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都是誤會!”杜十娘喊道,身上的疼根本沒有減少。
“別聽她的!”
“打死她,小妞妞不見,肯定和她有關係。”
“沒錯,她還兇我們!”
什麼亂七八糟!杜十娘沒搞明白說的什麼,但是聽出了聲音,她一下就想到那群小孩,心底直冒火。一手摸出後腰的菜刀。
吱啦一聲,套著她頭的破布袋子劃了道口子,看著周圍戒備的小孩,還有瞪眼看她的高瘦少年。手上菜刀在衣服上抹兩把,罵道:“你們這群小子是看準了我好欺負?今天就拿你們開刀。”
小孩看見明晃晃的菜刀慫了,小聲喊道:“大哥,她手裡有刀。”
“怕什麼,難道她還敢砍人?砍人要被抓進大牢,你看她敢不敢!”高瘦少年冷著臉,一副篤定杜十娘不敢砍人的語氣。
杜十娘拿刀的手一頓,這個高瘦少年有點見眼力,她確實不敢拿菜刀砍人,可這會子她卻不能露出慫樣,要不然這幫小孩合起來打她,也夠她幾天受的。
“既然這樣,那你們誰上來試試,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殘胳膊殘腿。”
沒人敢動彈,高瘦少年惱火,抄起棍子衝著杜十娘而來,“小妞妞在哪!你把她賣帶到哪裡了!”
杜十娘閃躲開,菜刀對長棍,有些劣勢,她捱了好幾下硬的,受了痛也不記得什麼大牢砍頭的後果,胡亂揮了幾下菜刀,割破了對方胳膊。
“大哥!”
一群小孩蜂擁而上,圍著高瘦少年身邊,有人哭哭啼啼,轉頭對著杜十娘下跪。
“別殺大哥,求你了,把小妞妞還給我們。”
“別殺大哥,別殺我們。”
這處轉角,不過兩三丈寬,前面通往漁村,後面就是人來人往的碼頭,小孩的哭聲一大,有個別人探頭進來。
杜十娘一個受害者,頭髮散亂,面對這場景頭都大了,指著他們怒吼,“別哭了!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捱打都還沒怎麼樣,你們在這哭個什麼勁,他就破了點皮,我可是結結實實捱了幾下悶棍。還有你們那個小妞妞,我都不認識,找我要什麼人。我到這裡才第三天,人生地不熟,你們住哪我都不知道!”
高瘦少年臉色僵硬,不太相信,遠處一個小孩跑過來,“大哥,小妞妞找到了,她被帶到春香樓裡,救不出來。”
高瘦少年登時身體繃直,胳膊的血都顧不上,拔腿就追了出去,連帶著周圍一群小蘿蔔頭也跑了。
獨留杜十娘一個人站在原地,把刀插在後腰,就開始整理頭髮,“這都什麼事,白捱了頓揍。”
從剛才那場面來看,她算是明白了,那個小妞妞的被人帶走,剛好她最近和這些傢伙有過不愉快,所以找她要人。
捱了揍,看在都可憐的份上,這一頓打就當長了個記性,下次再走這轉角的地兒,留個心眼兒。
繼續回去搬東西,滿腔怒火轉為幹勁,幹得賊快,但身上疼也是真疼,好幾次她呲牙咧嘴的時候,正巧就被容管事和翠環撞見,給了她們一個猙獰有力的笑,成功把人勸退,扛著東西繼續。
晚上,她還聽了個八卦。
她扛累了,躲到船上想休息,不遠處兩個監工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米,就聊起。
“大事,春香樓著火了。”
“啊?裡面人沒事吧?我還想著下回找小菊姑娘坐坐。”
“人沒事,是後院一處雜房起火,聽說這是有人縱火,裡面還跑了幾個人。”
“不是吧,誰這麼大的膽子,到春香樓縱火。”
“不知道,就是沒抓到人,著火的時候,路上一個小乞丐看見冒煙,喊出聲才有人注意到。有人說是春香樓生意好,同行眼熱搞得鬼。也有人說是裡面的姑娘被人騙錢財,想不開去了。”
“還好裡面的姑娘沒事,要不然多可惜。”
在後面,都是一些男人們的渾話,杜十娘聽了一耳朵,起身幹活。到碼頭扛一包麻袋,往回走。走著走著,就覺得前面一個瘸腳高瘦小子眼熟,就是扛著東西走路一瘸一拐的。
杜十娘眼睛眯起,提腳就越過人,回頭一看,好小子,這不是下午揍她的高瘦少年?
