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盯著那個蒼老的女人看了一會兒,那女人龜縮在陰影下沒再抬過頭,似乎壓根沒發現他的存在。

旁邊兒傳來一點兒響聲,他隨意看了一眼,是肖君琢。

他看上去跟昨天沒有任何差別,看來昨天沒被借命?

“早上好。”肖君琢經過昨天一晚上的鍛鍊,現在已經能很好的面對林陌了,他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吃點早飯吧?”

林陌沒有拒絕,他看了眼坐在樹蔭底下的女人,“不叫上她一起?”

“她不吃這個。”

林陌挑挑眉,沒說什麼。

他不是個講究人,在哪兒都能吃,就乾脆進廚房開吃。

早飯很簡單,就是饅頭,還有肖君琢炒的韭菜雞蛋,火候把握的很好,吃起來很香。

林陌飯量不小,不過他估計每個收留人的村民家裡的飯都是固定一個人剛好夠吃七天的,所以他意思一下掰了兩口饅頭吃了一點兒韭菜雞蛋就停筷了。

雖然良心這東西他沒有。

但做事的信用度他自我感覺還是有的。

坑這在校生四百萬已經夠多了,就不再搶人口糧了。

反正紅霞家廚房裡的食物都被他搬到自已屋子裡的床底下放好了,只要紅霞不去偷糧食,他就能每次都吃飽直到第四天。

現在是第三天,還有四天。

“不好吃嗎?”

肖君琢薄唇微抿,他自已其實不太懂做飯,燒火都是前天晚上麻煩那位招娣姨教他的。

他嚐了兩口,覺得自已做的確實不能樣,“確實…不好吃。”

林陌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隨口道:“沒有,我家裡還有飯,不吃會壞,得留些肚子。”

肖君琢低落的情緒就散去了。

吃完飯喝了兩口水,林陌就跟肖君琢出去了。

太陽很大,落在身上有種灼熱感。

林陌本來想把身上從箱子裡找到的黑色長袖褂子脫下來的,這會兒也不敢脫了。

太陽太大了,他怕給自已曬脫皮了。

脫皮了又沒有藥,疼得要死也沒辦法。

他初中暑假跑去給人搬磚,搬了幾天就不行了。

因為他貪涼沒有穿衣服做防曬,身上被曬得大面積起皮脫皮甚至浮水泡。

那時候連躺著都是一種痛苦,更別提繼續搬磚了,工頭看他一身泡也不敢用他,送瘟神一樣給他飛快結了幾天的工資就讓他走了。

他穿著黑褂子,一路走過來紐扣都沒解一顆,悶的整個人出了一身汗,白淨的臉上也浮了粉撲撲的紅。

林陌帶著肖君琢回了自已住的地方。

太陽很大,紅霞姨的房門關的死死的,窗戶那裡的窗簾也全被拉上了,壓根沒有出來質問他為什麼昨天沒有回來睡。

林陌確實有點兒餓,把蒸好的槐花飯翻出來吃了一碗,順便友好的給了肖君琢一點兒。

肖君琢看著槐花飯,沒有拿起筷子,他聲音很低,刻意放輕,似乎怕被什麼人偷聽,“槐花,沒問題?”

經過昨晚在慕容裳那裡的放火,他總覺得槐樹跟槐花都有大問題。

林陌說:“嗯。”

肖君琢不贊同的看著他,村子裡的槐樹跟槐花有問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他不希望林陌為了一口吃的把自已放入險境。

林陌是覺得張叔張姨家跟這個村子還有村民都不太一樣的,具體哪裡不一樣說不清楚。

不過他感覺這家人的槐花應該是沒問題的。

畢竟看上去很不簡單的林老頭也是活人,他也吃了,不照樣沒事兒?

外面忽然爆發出一陣哀嚎哭聲。

林陌跟肖君琢出來,那哭聲不是在門口,而是在院牆外的巷子裡,聲音先是越來越大,隨後逐漸變小,似乎只是路過。

林陌走到聲音傳過來的牆邊往外看了一眼。

頭上頂著類似麻袋一樣東西的一個又一個村民走在一塊兒,手裡抬著一個竹椅,竹椅不大,上面有什麼東西,他看不清,因為那東西上蓋了一張白布。

有村民邊扯著嗓子哭邊揚手撒紙錢。

走在最前面,頂著麻布袋的人背影有點眼熟,似乎是——慕容裳?

