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有臉吃?”翠環看杜十娘吃得津津有味,已經難有好臉色,顧不得嫌棄,將她手上的包子打翻在地,“現在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嫌疑沒洗乾淨,吃我們的還這麼理直氣壯。”
杜十娘做出低垂眉眼的姿態,又忍不住偷瞧兩人,“身你也搜了,沒找到東西你還不讓我吃東西,你該不會是打著恭州府名頭出來騙人的人販子吧?別不是找個地方賣了還能掙些個錢,回頭對那些舉人隨便編個理由糊弄過去,那些唱戲的,可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戲本。”
說到最後,再配上杜十娘偷摸懷疑的模樣。大堂裡的人不管吃好沒吃好,此刻都翹起耳朵聽八卦,下午搜身事一出,訊息靈通的人已經說了恭州府確實搞出動作,要接那些舉人親眷團圓,現下見到正主之一,個個都恨不得弄一手八卦宣揚。
容管事低呵,“夠了!這事總能查個水落石出,什麼時候查清楚,什麼時候再啟程。到時候誰的親眷,我都不會姑息。”
杜十娘兩隻筷子,各叉三個包子,手上的雞腿吃完,又抓起桌上的菜,好好的一桌子菜,吃的七零八落,看得翠環直倒胃口。
氣得兩人直接回房,杜十娘吃得更自在了,看見從後院進來的吳寡婦幾人,還頗有心情裝模作樣招呼人,“快來吃飯。”
杜家父子眼睛一亮,立馬過來,一人抓著饅頭就開吃。吳寡婦也餓,可一想到她的任務,找小二問了翠環的房間。
杜十娘看著人上樓,眼神裡透著冷漠,她相信吳寡婦一顆“愛兒子”的心。匆匆扒拉兩口,去了後院。
後廚,煙火氣直冒,廚子已經休息,只剩下一個小夥計負責收拾洗碗。見杜十娘進來,連忙喊道:“哎哎哎,廚房重地,閒人免進。”
當下站在門口攔著杜十娘,下午的熱鬧他也看了,雖然這姑娘可憐,可到底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過一會兒就沒有感覺了。
杜十娘看著案板上插著菜刀,光滑鋥亮。
“小哥,我來想找你買東西。”
小夥計一聽直襬手,“點菜到前臺掌櫃那。”
“不是買吃的。”
“不是買吃的?”
“對,想問問你們菜刀賣不賣?”
小夥計嚇得直搖頭,“不賣不賣,犯得著嗎?不就是搜個身,多大的事還要拿菜刀,趕緊走,這事我就當沒看見。”
“我不是要幹壞事,你看她們那麼多人,我這小胳膊小腿,能打得過誰?”杜十娘好言好語解釋。
“那你要做什麼?”
杜十娘隨意編了個謊,“下午的那事你也看到,估摸著後面這一路我是跟不下去了,我打算自已去恭州府,才想買把菜刀防身。”
“姑娘,忍一忍有什麼不能過,回去吧回去吧,我這菜刀也要用,賣了明天大廚不砍了我?”
好說歹說,小夥計怎麼都不肯賣,杜十娘失望離去。
二樓正對後院的一處房間,視窗一個年輕男子對著屋內說道,“這小娘子也是有趣,居然還想買菜刀自已走。可惜人家不肯賣。”
“肯定有用不上的,你去讓小夥計找來賣她兩把。”
屋內的聲音,讓視窗立著的男子驚詫,嘀咕著,“這小娘子真是好運。”
杜十娘回到柴房,說不失望是假,但她也沒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要拿菜刀獨自走,這世道什麼樣人都有,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敢。只不過想著,要是再碰到像今天那樣的事情,她身上也能有點東西防身,不叫人給辱沒了。
柴房裡現在就她一個,找了個背風的位置,剛鋪好雜草,後廚小夥計就找過來。
“你怎麼住這?讓我一頓好找。”
杜十娘回頭,納悶小夥計怎麼過來,“我沒錢,能有個地方睡就不錯,還有什麼挑的。”
小夥計對這件事也不做評論,“哎!你來,我給你找了兩把刀,是以前大廚用舊的,你要不嫌棄,十文錢,就當賣廢鐵了。”
杜十娘欣喜,當即道:“不嫌棄,肯賣我就不錯了,哪還有嫌棄的。”
“那跟我來。”
——
杜十娘看著到手的菜刀,刀刃確實有幾道口子,但是這菜刀份量十足,找機會磨一磨,還是能用。心滿意足的抱著刀回去,用稻草纏上,包進包袱裡。躺下就準備睡一個好覺,柴房沒有燭火,在心裡默寫還更省筆墨,就是費腦子。
複習第三遍的時候。
柴房門有了動靜,是杜家父子和吳寡婦回來了。吳寡婦抱怨,“你們兩個沒良心的,我去辦事你們也不說給我留塊肉,就一個饅頭打發我。”
“娘,我們去的時候就沒多少菜了,就這還是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杜文虎繼承了吳寡婦的一張嘴,能說會道,哄他娘哄得舒心。
“娘,事辦的怎麼樣?”
