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器幫的船隻靠岸,趙以方終於踏上了大漢的疆土。

大漢疆域相比於大齊,稱不上遼闊,也就七洲之地。漢國坐落於最南面,西南兩面與宋、梁兩國接壤,遠離北境,故而是南朝四國中最安穩太平的國家。

興許是漢國人骨子裡有居安思危的意識在,全國至上而下皆崇尚武道,開國之君更是頒佈條陳,五境以上武人皇族皆以上賓待之,見天子免跪!

只是這條規程,在法家代替墨家高居廟堂後,開始有些動搖。

郭天旭領著趙以方等人來到距離河岸最近的小鎮。小鎮因為靠水的緣故,百姓皆是以捕魚為生,小鎮中最大酒樓漁宴樓的拿手菜也是燉魚,其中“一魚五吃”最為著名。

眾人來到漁宴樓,郭天旭熱情款待,一來是對趙以方的捨命相救表示感謝,二來也是慶祝劫後餘生。

席間,郭天旭專門為趙以方介紹了何為“一魚五吃”。

“趙公子,別看鎮子不大,若論到做魚,放眼整個漢國也沒有出其右者,這一魚五吃對魚的挑選是極為講究,皆是五斤重且是新年開春河面冰凍融化後捕捉到的新魚。”

他一邊用筷子指著菜盤,一邊說道:“你看這魚,魚頭用來燉湯,裡面加上白嫩豆腐,湯味就一個字,鮮!魚籽魚肚用來做乾鍋,麻辣可口。魚骨剔出,裹面油炸再澆上料頭,酥脆至極。魚肉紅燒,最後用湯汁泡上米飯,我能幹它個三大碗。魚鱗涼拌,下酒好菜。總之這魚在漁宴樓裡,真是滋味無窮。”

聽著郭天旭口水橫飛的介紹,趙以方也頓時來了食慾,先夾了塊魚肉,滋味確實不錯。

言悔和尚在一旁心無旁騖,念著經文。

不過郭天旭也沒有冷落這位敢於舍已為人的高僧,豐盛齋菜也是陸續送上。

郭天旭、郭寧和一眾隨從皆在大廳內飲酒,郭天旭最先起身,恭敬向趙以方敬酒,趙以方坦然受之。這之後郭寧也舉杯敬酒,表達歉意,趙以方不以為意。

酒足飯飽後,郭天旭邀請趙以方與言悔去魁器幫坐客,趙以方微笑拒絕,又對郭天旭溫言提醒道:“郭幫主,魁器幫我就不去了,將來有機會,會再來拜訪,這頓飯後我會與大家分別,繼續我的遊歷生活!”

郭天旭不願強人所難,無奈嘆息。

郭寧望了趙以方一眼,眼神中皆是失望之色。

趙以方繼續說道:“將來如果有人向你打聽我的下落,不管這人慈眉善目也好,凶神惡煞也罷,你都不用替我隱瞞,如實相告就行了!”

郭天旭有些不解。

言悔一語道破真意,“阿彌陀佛,趙施主真是慈悲心腸,他是怕仇家尋仇,打聽下落時,魁器幫好心隱瞞受到殃及,才會有此提醒!”

郭天旭恍然大悟,立即說道:“我魁器幫也不是好惹的,趙公子的仇家我們自會幫忙解決!”

趙以方微笑著搖了搖手掌,“不用!做好你們的生意就行了,畢竟還有這麼多人跟著你吃飯呢,不用在我的事情上多生枝節。再說了,幾個仇家我還是能應付的了!”

郭天旭想起趙以方斬殺杜海的那一劍,心中的那份擔憂很快打消!

趙以方站起身,望向那些先前叛變跟隨郭天保造反的隨從們說道:“諸位,你們知道魁器幫為什麼能成為南朝最大的兵器廠,為何沒人敢眼紅,沒人打壓或是另起爐灶取而代之?”

大廳內一片寂靜,無人答話。

趙以方繼續說道:“就因為魁器幫價錢公道,認真嚴謹。做生意掙錢當然是理所應當,但魁器幫也心繫南朝,以極低的價格將武器賣到邊境供南朝的將士們對抗北朝。正是因為這一點,魁器幫才能長久不衰,如果有人敢對魁器幫不利,或者改變魁器幫現在的經營方式,南朝四國都會不答應,如果大齊因為買不起兵器,抵擋不住北朝人的攻勢,我想大齊可能會魚死網破,先滅了魁器幫!所以你們要感謝郭天旭的正確經營,才能讓你們有這碗飯吃,活到了現在!”

眾人無言,皆感羞愧!

趙以方緩緩站起身,端起酒壺為自已身前酒杯斟滿,“如果郭天保得逞,真成了你們新幫主,我想就算他真想兌現一起發財的承諾,那也是力所不逮。水月宮一定會趁機佔據魁器幫的偌大產業,之後任憑他水月宮宮主的武道境界再高,南朝四國也一定會聯手將其剷除,從此江湖再無魁器幫,你們也不會有好的去處!”

在場不少人已冒出冷汗,心有餘悸。

但仍有人不以為然,更是開口質疑,“沒想到我魁器幫會這般重要,出了問題南朝四國都會來支援,這真是天大的面子,恐怕就是我大漢覆滅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趙以方認得這人,知道他是郭天保最忠實的擁護者,他面有笑容,回應道:“信不信魁器幫有難,大齊兵馬第一個趕來支援?”

說完這話,趙以方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威嚴畢現!

我大齊百萬兵馬轉而向南,南朝勢力,誰能抵擋?

那人倒吸了涼氣,陷入沉默。

趙以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敬諸位!”

眾人亦是一飲而盡。

夏風帶著水上涼意吹拂進酒樓,悠然舒適。

果然,夏天不光有炎熱,還有涼意,有密蔭,有那樹下蟬鳴。

趙以方揹負長翼,腰插冬來,戴上斗笠背向眾人揮手告別!

江湖不光有那快意恩仇,還有蕩氣迴腸,還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更有那一魚五吃,有那甘甜美酒,當然還有那美人如玉。

郭寧望著趙以方的背影,有些悵然,她說出了心中的疑問,“趙公子和一般的江湖武人不太一樣!”

常年在外奔波的郭天旭只回答四個字,“貴不可言!”

他又吩咐弟子,叫他快馬從小道趕到許陽郡,找到自已的摯友黃清奇。

那位趙公子對自已的大恩,只能先由黃清奇代為補償了!

趙以方很快就注意到了尾隨自已而來的言悔和尚,他問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年輕和尚回答道:“並非跟著施主,只是我去的無量寺恰好與施主所行方向一致,所以才想與施主同行!”

趙以方深知眼前和尚的囉嗦本事,他不耐煩的說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你別跟著我!”

和尚卻說道:“施主,我曾說我有一場必死劫,在那船上,如果不是施主及時出手,我早和杜海同歸於盡了。如此說來,施主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與救命恩人同行,也是尋思如何報答施主。當然,如果施主能隨我去無量寺那更好了,相信雲空法師一定會有重謝!”

趙以方連忙擺手,“免了,我沒救過你,也不需要你們的重謝!”

言悔微笑道:“施主雖然不認,但在我心裡,確定就是施主救了我!”

趙以方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