現在高瘦少年的樣子,慘得不行,臉青腫,左腳也瘸了,不用說,肯定是去要人被打了出來,這會子拼命賺錢想去救人吧。
杜十娘有一點好,雖然同情心少的可憐,可也不會落井下石。
就當老天爺幫她揍了少年一頓,這件事她就當算了,反正明天也要出發。前任仇人倒黴,心裡還是解氣,搓下鼻子,幹活又來了勁。
搬個幾趟,高瘦少年的事就被她丟在腦後。一直忙活到大半夜。領了工錢,抱著包袱開始從頭數。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兩百三十五,兩百三十六......兩百五十七!”
杜十娘在在原地蹦噠,布條子的銅板也跟著響,舉著三串銅板端詳半天,“哈哈哈!你們也在替我高興?”
“沒錯沒錯,看你太窮,所以想到你這裡來,給你漲漲財運。”
自言自語一陣。
杜十娘美滋滋的將銅板和刀一塊收進包袱裡,枕在腦後就開始睡。半夜迷迷糊糊好像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可累了一天,怎麼也爬不起來看,迷糊中手摸索著包袱,摸到一塊硬物,接著就沉沉睡了過去。
早上,天光大亮。
杜十娘急忙起來,這會兒甲板上,到處是船工。正巧看到一個眼熟的飯搭子,“牛哥,什麼時候開船?”
“十娘妹子,再有半個時辰就出發,你要是想搬貨,估計還能掙兩文。”牛哥人爽朗,知道杜十娘這些天掙錢,直接給她安排時間。
杜十娘笑得靦腆,“牛哥你別小瞧,下面的饅頭攤,我和老闆混熟了,一文能賣我兩個。掙兩文能買四個!”
“行,那你快去吧,發船前會吆喝,記著點。”
杜十娘清脆的應聲,剛走兩步又回頭,“牛哥你吃了沒?”
“沒呢,早船忙得很,得發船後一天去了。”
“行,那你忙!”
杜十娘轉身就下船,還真當如牛哥所說,搬了三趟貨,拿了十文錢,就去將牌子退掉,跑到饅頭攤。
“福叔,有沒有昨天賣剩的饅頭。”
“有呢,都給你留著。”福叔一臉無奈,從身後抱出兩籠,足足四十個。
杜十娘看得眉開眼笑,嘴格外甜,“福叔人真好,下回來我肯定還找你買。”
“哼!你可別來,剩包子一文兩個,做生意都沒你會做。”福叔拿一個破布袋子給她裝上,遞給她,“拿上,早上老婆子又熱了一遍,還是鬆軟的。”
杜十娘掏出二十二個銅板,放在板上,“福叔謝了,多兩文就當買袋子錢,替我跟福嬸子說一聲謝,以後別上梯子了,這麼多年輕人,給個饅頭幫個忙,都好說話。”
後頭船號子要發船了,一個接一個吆喝,杜十娘不及多說,一把背過饅頭袋子,“福叔我走了!你們保重!”
四十個饅頭絲毫影響不到她的速度。趕在開船收踏板前登船,牛哥站在船板上笑罵,“你這是掉錢眼裡了,這船差點就趕不上!”
“那不是知道牛哥你心好,肯定會留意我。走!我們找個地方吃饅頭,正熱乎,香的很。”
杜十娘邀著收踏板的幾人,都是牛哥的兄弟,飯塔子的飯塔子,她也熟。
對於幫了忙的人,杜十娘不會吝嗇那點謝意。哪怕牛哥他們跑船工錢比她高,伙食比她好,也不會覺得別人對她好是應該的。
也是因為牛哥本身人沒什麼大問題,杜十娘也樂意交這個朋友。
“這船真不錯,哪哪都能睡,暖和舒服,牛哥當時指著這地兒的時候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那是,牛哥能騙你麼,我都是拿你當妹子一樣看著。”
杜十娘笑著跨進門,眼神猝不及防和裡面一雙眼睛對上,嚇得後退一步,擋在幾人面前。
牛哥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杜十娘嘴角僵硬,“沒,沒什麼,地方睡覺是真的好,就是突然想到這裡面沒怎麼打掃,吃東西可能不太好,我們得換個地,難得高興,地方敞亮,吃著也舒服。”
“在理,走,換個地。”
“對對對,趕緊走吧。”
杜十娘看一眼後方小門,指甲掐進手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