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少年眼睛撲閃著光，這個姿勢讓他說話有點難度，停頓數息，“現在我們這樣，錢一給你，你肯定不會再管我們。”
喘幾口氣又接著道：“我需要吃的恢復體力，才能從這裡逃跑。給我五個，不會再找你。”
高瘦少年瞳孔微擴，臉色發黃，同樣消瘦的臉龐慢慢和杜十娘記憶中的另外一張重合，手一鬆，少年倒在地上，又自已爬起來，摟著小妞妞看向杜十娘。
“我給你。”
杜十娘拿出五個饅頭丟給他。
“錢在哪。”
高瘦少年快速撿起五個饅頭抱在懷裡，頭也不抬，“上面有個老鼠洞，你站在箱子上，伸手往裡面掏，掏深點，就能摸到。”
杜十娘聞言立刻爬上箱子，抬眼仔細瞧，確實有個老鼠洞，又趕緊找一個帶鉤工具，往老鼠洞裡掏，感覺到鉤子勾住了什麼東西，輕輕戳還有銅板的聲音。面上一喜，手上卻愈發小心翼翼，聽著聲音，確定鉤子勾住錢串，就往外一拖。心心念唸的銅板又回到了她手裡，激動的淚都快出來了。
跳下木箱，抱著銅板從頭到尾數一遍。
“兩百五十七，一個都沒少。”杜十娘好好給布條子打了一個結，收進包袱裡，一顆心終於落下，這幾天她連認字都沒心思。現在錢回來了，書也可以繼續看了。
手指蘸水，開始複習。
“我叫趙子凡，那是我妹妹，小名妞妞，你可以叫她小妞妞。”
她把少年當空氣，少年拿她當知已，什麼都問，打擾她學習。
“我想上茅房。”
“自已拿你腳邊的罈子尿。”
“可我想上大廁。”
“那裡有個梯子，你順著梯子爬上去，上面小隔板那裡有小窗戶，外面就是河。”
“.......”趙子凡心想這也太不講究了，“那我想喝水。”
“懶牛屎尿多！”
杜十娘瞪他一眼，這個還真沒辦法，得去專門的地方去要，手指在身上擦兩下，出門沒忘記包袱，撈起揹著，拿上小罈子，出去要水。回來先給她的小碗倒上一半，剩下的就遞給高瘦少年。
“拿著。”
盯了少年片刻，確定他沒事，回去拿碗喝幾口，趕緊繼續學習，幾天沒練字，沒想到她還忘了幾個，現在正忙著回憶。特別是金銀二字，絕對不能忘了，金字是陳老用手寫的，不是書本上的字，那兩個點怎麼點的有些忘了。
不管怎麼寫，她都覺得不對勁。
“不是這麼寫的。”
囉嗦！
杜十娘轉頭，不耐煩問道：“你認得幾個字？會寫自已名字嗎？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這樣？別多事！”
回頭手指繼續在地上畫，沒想到地板乾淨了也有壞處，寫得字水一干就不見，原來沒打掃的時候，那是看得清清楚楚，水乾了字也不會消失，第二天起早還能複習。越想越覺得高瘦少年是她的剋星。
“你是不是想寫金字？這個字的寫法是這樣。”
手指向地上杜十娘之前寫得一個字，那水還沒幹透，正是金字的正確寫法。
有人肯定了，杜十娘現在再來看那字，越看越覺得順眼，眼神回看趙子凡，帶著狐疑，“趙子凡？”
“嗯。”
“你認識字？”
“認得些，但不全。”
杜十娘牢記陳老的話，看人心性就看字，“那你來寫個我看看。”
趙子凡手指沾水，一筆一畫，也寫了個金字。
不是陳老那般蒼勁有力的字型，趙子凡的字帶著秀氣，和他人一樣，瘦高瘦高的。
杜十娘吐槽，“你這字怎麼跟女孩子差不多。”
卻沒看見趙子凡紅臉，帶著惱羞成怒，“你懂什麼！比你寫的好看就是了。”
這倒是的，無法反駁。
杜十娘垂頭喪氣，怎麼這年頭連叫花子都比她有文化，字也好看。埋頭苦練，連寫了五六遍金字，確定記住了，又開始寫銀字。
趙子凡被晾在一邊，拇指不自覺掐著食指，“我可以教你認字。”
杜十娘想也不想回道：“不用。”
趙子凡著急，“為什麼？我不要你給錢，只要你替我保密，讓我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就行。”
