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包 蠢東西

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的老頭兒又咂了一口煙，灰色的煙從他鼻孔裡噴出來。

林陌看了一眼，“爺，你要注意身體啊。”

老頭兒疑惑的看著他。

“你看你只有一個鼻孔出煙，感冒了吧？回頭讓叔跟姨給你抓點兒藥喝，一定要保護好身體。”林陌神色認真。

他看起來跟周圍環境沒有一點兒突兀，叔姨爺也叫的順暢，彷彿本來就是生活在這個村子裡的後輩。

老頭兒沉悶的“嗯”了一聲，過了會兒，他說：“給我幾張錢。”

目光遊走的林陌，“嗯？”

老頭兒不耐煩道：“你剛收到的錢，給我幾張。”

林陌沉默兩秒，認真拒絕，“爺，你這年紀，我一個小輩給你紅包不好，顯得不尊敬。”

說到底就是捨不得錢。

老頭兒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不給就不給吧。

有些人活該死的快。

等了大概十幾分鍾，開始上菜，周圍人也都坐好了。

林陌看到慕容裳跟中年男人還有那兩個明顯不是這裡人的女性坐在一塊兒。

幾人臉色都不太好。

菜都是很正常的菜色，先是冷盤，然後是熱菜。

有葷有素。

林陌這一桌等老頭兒動筷之後才開吃。

他想著廚房裡消失的巨人觀手，沒動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肉菜，就只夾一些素菜吃。

有人夾了一筷子肉菜放在他碗裡，樂呵呵的看他，“來狗蛋兒，多吃點兒肉。”

林陌沒動，他就不高興了，陰沉沉地說：“怎麼不動筷？”

“叔，你夾一口菜嗦兩下筷子，這上面都是你口水，我怎麼吃？”

林陌很為難，“要不然我跟張姨重要一碟菜，給你換雙筷子給我夾？要不然這都是你嘴裡口水的菜……”

桌上正在夾肉菜的其他人的動作詭異一頓，看了眼男人突出壓在嘴上的圓柱形黃牙，再看看桌子上被男人筷子翻過的肉菜。

忽然就不是那麼有胃口了。

筷子朝著之前一直被冷落的素菜過去。

老頭兒的乾脆放下自已的筷子，喝了口水，在嘴裡咕隆兩下，呸的唾在旁邊兒地上。

把其他人動作看在眼裡的男人：“……”

多少年不曾浮現的羞恥心讓他此刻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板著臉放下筷子，也不回答林陌，不說話。

心裡還有點埋怨跟委屈。

都是一個村子的，多少年了，一起吃過多少席面，這時候嫌棄起他來了？

就不知道一致對外？

再說了，他也沒有夾一筷子菜嗦兩下啊，頂多就一下。

他們這桌格外的安靜沉默，都被噁心到了。

因為不止有一個不動筷子，所以林陌只喝水也不突出。

慕容裳他們這邊兒就沒這麼好了。

他們每個人都被夾了肉菜。

沒人敢吃，可不吃的話，村民的臉色就會變得極為陰沉恐怖，似乎下一秒就會化身成厲鬼撲上來一樣。

第一個把肉菜放進嘴裡的是女白領，她努力遏制著想吐的衝動，沒有咀嚼直接嚥下去。

同桌的村民們目光從她身上挪開，放到其他沒動的人身上。

中年男人見女白領吃了肉也沒出問題，這才同樣跟著吃了肉。

穿著短袖的女生也邊哭邊吃了肉菜。

最後剩下慕容裳。

慕容裳盯著這坨被濃油赤醬包裹的肉幾秒，隨後站起來，把桌上開啟的酒給自已倒了一杯，端起來，在其他的視線中抱歉的說：“我去給張叔敬個酒，菜就回來吃啊，不準動我的菜，等我敬完酒我就過來吃！”

這個理由，其他人還真沒什麼好阻攔的。

慕容裳就這麼端著酒杯朝正在跟人說話的張叔走過去。

“張叔，我終於見到您了。”慕容裳插進他們的對話，在張叔似笑非笑的打量下笑著道：“來，我敬您一杯！”

張叔看著他，沒動。

之前那個小子是他老婆介紹，這個小子是什麼？

真以為他這麼好說話的？

誰來都行？

慕容裳被這麼冷待也面不改色，自已仰頭喝了酒，隨後微微彎腰笑道：“張叔，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我去給您泡杯茶？”

“不用了，回去吃東西吧。”張叔道：“你那桌的叔叔阿姨還眼巴巴等著你呢。”

慕容裳心口一沉。

他努力笑了一下，隨後詢問：“那叔，我能借一下桌子上的酒不？我給我朋友敬一口。”

“能。”張叔手指動了動，示意他自已拿，“沒事兒別亂跑，好好吃席，別惹得長輩不開心，知道嗎？”

慕容裳：“知道。”

