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被突然響起的慘叫聲驚了一下。

主要是那慘叫聲離他太近了,就在他身後。

他身前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不算粗壯的槐樹被烈火包圍著。

只是在樹表皮撒了一點點兒油,那棵繁花累累的槐樹卻在接觸到火的下一秒驟然爆出龐大的火花。

火氣衝的林陌下意識後退兩步。

他沒有聞到燒焦的臭味兒,反而聞到了很淡很淡的花香,被火光烤成溫暖的熱浪。

林陌看著這棵槐樹大火燒特燒的樣子,第一反應是——鬧得好像有點大。

緊接著慘叫聲就響起了。

他跟另外兩個傢伙瞬間回頭。

一個人蜷縮著躺在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手旁邊兒還掉落著一把菜刀,這會兒正在不停發出淒厲又刺耳的慘叫聲。

明明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但對方卻彷彿受到了可怕的傷害,整個人蜷縮成蝦子樣,眼睛緊閉,同時身上傳來一股又一股焦臭味兒。

“週二。”

慕容裳看到這一幕,對林陌跟肖君琢低聲說:“我住的房子是他的,唯一的紅包也是他發的。”

“嗯,看這樣子,他快死了。”林陌微微俯身觀察了一下週二的狀態。

面板上大片大片的脫皮,紅腫,流出膿水,然後面板乾裂,嗓子都啞了。

林陌往外走,路過慕容裳的時候友好建議,“今晚他要是能活著,為了養傷,你恐怕要借給他不少命……看起來你們裡頭只能活一個了,希望你能幸運的活下來。”

他怎麼活下來?

只要週二在再次跟他借命前,死了,他就安全了。

慕容裳眉頭微皺,下意識抬手抓住林陌的小臂,“你呢,你去哪兒?你不是要保護我?”

“這麼大動靜其他人都要過來了,我又不住在這兒,沒你這麼理直氣壯的。”

林陌把他的手從自已的胳膊上拉下去,對於客戶他還是很友好的。

“建議你現在下手,別等他喘過氣,給自已找麻煩。”

林陌給了肖君琢一個眼神,肖君琢就乖乖跟在他屁股後面。

林陌帶著他沒走前門,而是去了屋子後面。

周圍鄰里鄰居的已經聽見聲音過來了,前門那裡聲音很嘈雜。

他帶著肖君琢從圍牆那裡翻出來,在黑暗裡行走,村民們都聚集在週二家裡去了,巷子短暫的熱鬧了一下後又恢復了平靜。

“我們回去嗎?”

肖君琢側頭看著林陌。

遊戲裡的夜晚的月亮很昏暗,還時不時被烏雲遮擋,他看不清林陌的模樣。

此時此刻,他只能看到在黑暗中彷彿在隱隱發光,肉眼可見的狡黠的青年。

他變了很多很多。

肖君琢想。

自已也變了很多。

所以他沒認出自已,也是正常的吧?

不怪他。

“回去幹什麼。”

林陌特別光棍,“你住的地方在哪兒?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來個圍魏救趙。”

肖君琢很難拒絕,也不想拒絕他。

哪怕是在拿自已的命做賭。

嗯,他能看出林陌對燒槐樹這一行為的不確定性。

從林陌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就能看出林陌也不清楚燒槐樹對他跟慕容裳有沒有傷害性。

很不負責任,主打的就是一個賭。

可是……他還是不想拒絕他。

我真是無可救藥的犯蠢——肖君琢控制不住的自嘲。

他親自帶路,領著林陌來了他住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距離紅霞家,也就是林陌家只隔了一條巷子,距離很近。

沒有院子大門,屋子的大門也敞著,能看見客廳裡還在燃燒的燭火。

似乎有人連蠟燭都來不及吹滅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林陌帶著肖君琢大搖大擺的進了屋子,屋子裡空空蕩蕩,轉過身往外走的時候才能看到門背後露出的一點底工具。

把木質大門微微拉開,放在門後的工具露出全貌。

那是一把鐮刀,很鋒利,泛著銀光,鐮刀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紅色,像血。

林陌提起鐮刀,抬腳走到院子裡。

他仰頭看著院子裡最高大的槐樹,樹上的槐花沒有慕容裳住的地方開的好,有些蔫噠噠營養不足的樣子。

林陌顛著鐮刀問肖君琢,“你住的這家人怎麼樣?”