“你小子狡猾會算計人。”杜十娘站起來，雙手叉腰，近距離發現趙子凡居然比她高整整一個頭左右，一把將趙子凡壓下腰，視線能看到頭頂後，“我想了想，你藏在這裡，又偷我錢，然後讓我發現，你又接著暈倒，你說，你是不是在算計我？”
“沒有。”
杜十孃的眼睛清亮，瞳孔映照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虛偽奸詐，趙子凡慌亂地別開臉。
杜十娘抬頭挺胸，指著他鼻子，“你看，你自已都心虛了，還說沒有。”
“是真的，我只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見到你的時候我也很驚訝，但你居然沒有暴露我，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哦哦，發現我這個人比較善良，所以就想拿捏我了。”杜十娘簡明直白，把趙子凡說得羞愧低頭。
哼！還知道羞愧，也不算沒救。
杜十娘蹲下身繼續寫字，“只要你們不亂走動，這裡一般很少人來，但是我先說好了，你們要是被發現，我不會幫你們的。”
趙子凡一喜，“好，我們絕對亂走。”
杜十娘又補充道：“還有，你教我認字，我閉嘴，這就是一場買賣。所以別想找我要吃的，除非給錢。”
見趙子凡一臉開心，杜十娘心裡反而還不踏實。不過她想來想去，覺得她說得沒問題，保護糧食，不給吃的，還能學字，很划算。
當下抓著人，把之前學得再來一遍。不過很快，趙子凡就暴露了真實實力，學過的字，趙子凡有好幾個不認識。
趙子凡漲紅著臉，沒想到杜十娘這麼愛學習，結巴道：“我 ...只是...不認識這幾個，但我肯定比你認識得多，我可以教你別的。”
“哼！天天忽悠。”
兩人達成合作，暫時相安無事。趙子凡是年輕人，有吃有喝，身體很快就好了，唯獨小妞妞，躺著的時候沒什麼事，可只要走兩步就渾身無力，頭暈目眩。
都是餓的！
趙子凡兄妹五個饅頭都吃完了，硬撐著不過來找她要，可只要她一掏出吃的，兩人就靠近，小妞妞會喊餓，然後趙子凡會假兮兮的說什麼，要做個守諾言的人，人窮志不窮等等。
聽得叫杜十娘無語，好像她是個什麼大惡人，對著旁邊眼巴巴的兩人，“你們兄妹別演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公道價，一個饅頭一文錢，可以讓你賒賬，但以後還我。”
“哥哥，有饅頭吃了！”
小妞妞興奮的樣子哪裡還有之前虛弱的樣子，看得杜十娘更氣了。
對杜十娘來說，日子過得說無聊也不無聊。
“十娘。”
杜十娘立馬將書收進包袱裡，趙子凡抱著小妞妞噔噔幾下上梯子躲進小閣樓。
杜十娘無聲大罵趙子凡這傢伙不靠譜，弄出那麼大的聲音，一腳踹向旁邊的散落的工具，叮鈴哐啷聲中，對著外面喊道。
“牛哥！還說今天找你呢，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牛哥就出現在門口，抓著頭憨憨一笑，“想告訴你，明天就到了小拱城，恭州府都是在那下船，好歹認識一場，今天請你到我那吃一頓，算是謝謝前頭幫我們洗衣服打掃衛生。”
船上日子簡單，沒想到居然都到恭州府了。翠環那邊也沒差個護衛說一聲，不過一想到她終於要見到王文，手一抖擻。
杜十娘露出一個真心的笑，“要吃飯也該我請，在船上還多虧牛哥你們幾個照應，要不然我還連睡哪都成問題。”
說著杜十娘就跟牛哥出去。
剛出了門，身後哐啷一聲。
牛哥看向門裡頭，什麼都沒有，面露疑惑，“什麼動靜？”
杜十娘心一緊，隨口就編出一個由頭來。
“老鼠吧，那箱子上頭有個那麼大的老鼠洞，不過也多虧這老鼠，我在船上才不覺得無聊，經常對他說些話喂個水，也就當一個小伴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