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大概是真的生病了。

原也設想過,伊恩是皇子,嬌氣些是難免的,她能哄自然要哄為好。

但伊恩是裝病,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若這次破例,下回伊恩只會變本加厲,想方設法吸引她去他院子裡。

假以時日真會成為“狼來了”的孩子。

等到他需要自已真心關懷的時候,二人之間的情誼早已被消磨殆盡。

“伊公子那邊是不是要…”季溫言措辭開口。

沈飛瑤挑眉,側眸看向自已的這個侍衛總管,“你想讓我懲罰他?”

感覺到她的注視,季溫言低下頭,“無規矩不成方圓,今日之事是伊公子過分了。”

不論如何,他也不應該對沈飛瑤撒謊。

季溫言一向是個有原則的人,所以他的手不會伸到沈飛瑤的後院,他只管著他自已那一畝三分地的事情。

而伊恩今日所作所為,顯然觸碰到了季溫言的底線。

沈飛瑤似笑非笑,“爭寵也好獻媚也罷,無傷大雅的事情也不必過度苛責,他自已會想明白的。”

其實她想得很簡單。

以已度人,伊恩等人圍於後宅已經是可憐,何必再叫人傷心難過。

裝病爭寵的事情只發生在伊恩的居所,知道的人不多,而沈飛瑤身邊更沒有一個多嘴的,所以這件事在後院並未引起波瀾。

也不知道伊恩是不是真的想通了,這兩日消停不少。

自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接了長公主府行刺的案子以後,像是得了一件迫不得已的差使,日日來長公主府點卯。

今日告知她派出去多少人手,明日來回稟搜查了京城哪個鋪子……

總而言之不論查沒查到東西,總要到沈飛瑤面前晃盪一圈。

沈飛瑤當然知道這是他們做給她看的。

她也無所謂,本沒指望他們能夠查出來什麼。

那日上朝她就發現了朝廷當中存在的弊病。

事務冗雜,堆在一起全等著聖上的裁決。

連公主府遇刺這樣的大事情也沒有一個立時可行的章程,還要讓沈方舟這個皇帝親點欽差去查。

費時費力。

各個衙門府臺都是“各掃門前雪”,不屬於職務內一概不理,職責範圍內的事情也要推一推。

連“烏臺”這樣的地方也成為某些權臣拉幫結派的刀槍,如何能辦得實事?

蠹眾木折,現在的朝廷也就看著光鮮體面,實則裡面已經快被蛀空了。

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憑著沈方舟多年汲汲營營在苦苦支撐著。

這樣的局面不是一日造成,自然也不能一日改變。

沈飛瑤該松時松,該緊時緊,按部就班繼續自已的事情。

自打上回去恭親王吃了閉門羹之後,恭親王便一直稱病在府中,連朝都不去上了。

沈飛瑤理所當然地認為,洪嗣宗的事情大約讓她的這位皇叔意識到一些事情。

如今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

處理好手頭的事情,正巧得了兩日空閒。

沈飛瑤把手裡該交出去的事情通通交出去,打算自已出府看看。

甦醒以來她還沒能將京城看個遍呢。

之前坐在馬車裡心裡總有事,不論去哪都是匆匆一瞥。

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哪怕恭親王真的要逼宮造反,她早日熟悉京城地形,也多一分生機。

因為不想驚動太多人,沈飛瑤換了一身極其低調的衣服,連馬車也用的是最普通的。

只車伕是她往日裡用慣的那一個。

帶著季溫言和落蘇就往外頭走。

就要上馬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呼喚,“殿下!”

沈飛瑤轉頭一看,許時安正站在她後頭殷殷看著她。

她笑問,“有何事?”

“殿下是要出門嗎?方便帶上我嗎?”許時安的眼神時不時落在馬車和季溫言身上。

馬車很大,坐幾個人都是可以的。

除馬車外並未見其它馬匹,難道說季溫言也要坐進去嗎?

沈飛瑤不知他怎麼心血來潮想要跟著她出去。

“我出門隨意逛逛罷了,你確定要一起去?”

按理說,天下第一首富之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何必跟著她一個“沒見過世面”的?

但許時安沒表現出半點不情願,反而上前擠開季溫言,攙著沈飛瑤的手,“樂意之至,順道還能為殿下結賬。”

有人買單沈飛瑤沒什麼意見。

她最近要的銀子也多,順帶捎上他也行。

樸實無華的馬車衝著長街外走去,馬蹄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

剛剛出兩條街,道路兩邊就多了不少兒童玩耍的聲音。

沈飛瑤挑開車簾向外看去,不得不讚嘆一聲,京城的確繁華。

很快到了一個岔路口。

許時安十分老練當起導遊,指著兩條路分別介紹起來。

城西集市來往人眾多,賣菜的、賣肉的、賣各類小吃、胭脂、花樣子……鱗次櫛比。

城東人少些,但商鋪更多,酒樓、食肆、布莊、珠寶店……只有想不到沒有辦不到。

面向的群體也是不一樣的。

他知道得這麼詳細,自然是因為這兩條街上也有不少他們家的產業。

他更偏向於讓沈飛瑤去城東,那裡有他家的珠寶鋪子,上了不少花樣新穎的珠花頭面。

雖然沈飛瑤是長公主,不缺這些珍寶,但去鋪子裡買的就是個新奇,圖的是個新鮮。

沒想到沈飛瑤想都沒想朝著城西的路一指,“往那條路上走吧。”

“殿下,城西人多,馬車難行。”許時安出言提醒。

本意是讓沈飛瑤坐馬車往城東去,哪知道她竟然乾脆道,“那就下車逛著。”

殿下的旨意誰敢違抗?

許時安心情複雜地下了馬車。

要是放在以往,沈飛瑤肯定不會選擇她眼中的“骯髒”、“混亂”、全是“賤民”的城西,並且還是走著去。

何等紆尊降貴。

而現在……

許時安看著沈飛瑤精緻的側臉,那上揚的眼尾,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旁人的心理活動並沒有影響到沈飛瑤的好心情,她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上輩子她活得很枯燥。

從前養過的那隻狗也因為無法照顧,被她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