肖君琢想了想,“家裡除了我之外就是一箇中年女人,她看上去有些…自卑,經常低著頭唯唯諾諾的,我聽其他人叫她招娣。”

招娣?

這都什麼年代的名字了。

林陌思考兩秒,就決定不想了。

他左右看看,“你住哪兒?”

肖君琢指了個屋子。

那屋子雖然面積不大,但卻是這個院子唯一的磚房。

這待遇比他在紅霞那兒好太多太多了。

林陌走進肖君琢的屋子看了看。

磚房裡沒有簡陋的木板床,只有一張橫豎都是兩米多的大炕。

炕上的被子疊的很整齊。

注意到林陌的視線,肖君琢出聲道:“是我疊的。”

“心靈手巧。”

不走心的誇讚了一下。

林陌問肖君琢:“今晚你睡裡面還是外面?”

肖君琢就跟被天降餡餅砸中一樣,被砸的頭暈目眩,木木愣愣了好幾秒才問:“我,我們睡一起?”

想蹭炕的林陌微微皺眉,表情嚴肅的點頭,他當著肖君琢的面兒特意顛了顛手裡的鐮刀,“不是你四百萬買我貼身保護你安全?如果你不習慣有人跟你睡也沒事兒,我可以在地上睡。”

肖君琢明顯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搖搖頭,“不用睡地上。”

頓了頓,他聲音壓低,“我們兩個一起吧。”

“那行,時間也不早了,睡吧。”

林陌脫鞋上炕,床單下面墊的是破棉絮跟稻草,輕輕一動就會發出聲音,但很軟很軟,躺著很舒服。

他把鐮刀放在自已跟肖君琢旁邊兒,一有危險兩人誰都能第一時間碰到武器。

肖君琢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肢體僵硬。

他躺到林陌旁邊兒,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連被子都忘記蓋了。

明明沒燒炕,可這會兒肖君琢就是熱的不行。

心跳快的嚇人,放在腹部的兩隻手悄無聲息的挪了一隻放在胸口蓋住。

別跳了別跳了……

他都懷疑林陌已經聽見自已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了。

強迫自已閉上眼睛。

失去視覺之後,聽覺跟嗅覺,還有觸覺似乎更為明顯了。

他聞到了香味兒。

一點兒都不刺鼻,淡淡地,很好聞,像是春雨過後氤氳著花香的冷氣,微冷的香氣。

是林陌身上的味道。

跟他的膚色還有長相類似,都是略帶清冷的感覺。

肖君琢胡思亂想著睡不著,林陌卻已經睡著了。

到大半夜的時候隔壁才傳來腳步聲,是出去的招娣姨回來了。

肖君琢猛的睜開眼睛偏頭朝林陌看去,對上一雙還殘留睡意的雙眼。

林陌抬手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別出聲。

隔壁的聲音響了幾次之後就消失了,過了幾秒,肖君琢的門被推響了。

門裡面是有插銷的,鐵質的,推了兩下沒推開之後門外的存在似乎就放棄了,沒再發出動靜。

接下來一晚上的都沒有動靜。

第二天,林陌醒的時候隔壁躺著的肖君琢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爬起來,手下意識摸上微涼的鐮刀。

冷冷的溫度讓他快速從睡意瀰漫中清醒過來,下床穿鞋出門。

門是半掩著的,他一開啟門就看到了昨天跟前天都沒見過的大太陽。

院子裡,槐花樹在大太陽底下遮出幾分陰涼,樹下有個脊背微微躬起,有點兒像後天形成的脊椎彎曲的花白頭髮女人正在低著頭挑菜。

聽見開門聲,她下意識抬頭看過來,看到完全陌生的林陌時愣了一下,多看了他兩眼,沒說話,低下頭繼續摘菜。

林陌摸了摸下巴。

肖君琢住的院子裡有菜,這也是林陌目前看到的,唯一種菜的存在。

還有,這個女人很瘦很瘦,一米五幾,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強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