所以這張椅子上抬著的人是昨天那個想偷襲他,結果整個人佝僂成畸形一團的村民?他死了?

林陌微微挑眉。

“慘啊!啊啊啊!不孝子孫欺負長輩啊!週二郎好苦啊!哇啊啊啊……”

混雜著方言的聲音大聲哭喊著,一手抓著紙錢高高揚起撒出去。

風一吹,漫天都是白色紙錢。

嘩啦嘩啦的響。

太陽太大了,讓本來應該極為陰森的景色都變得沒那麼嚇人。

林陌後退一步,看著落在自已身前地面上的紙錢。

若有所思的問旁邊兒站著的肖君琢,“你說,紙錢如果碰到了,算不算收了買命錢?”

肖君琢微微皺眉,沉默片刻,說:“這才第三天。”

是啊,才遊戲第三天,遊戲不至於這麼趕盡殺絕。

要真是碰到紙錢就算買命錢,那些村民直接把紙錢往他們身上砸不就行了?

林陌點點頭,“對了,你開直播沒?”

“沒有。”肖君琢搖頭。

林陌點點頭,“走,趁著暖和,去村子裡其他地方看看。”

*

慕容裳走在隊伍前面,手裡捧著週二的遺像,垂眸面無表情的往前走。

心裡只把林陌那傢伙罵了個半死。

他就不該相信那傢伙!

昨天他被林陌攛掇的想動手,不過沒等他下手那人就死了。

然後院子沒門,那些村民就一個個全都進院子,看到了他手裡的武器跟蜷成一團死了的人,還有莫名其妙滅了火的槐樹。

當時林陌這個主犯跟肖君琢那個共犯已經跑了!

就只剩了他一個面對氣勢洶洶的村民。

然後他雙拳難敵眾手,被一群人給打趴下了,今天早上被壓著披麻戴孝,捧著遺像在村子轉悠,聽這些村民一點兒都不走心的在他身後哭喪。

說實話,他完全不知道這一套流程有什麼意義。

不過鑑於給了他紅包的週二已經死了,接下來的幾天他只要別收別人給的紅包就能順利度過任務,所以慕容裳的心情還算放鬆。

耳邊兒那些哭喪聲都沒那麼難聽了。

他跟著村民把村子整個走了一遍,然後看著村民把週二抬回週二家,挖了一個坑把人埋進去,簡單的壘了三塊石頭,連牌位都不給做一個。

他站在靠後的位置,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她們哭。

“老哥哥你放心去!別憂心!嗚嗚嗚你放心去……”

“房子我們給你看好,小輩我們也給養!”

“對,孩子我們給你養好!”

“今天孩子住誰家?”

“住我家!我家管飯!”

“住我家!我家床好!”

哭喪哭的最厲害的幾個中年男女緩緩轉過頭,麻袋披在他們頭上,給他們的臉蒙上一層陰影。

他們笑嘻嘻的看著驟然回神的慕容裳,“好孩子,今晚你要住誰家?”

抬著遺像的手指驟然僵硬,慕容裳瞳孔微縮,大熱的天,脊背硬生生出了白毛冷汗。

被他抱著的遺像本來拉平的嘴角跟怨毒的眼睛都微微彎起,彷彿被太陽曬的很舒服,很開心。

*

敲鑼打鼓吵吵嚷嚷的聲音遠離了,王雨才跟趙明雪互相攙扶著從樹後面走出來。

過了一晚上,她們兩個變得更加瘦弱,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誰死了?”

趙明雪聲音很小,說話都沒有力氣。

王雨搖搖頭,剛才她們兩個光顧著躲藏,根本來不及去看是誰死了。

那些村民哭喪的調子拉的又長,且中間好多說的是方言,她們根本聽不懂。

不過……王雨心底微微一沉,輕聲說:“也許是,王叔。”

昨天王反英的情況就是他們這些人裡最差的那個,連下床行動都困難。

今天如果非要出事,恐怕就只有他了。

趙明雪眼淚都出來了,“姐姐,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