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距離車窗內的牧寧義,僅不足五米。

一頂草帽,蓋在花白的頭髮上,微卷的髮絲遮住了耳垂,隨著輕風,搖擺的有些凌亂。

一看就知道,是許久沒有打理了。

老人的身旁,是一臺小型的插秧機,半個人高。

此時的他,雙手還搭在機器的操作杆上。

可滲人的是他的臉!

枯槁的猶如一具乾屍,完全沒了生氣。

而更詭異的是,他那雙淡藍色的眸子。

哪怕深深得陷在眼窩之內,卻依舊還泛著渾濁的光澤。

牧寧義越看越驚心,越驚心就越疑惑。

“不合理啊!人都被曬成乾屍了,為什麼眼睛還沒幹癟下去?”

“還有,他們為什麼站在這裡?是死後被人故意擺在這的?還是死前就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

“究竟是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

他一邊琢磨,一邊待在車裡四下觀察。

遠處每隔幾百或上千米的距離,就有幾個零星的農民。

他們的模樣,幾乎全是如此,似乎都在仰頭望著一個方向。

“北面?有啥?”

牧寧義抬頭順著老人的視線,也朝北面的天空望去。

心中越發毛毛的,因為他要去的方向,正是北面。

而讓人更疑惑的是,看了半天,也沒看見啥東西啊。

天空依舊蔚藍,白雲依舊飄飄。

帶著濃濃的疑慮,回頭又朝老人的腳下,看了一看,沿田的是一片略顯枯黃的麥秧。

“在播種冬麥?”

望著一大半綠油油,一小半枯黃,還有一小半空白的田地,牧寧義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測。

“這情況,應該是播秧到了一半,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導致這些人,都成了眼下這模樣?”

帶著疑惑,他又朝老人的身上,細細瞅了一眼。

“結合最近的天氣情況,這等乾屍的程度,至少是曬了二十到二十五天了吧?”

“不對,二十五?!!”想起這個數字,牧寧義的瞳孔猛然一顫,“沒記錯的話,第一次微震,距離現在大約是27天前?”

“這些乾屍的風乾程度,又恰好在這時間範圍以內。”

“難道這些人的慘狀,就是那些微震造成的?”

“可...”他使勁甩甩腦袋。

鷹醬的農民,都是承包大戶,且都是專業的機械化生產模式。

而自己眼前所見的這片田產,人雖然少,可沿途零零散散的,也像是有十幾戶人家。

十幾戶人的人家,就有七八具這樣的乾屍?

比例是不是也太高了?

而且這裡,距離自己住的監獄,僅隔了十幾公里啊。

若真是微震造成的,那麼監獄裡的人,為什麼全都像沒事兒人一樣?

甚至,大部分的囚徒,對於微震嗤之以鼻?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

越想不通,他就越糾結,越糾結他就越想一窺究竟。

嘎吱——!

終是沒忍住好奇,按下了開啟車門的按鈕。

可也是這一按,車門開啟的聲音,似乎傳入了那具乾屍的耳裡。

隨即,正低頭要下車的牧寧義,就聽到了一陣骨節咯咯作響的聲音。

一腳已經踏出車門的他,立馬警覺的抬頭,順著聲源處望去。

下一瞬。

四目相對...

空氣中瀰漫起詭異的氛圍。

牧寧義周遭的汗毛,再度根根炸起。

是的,那乾屍一樣的老漢,居然生澀的扭著脖子,直勾勾的望著正要下車的牧寧義。

“槽!!!”

強烈的恐怖氣息,嚇得他飛速將那半個身子,趕緊撤回車內。

緊張的手心也沒閒著。

哐——!

握著門把手的力度,因為緊張而發出了一聲重響。

這給他嚇得。

真的怕這玩意兒詐屍啊。

一邊猛踩油門發動汽車,一邊死死盯著那具老幹屍。

可意外的是,那具老幹屍,僅是瞄了一眼牧寧義後,又扭頭重新望向了天空。

對於牧寧義,似乎並沒有任何的興趣。

也是這個舉動,總算是讓他起伏的胸腔,漸漸有了一絲的平息。

可饒是如此,他身上的汗毛,還在不住的立起。

抹下去又起來,抹下去又起來。

他根本無法想象,為什麼都曬成乾屍了,居然還能動?

