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宮。

皇帝坐在龍椅上望著自已對其虧欠良多的兒子,他詢問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後面的四國轉轉?”

趙以方嗯了一聲,“決定了,趁著你還活著,我還沒有繼位,可以多出去走走!”

皇帝哈哈一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讀書人都這麼說了,看來行路學到的東西一定會比讀書要多。不過既然是去他國,就不能帶兵前往,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爭端,朕只能請些武道高手來護衛你了!”

趙以方果斷拒絕,“不用!莫溪揚說了,這個江湖雖然大境武人不算少,但除非是與之結下深仇大恨,否則不會跟我這個至多隻是五境修為的武人過不去,行走江湖,小心些,自保足矣。再說了,如果我連獨闖江湖的勇氣都沒有,將來怎麼做皇帝治理天下,呵呵,難道也和父皇一樣,當個傀儡皇帝!”

皇帝趙德目光中充滿讚許,“看來你是不打算認命,去做那個亡國之君!”

趙以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亡國之君?我沒想過這麼多,我只是覺得人活一世不該那麼草率,一定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大好山河,瞭解瞭解各地的風土人情,感受一下別人的生活風氣,換一種心境,換個角度看待人生。再說了,北朝這麼大,我也想著有朝一日能領兵到他們城下,讓他們感受一下負隅頑抗的壓迫與絕望!”

皇帝神情肅穆,驀然想起太祖皇帝臨終前,曾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我大齊面對北朝大軍只能捉襟見肘的死守,卻不能在北朝馳騁,讓他們聞風喪膽。

皇帝收斂思緒,感嘆道:“如果真能這樣,你爺爺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寧!”

趙以方平靜說道:“盡力而為!”

皇帝又問:“這次行程,有沒有規劃路線?”

趙以方沉吟片刻,“我要去趟隨州,從隨州入撫州,從撫州乘船過黑龍河去漢國,然後向北而返!”

皇帝一語道破天機,“去撫州,你是想幫一把莫溪揚!”

趙以方沒有否認,“莫溪揚出自紫蓬劍宗,如今紫蓬劍宗武運衰敗,掌門人呂松離世在即,紫蓬劍宗消亡,怎麼看都是必然。莫溪揚如今算是紫蓬劍宗第一人,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這些天他急切傳我武道,我知道他是想早些回紫蓬山,保住紫蓬劍宗!而我也算是他半個徒弟,學了他這麼多劍招,對於他要援助紫蓬劍宗的念頭,我當然不能視若無睹!”

皇帝點了點頭,“我聽說現在有不少劍客在紫蓬山撲獲紫蓬劍宗流失的武運,你去了,一定會被視為分羹之人,一定會有不少麻煩!”

趙以方說道:“這一點我也想過,所以我想帶著王重鎧一起去,必要時他可以就近調兵,過來協助。等紫蓬山的事情結束他就不用跟著我了,我會一個人去南朝!”

皇帝點頭答應。

趙以方突然說道:“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皇帝笑著說道:“父子二人何須如此生疏,有要求只管提好了!”

趙以方緩緩說道:“我想見一見張嵩,就在這裡!”

皇帝神情玩味,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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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嵩來到雍和宮,宮內只有趙以方一人。

皇帝召見,見到的卻不是皇帝而是二皇子,對於這一點張嵩臉上看不出絲毫訝異神色,他跪倒在地,向趙以方行禮。

坐在龍椅上的趙以方坦然受之,他說了句起身,隨即給了這個權傾朝野的兩朝元老足夠的體面,讓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與自已對話。

張嵩也沒有拒絕,像是理所應當,自然而然的坐在一旁。

趙以方先問候道:“張首輔身體還好嗎?”

張嵩低著頭,恭敬回答:“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只盼皇上能早日降恩,容臣告老還鄉!”

趙以方笑而不語,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趙以方打破沉默,“張首輔,如果北朝五國聯手大舉進攻我大齊北方門戶越州,你覺得越州能守多久?”

張嵩回答道:“老臣只是輔佐皇上管理朝政,邊境軍務一直是大皇子掌管,老臣對邊境戰事知之甚少,不敢妄言!”

趙以方哦了一聲,再次沉默不語。

從正午到傍晚,趙以方說道:“張首輔,請回吧!”

張嵩起身行禮告退。

趙以方望著老人步履蹣跚的背影,眼神晦暗。

張嵩回到家中,兒子張嶽問道:“父親,皇上突然召您進宮,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您去辦?”

張嵩緩緩搖頭,坐在客廳椅子上,回答道:“不是皇上,是二皇子假借皇上之名見我!”

張嶽笑著說道:“咱們這位二皇子是怕請不動父親大人入宮,又不願自降身份來內閣,所以只能借皇上之名,召父親大人入宮見面!”

張嵩臉上出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你如果這麼想就太小看咱們這位二皇子殿下了!”

張嶽洗耳恭聽。

張嵩緩緩說道:“我雖不通武道,但也知道想要在武道境界上攀升,吃苦是少不了的。咱們這位二皇子在飛屏城呼風喚雨,隻手遮天,卻沒有貪圖享樂,而是刻苦修行,可見他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入京以來,他可沒有如外界傳聞那般紈絝無用,選擇吃喝玩樂,而是請了一位師傅在天和苑裡認真修行。如果有人說這樣的皇子無能,我張嵩你一個不相信。而且,從今天的舉動看來,他對弄權也是頗有心得,在雍和宮我與二皇子不過說了寥寥數語,卻強留我至傍晚,不就是在給外界製造我與他趙以方相談甚歡的假象嗎?我想現在外界都以為我張嵩加入了二皇子一派。”

張嶽恍然大悟,“二殿下是在強行拉攏父親大人!”

張嵩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新鮮茶葉沖泡的茶水,然後才繼續說道:“朝局複雜,靖王雖無心皇位,但也是黨羽眾多。大皇子鎮守邊關,軍功顯赫又有中書令楊廷和支援,雖不是嫡出,卻是人心所向的皇位繼承人。而二皇子歸來不久,又惡名在外,在朝廷沒有根基不說,還被很多人視為無用之人,他想穩固地位,拉攏我,借我之勢也是情理之中。”

張嶽問:“那父親大人借還是不借?”

張嵩沒有回答,只是問道:“你覺得二皇子怎麼樣?”

張嶽認真思索了許久,才給出八個字,“敗絮其外,金玉其中!”

張嵩哈哈大笑,起身站在窗前,望向窗外晴朗天空,他喃喃自語,“我張嵩歷經兩朝,門生故吏遍佈朝堂,外界評價我一句權傾朝野其實也不為過。只是我雖結黨,卻從未營私,沒有老夫,大齊哪有這數十年的安穩局面。”

深夜,有人敲開楊廷和的房門,將今日二皇子與張嵩密談的訊息告訴楊廷和。

楊廷和沉默許久,回答四個字,靜觀其變。

與此同時,洛安城城門處,有一相貌俊雅的提劍青年斜靠城門靜候一人。

很快一個老人走到城門處,與這個年輕人相視一笑。

年輕人悠然說道:“去打架,我陪你!”

老人神情振奮,雙眸如冷冽長劍,鋒銳逼人,他沉聲說道:“那好,就讓我莫溪揚為你大齊,填一座劍道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