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落蘇暗自發誓,日後再靠近許時安和許家鋪子得把自已的錢袋子捂緊的時候。

季溫言劍眉輕攏。

殿下和許時安說的話,他插不進去。

他能聽明白殿下是想要做善事,但這善事怎麼做,裡頭有些什麼門道…他一無所知。

不像許時安那樣,能站在殿下身邊侃侃而談。

曾幾何時,他以為沒有人能這樣的。

許時安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直拉著沈飛瑤說話。

因為他發現不論他介紹的是什麼東西,街邊的小玩意也好,吃的小點心也罷,只要是沈飛瑤感興趣的東西,她臉上會出現一些細微的表情。

有時候眉毛會微微挑起,有時候眼睛會睜大一點點。

更多時候是視線不經意般多停留幾息。

不仔細看的話根本觀察不到,許時安憑藉著這些,判別她對這些東西的喜愛。

大面上她仍舊是那個波瀾不驚、穩重端方的公主殿下。

實則心裡到底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許時安非常好奇。

從賣小吃的婦人手中接過那綠葉子包裹的糰子遞給沈飛瑤,“這叫黃冷糰子,殿下嚐嚐?”

“謝謝。”沈飛然接過自然地道謝。

而許時安眼底劃過一絲愕然。

堂堂長公主殿下,什麼時候還會和人道謝了?

他記憶裡的沈飛瑤一貫是高高在上的,不論是誰為她做了什麼,彷彿都是理所當然一般。

道理是這個道理,所以沈飛瑤從不跟人客氣。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又聽沈飛瑤說,“對了,你付的銀子都可以記賬,等公主府的俸祿下來了,我讓劉益首去還給你。”

聞言,許時安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無礙。”

她花他的還少嗎?

長公主府雖得聖上看重,賞賜的也多,到底是皇室宗親的門面,樹大招風也不好太過奢華無度。

連聖上自已也不講究鋪張浪費,長公主府的俸祿雖多,也是有上限的。

一年3、4千兩銀子算不錯了,加上鋪面莊子的收入,剛好夠長公主府的日常開銷。

不過從前沈飛瑤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首飾頭面更是喜新厭舊得快,一匹錦緞所制的衣裳穿一次就想扔了,什麼都要最好的,銀子自然花得也快。

每每到劉益首拉著賬房到她面前去哭窮的時候,沈飛瑤就會把許時安喚來。

美其名曰長公主府不可一日沒有當家作主的人,在沒有駙馬以前,由許時安執掌中饋,負責府中一切事務。

這話說得好聽,好像給了他做駙馬的希望,實際上就扔了一堆爛攤子。

長公主府虧空多,他這個作為天下第一首富之子的男妾少不得往裡面填。

明明之前花了他那麼多錢也沒說過要還的,怎的今日一個黃冷糰子跟他還講起客氣了?

心中這樣想著,實則許時安也開始正視連日來沈飛瑤身上出現的問題。

好像自上回蕭玉受罰之後,殿下的性情就收斂不少,隨之而來的是府中花銷也斷崖式下跌。

從前喜好奢華的殿下現在更喜歡利落的打扮,那些赤金頭面、寶石首飾,更像是被封印起來,再沒在殿下頭上看見過。

這麼收拾一番殿下的五官確實更加出眾。

但許時安以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長公主還能真的換了個性子?

這麼一想,眼神更像是黏在沈飛瑤身上完全移不開了。

大街上也沒有桌椅板凳,買了黃冷糰子就只能這麼站在街邊上吃。

季溫言和落蘇替她遮擋著來自周遭的視線,許時安作陪。

剛才站在攤位旁邊的時候,沈飛瑤還看到了製作過程。

黃色的米團還冒著熱氣,婦人手上塗著油,利落地將大米團分成一個個地小劑子,再往裡面包上豆沙、堅果等等餡料,最後用一張洗乾淨的綠葉子這麼一兜。

一個黃冷糰子就做好了,碼放在竹筐裡等待售賣,看過去時一派整整齊齊綠油油的,很是養眼。

因為感興趣,所以多看了幾眼,許時安就買過來了。

沈飛瑤就沒見過比他更知情識趣的。

在外頭不必講究那麼多規矩,她也不用人伺候,自已撕開包裹點心的綠色葉子,嗷嗚就是一口。

“香甜不膩,不錯。”

黃米打的糰子熱乎的時候就被包裹進綠葉子裡,蒸騰出去的水分都被鎖在裡面,因此外皮很軟糯,吃的是個口感。

裡頭的甜豆沙應該沒加什麼糖,是豆沙天然的香甜味道,所以吃起來反而很爽口。

沈飛瑤吃得高興,許時安瞧得專注。

看著她舒展開來的眉眼,一絲不苟的神態,張嘴對著葉子上粘粘的糰子小口小口吃著,乾淨斯文。

他竟然從她認真滿足的模樣中,看出一絲可愛。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許時安頓覺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頓起,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什麼時候自已也瞎了眼不成?

他的動作引起沈飛瑤側目,發現對方只顧著她自已也沒吃上一口,心中惡趣味橫生。

“你吃不吃?”沈飛瑤雙手託著吃剩下的半個糰子,二話不說送了過去,“喏!”

許時安都沒反應過來,那青翠葉片上的小半個糰子就被送到他嘴邊。

澄黃的米皮被咬破露出裡頭流沙的餡兒心,充滿挑逗食慾。

鬼使神差地,他張開嘴將那剩下半個糰子盡數吃下。

以至於沈飛瑤想要收回手的時候是來不及了。

許時安更沒做預備,後脖頸有點發燙。

他是個體面人,也是個講究人,從不吃別人的剩飯,哪曉得今日會跟撞邪一樣吃了長公主的…

更悲催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排斥?!

一時間,兩個人之間都有些沉默。

就在尷尬的氣氛即將產生之前,許時安嚥下嘴裡的黃冷糰子道,“殿下好眼光,這糰子,確實香甜可口,比之以往吃的更甚。”

好吃就好吃,盯著她做甚?

沈飛瑤倒是不尷尬了,就是有種初吻被奪走的驚慌。

這時候她又被許時安轉移了注意力。

不多時他端著一個竹筒過來,“甜膩的食物容易上火,殿下喝一盞姜蜜水壓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