他端著重新滿起來的酒，直起身的時候感覺所有人都在看他，盯著他，似乎只要他有一點兒不對勁兒就要撲上來撕碎他。

那些視線帶著毫不遮掩的惡意。

那些跟他同桌的玩家也看著他，神色還有點兒期待。

是期待他成功躲過這次，還是期待他失敗，跟他們一樣吃下不知是好是壞的肉？

忽然，他目光一定，落在某個悠閒喝水的傢伙身上，堅定的端著酒走過去。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越靠近他臉上的笑容越大，走到林陌身邊兒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稱得上陽光燦爛了。

慕容裳眼疾手快的攔住要躲開的林陌的肩膀，“喝水呢？”

他把酒杯在林陌的水杯上碰了一下，“來，我們喝一個。”

林陌無語的看著他表演。

鬢角跟脖子上的冷汗都那麼多了，還能笑的這麼燦爛，慕容裳還真是有演戲天賦。

林陌盯著他脖子上的汗珠，忽然說：“你銀行卡密碼多少？”

慕容裳緊張的砰砰跳動的心臟幾乎驟停，他眼神看向林陌近在咫尺的臉。

因為是攬著的原因，距離近，他能清楚的看到林陌看他的眼神，烏黑的眼神是打量，是衡量。

電光火石間，慕容裳湊近林陌耳邊兒說了六個數字，然後拉開兩人距離，不放心的補充，“這個卡里有五十萬，不是我身上錢最多那個卡。”

林陌揉了揉發癢的耳朵，微微一笑，沒理他，對那個黃牙壓在下唇上，剛給他夾過菜，這會兒正鬱悶的不說話的男人道：“叔，我往你這邊兒坐坐行不？”

邊說他已經邊挪了兩下。

中年男人晦氣的往遠離林陌的一邊兒挪了挪，“你過來幹什麼？離我遠點兒！”

林陌往他騰出的空地繼續挪了兩下，“叔你別這麼嫌棄我，我就覺得剛才說的話不該那麼直接的，叔回頭我給你買菸，你別把這事兒往心裡去啊。”

中年男人：“……”

兩人說話挪位，眨眼就騰出了一個位置，林陌從旁邊兒拉了一個凳子放在自已旁邊兒，在凳子上拍了拍，“坐下，好久不見了，陪我說說話。”

慕容裳一愣，隨後毫不猶豫的坐下。

這桌的其他人默默看著。

中年男人眉頭皺緊。

林陌：“對了叔，你要給我發紅包嗎？”

桌上村民齊刷刷看過來，都顧不上慕容裳了。

中年男人面色怪異，“紅包？你問我要？”

“是啊，跟我親近的叔跟姨們都給紅包了，胖叔，張叔，張姨…叔，按我倆這關係，你不是得……”

他這話完全沒有邏輯，就是胡扯，為的就是其他人來不及對慕容裳坐在這一桌提出質疑。

可沒想到，中年男人竟然真掏出了一個紅包遞給他。

“給，可拿好，別丟了啊。”

中年男人意味深長的說。

林陌彷彿一個粗神經傻白甜，完全聽不出他話裡陰惻惻的暗示，高興的接過紅包揣兜裡，“謝謝叔，叔我給你夾菜吧，你愛吃哪個菜？肉行不？”

男人嫌棄撇嘴，“不行，你筷子上有口水，我不吃。”

林陌乖乖放下筷子，“那我給叔倒杯水，水沒事。”

男人得意起來了，“不行，水你喝過，有口水，髒！不乾淨，我不要。”

林陌哦了一聲，放下瓶子，任誰都能聽出他這一聲哦裡的遺憾。

彷彿不能給男人做點兒什麼讓他很失落一樣。

中年男人的下巴已經微微抬起來了，他壓在嘴上的那個黃牙因為他的動作而變得更加顯眼。

這一桌的其他村民默默移開視線。

都是老熟人，不好說。

但這傢伙是真的磕磣。

別說，以前沒人特意點出來大家還沒注意。

現在點出來一回之後，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慕容裳在旁邊兒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林陌偶爾跟慕容裳說兩句話，喝兩口水。

慕容裳就這麼待在林陌旁邊兒，待到了散席。

村民們陸陸續續的往出走。

林陌這一桌子也散了。

老頭兒弓著背往出走，路過林陌的時候頓了頓，歪頭看了他一眼。

林陌注意到他的視線，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爺？”

老頭兒收回視線，拿起自已的旱菸吸了一口，火星明明滅滅。

他朝林陌徐徐吐出一口煙，“蠢東西，安分點兒。”

說完就走了。

林陌：“！”

那縷灰濛濛的煙霧環繞著林陌，隨後散開。

慕容裳在旁邊兒深沉道：“這位大爺很危險。”

林陌給了他一個眼神。

慕容裳：“他竟然透過短短的接觸就看透了你的本質。”

林陌：“五十萬，下回沒有百萬，別找我。”

“找我我就提前送你上路。”

嘴賤了一下的慕容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