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果然不疑,“就說嘛,上回大壯路過你這裡,聽到說話聲還覺得納悶,原來你是和老鼠說話。你想說話解悶,可以找我們啊,和老鼠有什麼勁,半夜人家聽到還以為我們這船鬧啥東西。”
杜十娘哈哈乾笑,問起他們還
有沒有髒衣服,走之前她洗了,也算她的一點心意。
到了牛哥住處。
其實也就是一間倉庫,幾個木箱子拼成床,鋪上被子就能睡,還拼了一張桌子,經常開小灶。杜十娘釣了魚就會拿過來,畢竟魚竿材料也是牛哥提供的,她就負責釣,吃得時候分她一口。
船工都愛喝酒,牛哥幾個沒幾杯就開始吹牛。
“十娘勤快能幹,碼頭腳伕的活都不怕,是個這個。”
牛哥豎起一個大拇指。杜十娘無聲笑笑,起身開始收拾髒衣服,這些話就當耳旁風過過就好。
“嗙!”
牛哥大著舌頭,說話都不太清楚,“你們...說對不對!”
頭四處亂晃,像是找什麼東西,“十娘?十娘妹子?”
“牛哥,醉了就去休息休息,這些衣服我幫你們洗了。”杜十娘摟著一包衣服。將醉話拋在身後,抱著衣服出門。
現在已經六月,夜裡的風涼爽,在甲板上打一桶水,將衣服泡在裡面就開始搓,臉上表情平淡,一直搓到月亮當頭照,將衣服曬在牛哥房間,才慢慢走回去。
“你回來了。”
杜十娘聽見聲抬頭,就見趙子凡抱著小妞妞坐在地上。
“你怎麼還不睡?”說完就想到,她一走,趙子凡就沒吃得了。
杜十娘摸了兩把寶貝魚竿,放到趙子凡身邊,“這魚竿就給你了,自已在小閣樓窗戶釣魚,晚上去小廚房那弄了吃。”
說完見他一臉嫌棄,腦子一轉就知道了,噗嗤一笑,“河水在動,船也在動,你還嫌棄啊?那你有膽子就去甲板上釣啊。”
趙子凡悶聲道:“我想跟你下船。”
我看你想上天!還蹬鼻子上臉了。
杜十娘嘴角抽搐,跑回睡覺的位置,躺下閉眼。旁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到有人坐在她旁邊。
“這船上就只有你能幫我,我上船的時候靠著搬東西上來,我再想下船不容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還能跳下這河,自已遊走,可是小妞妞還小,她禁不住。”
“我知道你對我們很厭煩,但是我知道你有一顆善心,之前小猴子坑你,你還能給他一個饅頭,我——”
“打住!你少給我戴高帽子,我不吃那套。”
“我給錢。”
“你有錢?”
趙子凡:“沒有。”
杜十娘翻白眼,“沒錢和我談什麼。”
趙子凡:“我可以先欠著,你都讓我欠了饅頭錢,再多一點應該也無所謂。”
杜十娘越聽越不對勁,這小子怎麼有點無賴借錢是大爺的架勢,睜開眼睛,黑暗中順著說話聲位置沒好氣道,
“上來容易下去難,我可幫不了你。況且我也不是什麼好人,要是被抓到,要麼給銀子了事,要麼丟河裡,你看我是有銀子的人麼?”
趙子凡語氣低落,“也不是沒辦法,你不是跟人上來的?只要告訴我你們的貨箱位置,我先藏進去,等下去了我就找個機會逃出來。”
“好哇!你還說沒算計我!沒算計我還知道我是跟著人上來,我看你是打聽過了!”
杜十娘一下坐起,指著趙子凡數落。
趙子凡現在像一隻落水的公雞,蔫頭巴腦,被她說一句就縮一下肩膀,活脫脫的受氣媳婦模樣,她說了一大堆,最後這人乾脆別過頭不吭聲,聽不見聲她更煩!
