口樹枝上掛著的那把野菜。
伸手拿下來，到小溪邊清洗，不過是在小溪的另一處。
杜十娘刷著桶，就看見水面上飄來了幾根野菜葉，正是她拿來的那捆。
一天的疲乏好像全部消失，臉上笑得比夕陽還燦爛，一邊刷著木桶，還時不時的笑一聲。
大娘聽見，翻個白眼嘀咕，“一個傻丫頭，刷糞桶都能笑。”
杜十娘將所有木桶刷好，裝在板車上推回去。
大娘正好端著兩盤菜出來，一張桌子，兩碗米飯，茅草屋裡，也沒見其他人。大娘沒開口，杜十娘站在門外躊躇著要不要直接走，大米金貴，在荷花村，留在別人家吃米飯會遭人嫌棄的，可是不開口直接走又不太好，她還想留個好印象。
大娘坐在桌子上，端著碗夾一筷子野菜，看她杵在門口不動，“進來吧，你幫我刷桶，我請你吃飯。要是吃不下，就當我沒說。”
“哪能啊，大娘，米飯可是好東西，主人家不喊，我可不能隨便就上來吃。”杜十娘搓著手上前，她其實吃過了，不過沒吃飽，加上剛乾完活，肚子又開始不消停。
大娘裝的這碗米飯，像小山那麼高，光吃飯她都吃得噴香。
大娘瞧著她，“夾點菜，光吃飯有什麼好吃的。”
“唔——光吃飯我也能吃，這要是在我們那，大米這麼好的東西，可不會拿出來招待，得留著過年過節。不過我沒吃過幾次這樣的幹米飯。”杜十娘往嘴裡塞一大口飯，聽大娘的，夾一口菜，油鹽很足，味道竟然是比她晚上做的，好了不知道多少，米飯配上菜，味道更絕！
杜十娘一口菜，吃三四口飯，很快就把碗裡的米飯吃完，她想放碗。
大娘直接拿走，又盛了一大碗塞進她手裡。
杜十娘臉上羞赧，“大娘，我吃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