是病毒?

還是喪屍?

若是病毒的話,他開始後怕剛剛下車的舉動了。

萬一被傳染了怎麼辦?

若是喪屍,也不合理啊,這玩意兒看見自己那麼一具甜美可口的血食,為何會無動於衷?

突然,他想起了尼爾教授的遺言。

“一震啟,九震臨?”

“這啟是什麼意思?臨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說,一震的時候,末日開始啟動?”

“那九震的臨又是什麼?”

“什麼東西會降臨麼?”

帶著無數的疑問,他一腳油門踩下,直接躥了出去。

這鬼地方,他是半刻也不想糾纏了。

尤其是想起尼爾的最後一句話,“現在死,應該還來的及...”

“難道...有什麼東西,比死還可怕?!”

一邊開著,一邊思索今天的一切種種。

“那個神秘人又是怎麼回事?也是因為什麼東西,變異了麼?”

“那麼胖子呢?也變異了?亦或是,也成了乾屍?”

牧寧義越想越後怕,腳下油門踩了又踩。

可每每經過沿途的乾屍旁時,總會不自覺的放緩速度,一個個的觀察過來。

見的多了,他也發現了每具乾屍的些微不同。

有的像那老漢一樣,乾的已經發黑了。

而有的看上去,僅是面板剛剛開始起皺,裡面還保持充足的水分。

甚至,還有幾具看上去和常人無異,只是面色相對萎靡一些。

“難道...和微震的時間有關?”

一個大膽且又富有邏輯的猜測,漸漸在其腦海裡形成。

第一次地震開啟的時候,就誕生了第一批的乾屍。

等到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後續八次的時候,分別又誕生了不同階段的乾屍?

只有這個猜測,才符合這些人的不同風乾程度。

可都有乾屍了,為什麼別的人還下田幹活?

不怕死麼?

這說不通啊!

要是自己,看到有人變成乾屍杵在那,打死也不可能再出門幹活了啊。

想到這裡,他甩甩腦袋。

思緒被拉到了每次地震的時間上。

“要是沒記錯的話,第一次地震是27天前。”

“第二次大約在25天前。”

“然後第三次,第四次,中間每次差不多都隔了兩天左右。只是每次震動的時間,比較隨機,有時候在早上,有時候在晚上。”

“拋開這些早晚的時辰差,那麼,前八次加起來,一共是16天。”

“如果有第九次的話,應該是在第18天發生。”

“可現在?都第27天了啊...”

牧寧義想了又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難道老瘋子說的是錯的?根本沒有什麼第九次?”

想到這,他那握著方向盤的指尖,開始不停的敲擊著皮面。

嘴裡開始反覆的咀嚼著尼爾教授的話。

“一震啟,九震臨?”

數遍之後,他才意識到哪裡有問題。

“臨和啟,明顯不是一個概念。也就是說,有可能這個第九次的時間線,和其餘八次完全不同。”

“那這第九次要是真的會來,那麼會是在哪天呢?”

“如果說,前八次都是隔兩天,都和二掛勾。”

“第九次不一樣,那麼會和什麼掛鉤?”

“三麼?四麼?”

“如果是三,那麼三乘以八就是二十四...”

“二十四的話,過期了啊。”

“這不對,如果是三乘以九呢?”

“不就是二十七麼?”

“二十七!??”

嗞——!!!

一道猛烈的剎車音傳出。

而由於牧寧義的這個剎車,踩得又急又猛。

車上的輪胎,立時在這漫長的郊外公路上,摩出了兩道深深的輪痕,泛著濃濃的燒焦味。

車內的他,雙目不停的閃爍著驚恐的光澤。

少許,抖動的雙唇,才微微輕啟。

“今...今天不就是第二十七天?”

這個論斷一出來,他自己都怕,甚至很想甩甩腦袋,直接否定。

可偏偏尼爾教授早不跳,晚不跳,就挑在了今天跳樓。

“這...這絕對不是巧合!!!”

牧寧義只覺心臟突突得,又開始了瘋狂的跳動。

“難道,今天就會發生什麼更大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