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平江市,沈落就先到國字墓園。作為守墓人在每個城市的據點,每個初到的守墓人必須先去墓園報到。

國字第72號墓園,相比胡勇所在的13號墓園,規模上就小了許多。前後不過800平方米,只有前部被墓碑填滿,後部還有很多空位。

好在建成時間不長,各方面設施都比較完善,也很新。

四方四正的房間,兩室一廳。該有的生活設施一樣都沒少,腳下的瓷磚地面連一處裂痕都沒有,牆面白的就像剛刷的一樣。

“你好,我叫沈落”,沈落揹著帆布雙肩包,一身運動裝,看上去像個大學生。他伸出手,向剛剛從預備隊員升為駐城隊員的林安陌打招呼。這個少年感滿滿的男孩兒,讓沈落看到了方曉濤的影子。

“您好您好您好您好您好您好”,林安陌抓住沈落握個不停,他好像在看珍稀動物一樣看沈落,兩眼冒光。

“額”,沈落被搖的胳膊疼,他試了幾次想掙脫,但是林安陌就是死死抓著他。沒辦法,他只能想別的招,“看!有鬼!”

“啊?在哪兒?”,趁林安陌轉移注意力的一瞬間,沈落迅速把自己右手抽出來,一臉無辜的說道:“哎呀,看錯了,好像是個撲稜蛾子”

辦法雖然幼稚,但是用對人就有用。林安陌在守墓人中有個外號,天真,林天真。

“你叫林安陌是吧”,為了避免剛才的災難,沈落主動開啟新的話題。

“叫我天真就可以,沈落前輩!”

“這人還挺有自知之明”,沈落心想,對他的印象又好上幾分。“怎麼樣,剛調來平江還習慣嗎?”,沈落問道。

林安陌點點頭,主動坐在沈落身旁,滿臉熱切的回答道:“習慣習慣,可習慣了!這邊啥啥都好,人少事少,我時間特別多,刷刷手機看影片,或者看看小說,有的時候還能出去玩。也沒什麼人管,可自由了。最主要是工資多,按時照發”,林安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沈落看著眼前這個身材削瘦的林安陌,胡勇那粗壯的身影突然出現他腦子裡,“要是讓老胡聽到,肯定得把這傻小子扒皮抽筋”,沈落心裡唸叨,“也不知道曉濤知不知道接替他的是這麼個愣頭青,我一會得跟他好好說道說道”

“沈落前輩?”

“沒事,趕了一天路有點累。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房間我收拾好了,要不先休息一會吧”,林安陌指著另一側說道。

“還有客房?這可千萬不能讓胡勇知道”,沈落擺擺手,“不用不用,那個…安陌”

“叫我天真”

“…天真,我有任務在身,還是先辦事”

林安陌知道沈落到平江市的目的,在沈落來之前他私下做了很多功課,也準備了不少,聽到沈落要先辦事,立刻站起來,身板挺的直直的,說道:“沈落前輩,我申請跟您一起去!”,見沈落有些猶豫,他繼續說道:“我是平江市駐城守墓人,這是我份內的事!而且,我也想為曉濤前輩盡一份力”

沈落不禁有些動容,不止是因為林安陌提到曉濤,更因為他不過20歲的年紀,尚且稚嫩的臉上盡然掛著比大多數守墓人還要堅毅的神情。

“同意申請,但是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您請講!”

“第一,活著回來”

“第二,叫我沈落就行,我的兄弟們都叫我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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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市南彭區,家常鱸魚館,14:21。

“沈落前…”,林安陌把快到嘴邊的“輩”字嚥下去,“找了一上午都沒發現,前…接下來怎麼辦?”

“先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咱們守墓人又不是鋼筋鐵骨,吃飽了再幹活”

林安陌還是有些糾結,手裡的筷子拿起又放下。想了半天,還是憋不住說道:“我實在叫不出口…要不這樣吧,我今年20,您比我大兩歲,我叫您落哥!”

見林安陌難為情的樣子,沈落突然覺得好笑,他也不為難這位林天真,點頭答應。

拔掉心頭的一根刺,林安陌頓時笑顏展開,他殷勤的給沈落夾著桌上的飯菜,一邊夾菜,一邊介紹:“落哥,快吃這個快吃這個,這個香草鱸魚就連高層領導來都要點一份”,細嫩的魚肉沾著濃稠湯汁,林安陌還特意裹著一片蔥葉,一起放入沈落碗裡,“這裡的鱸魚雖然是河魚,但是當地人特意用香前草一起燉煮,快出鍋時再撒上一把剛從地裡摘的小蔥”,大概是詞窮,林安陌想了半天說出兩個字,“哇塞!”

“香前草您知道嗎?就是長在暮西河邊看上去跟蒲公英一樣,這邊的鱸魚也奇怪,就吃這種草”

聽著林安陌說得玄乎,沈落半信半疑,他走南闖北小一年,什麼山珍美味沒吃過,還能敗給一條河魚不成。

他用筷子夾起魚肉,放入嘴裡:“臥槽!”,國粹一出,就知道有沒有。

河魚,地裡剛摘的小蔥,長於河岸邊的香前草。三樣都是帶著泥土的味道,奇怪的是沒有一丁點土腥味,反而清香無比。

一股清涼感順著舌尖直衝上頭,沈落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被擊穿了。

胃裡彷彿綠野叢生,細細的草尖從胃裡探出頭,肆意搖擺身軀,青草香氣湧向全身。下胃的魚肉也好像還活著,在草叢間穿梭,時不時撲騰撲騰敲打胃壁。

一塊兩塊三塊四塊,沈落一口氣吃掉大半條魚。

“老闆!再來一條!”,沈落吆喝一聲。

“來兩條!”,林安陌看沈落吃的高興,自己也跟著高興。

兩條剛死的魚被端上飯桌,沈落趕忙吃了一口。

“老闆娘,這每條魚的味還不一樣呢”,老闆娘剛準備回廚房忙活,就聽到沈落的話,“怎麼不一樣?都是鱸魚,還能不一樣?”,老闆娘用身前的圍裙擦擦手,說道。

“這條魚肉有點甜味,這兩條就有點苦味”

“害,這條魚呀,是暮西河的鱸魚,這兩條就是自己家養的,水不一樣,草不一樣,味道肯定不一樣”,她一邊收拾桌上空出來的碟碗,一邊說,“你這小娃娃,還挺講究”

沈落咧著嘴笑了一下,繼續吃飯。

這個點兒不是飯點兒,但是館子裡吃飯的人不少,七八張桌子坐的滿滿當當。所有人都埋頭乾飯,連個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沈落最是誇張,米飯一碗接一碗,不過一會兒上的碗就堆成個小山那麼高。老闆娘忙前忙後,好不容易把這位餓死鬼財神爺伺候走,癱坐在櫃檯,“關門關門,今天不開了”

美美的吃了一頓,沈落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他嘴裡叼著牙籤,拍拍身旁的林安陌,“天真,你得記一大功!”

林安陌撓頭笑了笑,不就吃個魚嘛,至於麼。

沈落在馬路邊站著,看著像是消食,一動不動。

五分鐘,

三十分鐘,

五十分鐘過去,還是一動不動。

“落哥,咱們接下來去哪兒?”,林安陌實在忍不住,上前問道。

“走,接著吃”

“啊?還吃?”

“當然要吃,這次吃火烤墮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