“放心,既然娘出馬,那準不會有事。”
說到這,吳寡婦隱晦地看眼柴房一角,意有所指,“就等著明天,天仙就能下凡。”
杜十娘勾著嘴角,慢慢閉上眼。
第二天一早,杜十娘是被人喊醒的。
吳寡婦身後跟著兩名大漢,看著她的眼神躲閃。杜十娘挑眉,“這是什麼意思?”
吳寡婦沒說話,倒是其中一名大漢,粗聲粗氣,“廢話少說,跟我們走一趟。”
杜十娘直接起來,將包袱挎在身上,慢吞吞跟著。大漢凶神惡煞,“走快點!容管事還等著。”
外面天已亮,驛站的人趕路要緊,起得普遍挺早,這會子看大漢又是一副捉拿犯人的樣子。議論紛紛。
“這又是做啥子?”
“該不會還真是這小姑娘偷得?昨天看她那麼可憐,要是真的,那就白同情她了。”
“走,跟上去看看,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趕時間走了?這熱鬧你也湊?”
“走嘛走嘛,趕路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杜十娘發現人真是愛湊熱鬧,從後院到二樓客房,後頭不知道跟了多少看熱鬧的人,可惜少了個小童端盤子,學著在說書老頭那般,這一茬不知道能收多少文錢,不給錢不開唱。
大漢到一間房門前,“容管事,人已經帶到。”
“嗯,帶進來。”
杜十娘進了房間,這裡面有能照人的銅鏡,還有畫著花鳥的摺疊門一樣的東西,床還是繡著花樣的帳子,總之就是她沒睡過的好!
容管事瞧著杜十娘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冷笑,“到了現在還裝蒜,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先打她幾十板子。”
“等等!容管事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不明白?一大早就把我抓來,不分黑白就潑我髒水,我是莊稼漢里長大的,又不是大牢裡出來的。”杜十娘理直氣壯,反正她身上又沒有東西,更不是她偷的,她有什麼心虛的。
“呵呵,有人招了,見著東西是你偷的,要麼你乖乖交出來,賠點銀子了事,要麼挨個幾十板子,我們將東西找出來,在送你去官府。”
吳寡婦也不和她拐彎抹角,直接道明,讓她做個明白鬼。
“誰說的!你讓她和我當面對質。我就納悶了,你為什麼就認定是我偷的?這一車人那麼多,別的人你都不搜,就搜了我們幾個,好沒道理啊。”杜十娘就拽著這一點不放,向所有人表明,有人要潑髒水,還潑的光明正大。
容管事知道她又要耍這一套,打壓恭州府的名聲,好讓自已退步。“哼!杜十娘,多說無益,吳寡婦,你來說。”
“是。我之前看到杜十娘在貨車前,之後東西就不見了,現在想想,肯定是她偷的。”
外面看客一個個都被這反轉吸引,看著杜十娘搖頭嘆息。
“真是沒想到,好日子就在前頭,這檔子眼上要偷東西。”
“可惜什麼,說不準就是個慣犯,手癢癢了,仔細想想,哪來的錢供人讀書?”
“說的也是,散了散了,真相大白。”
杜十娘看了一眼吳寡婦,這出來一趟不得了了,不僅長見識,膽子也大了,想一箭雙鵰?
容管事看她不做聲,冷哼一聲,“這可是你杜家人,總不能是我逼著她指認你吧。”
“先說了,我可不是杜家人。而且這也巧了,我怎麼不記得這事?吳寡婦你能說說是哪個時辰,我在做什麼,你又在做什麼,還有其他人在幹什麼?反正有了後孃就有後爹,拋棄女兒保住自已的事,你也不是幹不出來。”杜十娘直接挑明瞭杜家的那點子齷齪,她肯定東西已經不在吳寡婦手裡,要不然不會這麼理直氣壯,可她也不會怕,沒影的事情休想賴到她頭上,吳想一箭雙鵰,也不看是什麼雕!
吳寡婦眼珠子亂轉,她哪記得住,東西下午發現不見,那肯定之前就不在,隨口編了一句,“大概是天矇矇亮的時候吧,剛起來沒多久,也沒什麼人。要不然哪能讓你偷成了。”
“噢?可是我怎麼記得,晚上有人守夜,要是我偷東西,那守夜人不是偷懶了?”
“胡說!我一晚上沒睡!怎麼可能偷懶!我和另外三個兄弟輪著換崗,兩人一組,就沒看到人起來。”
門外一個粗獷聲音響起,是一名帶刀護衛,氣沖沖瞪著吳寡婦!
吳寡婦立馬又改口,“好像是中午!中午你出了一趟馬車。早晨那會兒睡不太清醒,可能把守夜的人看成杜十娘了。”
“那你這眼神可真不好使,我和這些護衛差別那麼大,還能看錯。不過你要說中午嘛……”杜十娘吊著話,眼睛轉了一圈,見所有人都想聽她下一句。
“我確實出了馬車。”
吳寡婦一副看你還怎麼狡辯,卻沒發現容管事臉色古怪,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