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州府外。也是不一樣的熱鬧。

容管事一行人進入恭州府,百姓圍觀,紛紛樂道李州長的良善之舉。杜十娘注意到他們會迅速讓開道,再次感受到李州長三個字,地位很大。

她腦子裡搜刮出來的就是這句話,雖然糙,但很實在。

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杜十娘看得眼睛都累了,最後在一個宅院停下。

杜十娘下車看著漆紅的大門,呼吸急促,連馬車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上前拍門。

“王文!十娘來了!”

“王文你在家嗎?”

連喊幾聲,裡面沒有動靜。

吳寡婦嘀咕一句,“該不會是不想開門?”

“閉上你的臭嘴!王文又不像你整天無所事事,你們趕緊離開這。”杜十娘瞪一眼吳寡婦,就抱著包袱坐在門檻上。

午後的日頭正曬。

這條街也熱鬧,好些院子裡雞鴨鳴叫,還有小孩玩耍的聲音。

她對面就是敞開的大門,順著敞開的門還能看到裡面正在晾衣服,小孩玩毽子。

一條街突然來了四個陌生人杵著,還站在新舉人的門前,好些人打量她。

旁邊宅子有人開啟門,一個老婆子拿出籮筐,在日頭下補衣服,還一邊問道。

“你們是王舉人的親人?”

“是的,阿婆您認識王舉人?”杜十娘揚起一張樸實笑臉。

“哎呀,我哪認識,只不過捱得近知道,他一早就被馬車接走了,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回來。”老婆子用針在頭上刮兩下,又開始補。

杜十娘瞄了眼阿婆腳邊的籮筐,裡面堆滿衣物,顏色款式各不相同,摸著包袱就坐到老婆子身邊,“阿婆,我叫杜十娘,你就叫我十娘就好,我剛來,以後少不得要麻煩街坊鄰居,有什麼不懂的多教教我。阿婆您這手藝也不錯,要補的衣服可真多。”

“哈哈,大家就是看我老了,沒個生計,手藝還行,經常照顧。街坊都叫我秀婆。”秀婆很高興有人誇她手藝好,一邊和杜十娘說話,一邊補衣服。

“十娘,你以後肯定不會在這久住。”

“為什麼?秀婆,這裡面有什麼說法嗎?”杜十娘不解,她也不是在這白坐,還幫秀婆把補好的衣服一件件疊起來。

秀婆心裡果然更舒服,“那還用說,這王舉人啊,天天都有馬車來接,我就沒見過他閒著的時候,以後肯定有出息。”

有人誇,杜十娘心底高興,可還沒高興多久,又想到王文天天出去,那肯定要花錢,這開銷可不得了,搞錢大事得儘早安排上。

“秀婆,這一條街都是舉人麼?”

“哪有那麼多舉人,要麼祖上有些出息的,掙了個家底,要麼租了房子,在附近謀個生計。”秀婆看了眼杜十娘,面板曬得紅黑,肩膀手腳厚實,一看就是幹過活的人。

杜十娘陪著秀婆坐了一下午,直到人都回去了,王文的影子還沒見著。在附近轉一圈認認路,兩邊賣什麼的都有,酒鋪,布作坊,還有前面開店,後面住人的豆腐攤,不過這會兒豆腐收攤了,只剩一塊空蕩蕩的木板。

最後在一家豬肉鋪子停下來,居然還是個女屠夫,頭上纏布,膀大腰圓,案板一角,是剔乾淨的骨頭,一些下水。案板最前端,還有幾塊白花膘肥的肉。

杜十娘看見肉就自動分泌口水,想了想,走上前,手指著是骨頭還有下水。

“老闆,這些東西怎麼賣?”

老闆娘拿著抹布擦手,“這些不賣,你要是買一塊肉,這些就送你。”

案板上的肉,估摸著最小也有一斤多。

杜十娘心想這是她第一天到恭州府,也是和王文團聚的日子,應該有桌好菜接風洗塵。

一斤多點,一共九錢。

杜十娘遞了銅板,接過肉和下水,提回去。吳寡婦一家看著杜十娘提著肉,嘴巴不自覺動動。

日頭落下,家家戶戶升起煙火。杜十娘站在門外,聽著這街道開門又關門。

馬路盡頭,才有一輛馬車慢悠悠駛來。

馬車上小廝見這麼多人在門口,還愣了愣,確定沒走錯地方,指著他們佯怒,“你們在別人家門口鬼鬼祟祟做什麼?”

“不是的,我是——”

“十娘?”馬車簾子掀開,王文鑽出來。

“王文?!”在杜十娘眼裡,王文帥氣的不行,快兩年沒見王文變高了,也變白了,還穿的一身這麼好看衣服,比她夢裡的樣子還要俊。

“子安,抱歉,不知道令姐今天就到,還拉著你喝酒,改日再上門好好賠罪。”一名綠衫男子挑開簾子,掃一眼門口幾人,在杜十娘身上停留一會兒,便對王文道。

杜十娘見王文和那位叫成仁的,你一句我一句,還不知要說到什麼時候。等人走了,才敢靠近王文,雖然兩年沒見,但她很快就找回過去兩人的熟絡,面上興奮,“王文,想不到今天也能住宅子,我買了肉,給你做好吃的,慶祝一下,就當補個年怎麼樣?”

王文視線掃過肉和下水,上前掏鑰匙開門,“十娘,你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裡,中舉自然要帶著你。不過他們——”

吳寡婦杜正國敢在杜十娘面前橫,在王文面前,反而眼神躲閃,希望杜十娘能幫忙說話。杜文虎還惦記著靠王文娶老婆,想拉好關係。

“姐夫——”

王文冷臉叱責,“男未婚,女未嫁,你少在那胡說八道。”

杜文虎縮頭,等人進去才嘟囔,“這不是遲早的事?”

杜十娘早就知道王文這個性子,像個村裡老古板,提肉進門。宅子四面有房,院子差不多有一間房大小,還有一口井水,簡直就是她夢中情屋。找到廚房,快速整兩樣菜,再掏出沒吃完的大饅頭。

“王文,來吃飯。做了你最喜歡的燒豬肉。”

杜十娘擺好碗筷,就在廚房門口嚎一嗓子,左右院子不大,不用到房裡喊人。

王文進來,面色不悅,接過杜十娘遞得碗筷,“十娘,恭州府不比荷花村,下次不要這麼喊。”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到房門喊你,快吃吧,這肉冷了不好吃。”

杜十娘坐下,她都餓一天了,一筷子夾向那盤豬下水,還記得心裡的盤算。

“對了,這宅子是朝廷給的麼?你能做主麼?”

“不是,但我能做主,等會兒給你一把鑰匙,你拿好別丟了。”

說完,王文夾一塊瘦肉,嚥下。

“嗯,那你現在有月錢領沒有?我想做些小買賣,補貼一些進項。而且這麼大個宅子,少不得有要花錢的地方。”

“還有,你搬進來的時候,有沒有擺酒?如果沒有我打算擺幾桌酒席,就請周圍鄰居來坐坐,我們都是外地人,少不得要他們多照顧。”

“對了,我聽人說會試延後,你也不要煩心,時間多了,你還能好好複習,慢慢等著通知就好。”

“哐當!”

王文放下碗筷,臉色不慍,“食不言寢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