趙子凡感覺到懷裡有動靜,小妞妞已經醒了,正悄悄扯他的袖子,食指壓在小妞妞的嘴巴上,不讓小妞妞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趙子凡以為杜十娘已經睡著了,黑暗中才有那麼一道聲音。
“她們的箱子都裝著東西,進去後小妞妞不準說話上茅房。”
“好!小妞妞最聽我的話,我不讓說話她就不會說。”趙子凡眼睛迸發光彩,急忙表示道。
杜十娘站起身,“跟我來。”
其實她不知道容管事帶來的貨箱放在哪,可最後那一天,她搬貨箱進船倉裡的時候剛好就看到了。
——
快到恭州府,兩邊船多,不用擔心水匪,這時候船工都睡的沉,三人一路沿著陰影前行,來到一處船倉內,沒想到船倉居然上了鎖,杜十娘摸著鎖傻眼,“上鎖了?我沒鑰匙。”
“去偷。”趙子凡倒是冷靜慫恿杜十娘幹壞事。
“我不去!我知道好賴。”杜十娘心裡打退堂鼓,怎麼覺得她現在陷進泥地裡拔不出來了, 還偷?那真要有個萬一她成什麼人了,只怕她都要被丟河裡。
杜十娘不願意,趙子凡怎麼說都不行,兩人只能無功而返。眼瞧著月頭西落,趙子凡心裡著急,想到杜十娘愛錢,脫口而出。
“我還欠你錢,你不想要我還了?饅頭加魚,一共七十文,我給你算利息,到時候還你一百文。”趙子凡說著說著心裡慢慢就冷靜下來,也顧不得會把杜十娘給得罪透,“一百文錢,就是整整一吊錢,想想你之前要扛多少貨包才能掙一吊錢?只要你幫我,兩吊錢,我就欠你兩吊錢。”
聽著杜十娘呼吸有些急促,趙子凡心裡就踏實了,繼續說道:“你想想一吊錢你要扛多少包,現在你都不用出力,就有兩吊錢的賬,到時候你包裡就有五吊錢,半兩銀子。”
半兩!
到了恭州府,王文那邊的開銷肯定只會更大,可趙子凡能還上麼?之前少得時候可以不在意還不還的問題,可多了不還心裡不舒服,杜十娘心裡糾結。
趙子凡就像她肚子裡的蛔蟲,又開始說道:“你看我能把妹妹帶到這麼大,還能建立一個青龍幫,我肯定能還上。”
幹!
杜十娘手放在包袱上,摸到那兩把菜刀,心裡平靜。
“天快亮的時候聽我暗號,現在先休息。”
趙子凡生怕她反悔,立馬抱著小妞妞倒頭就睡。杜十娘抱著包袱,眼睛盯著黑暗的虛空,緩緩閉上。
天將亮,杜十娘起身,趙子凡聽到動靜也趕緊起來。
杜十娘回頭交代,“我出去找牛哥,你先上去躲起來,別弄出聲來害我。”
到牛哥幾人住處,裡面酒味熏天,所有人東倒西歪,悄悄在牛哥身邊蹲下,一邊推人,一邊對著耳邊輕喊。
“牛哥?牛哥?”
牛哥鼾聲如雷,沒什麼反應,杜十娘從桌上倒一碗酒,放在牛哥鼻子前,扇著酒味,“牛哥?牛哥?快醒醒。”
酒香撲鼻,牛哥鼻子微聳,還沒睜開眼睛,嘴巴就順著酒香尋去,“喝酒!喝酒!”
杜十娘讓他嚐了一點,見人說話了又把酒拿開,“牛哥,妹子求你件事。”
沒喝到酒,牛哥反而睜開眼睛,意識不甚清醒,半眯著眼囫圇道:“什麼事?妹子儘管提。”
杜十娘又送上那碗酒,喂著人喝下,“是這樣的,我魚釣多了,曬成乾魚,沒東西裝,想借牛哥面子,找廚房要個木箱,順便把我那些東西都放裡頭,好帶。”
牛哥嘬了一口酒,醉醺醺的大著舌頭說話,“沒問題,毛師傅是我老鄉,幾個都沒問題!”
“謝牛哥,你慢點喝。”
杜十娘將酒塞進牛哥手裡,轉頭去廚房,今天要靠岸,大家都想下船吃,廚房的人倒是能休息幾天,找了一圈,才找到人。
毛師傅圓頭圓臉圓肚子。杜十娘找上他的時候,他正在倒騰廚房倉庫,這裡堆著全是箱子。
“毛師傅。”
毛師傅回頭,手上不停,見人就笑,“十娘?想借火啊。”
“沒,要下船了,我曬得那些乾魚沒地裝,牛哥說這有不少空箱子,我想找毛師傅你要兩個。”杜十娘打量堆在一邊的空箱,眉毛微簇,箱子有些小,兩個人擠著怕是會難受。
毛師傅笑得跟彌勒佛一樣,“哎呀,十娘你不早說,不要錢的爛箱子我都丟了,這些好箱子還得留著買菜裝菜。”
放屁!都是貨商丟船上不要的木箱,誰提著箱子買菜,都是菜商挑擔子送上門來,還裝菜,當她沒見識過這廚房滿地板堆菜?
她弄魚的時候油鹽醬醋不肯給一點,使喚刷碗幹活到一點也不見外,現在一個箱子都不肯給。
摳門撈油胖廚子!出門摔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