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木梫拱了拱禹汣浠的手,迷迷糊糊囑託,“浠兒,你去問問我娘,她讓我幹啥來著,我…已經完全起不來了,僅存最後一口氣…睡…我想睡……”

禹汣浠忍著睡意爬起來,揉了揉眼,給酒酒和嵐木梫都蓋好了被子才踱出門,前去跟楠姨招呼一聲。

正屋點著蠟燭,映照著光,中間擺了張大桌子,零零散散了好些紙張,翻落的書,凌亂的筆墨,禹汣浠上前幫忙收了收雜亂的東西。

嵐木楠頭也沒抬,直接預設是嵐木梫回來了,“行了,信送完了先去睡吧,幾天沒閤眼了,跟被人打了一個樣。”

禹汣浠打了個響指,笑嘻嘻道:“楠姨,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把我當那小子打發了不好吧。”

嵐木楠欣喜不已,停筆走至禹汣浠面前,重重給了人肩頭一掌,欣喜道:“來這麼快,姨可想死你了。”

禹汣浠給了嵐木楠一個大大的擁抱,“楠姨辛苦了,我來替您排憂解難嘛。對了,你剛給馬醉木佈置了什麼活啊,他慌亂出門撞上了我,送酒酒回屋,累得剛沾床上就睡了,你吩咐我來做吧。”

嵐木楠心中欣慰,露出的笑容卻是疲憊的,“讓他去告知驛館那邊安排好房間,這兩天各族都該派人過來了,要個熟知的人前去安排,免得人來了都沒地方住,落了禮數。”

禹汣浠輕聲安慰:“姨,您現在快去休息。既是生了病,我來了一切便能迎刃而解,驛站那邊我去,今晚便宿在那兒幫著安排,都會好的。”

嵐木楠拉過禹汣浠的手拍了拍,滿懷歉意道:“姨老了,護不住你們了,這麼大的擔子,竟要半大孩子來扛……”

禹汣浠嘴角上揚,笑的不大正經卻十分暖心,“我都十七了!還整天睡在家中無所事事,信來時我不知多開心,睡久了就想多動動。你們儘快退下來,是時候讓禹汣浠大展身手了!”

嵐木楠被逗的咯吱笑,面上疲態少了很多。

禹汣浠忍著時不時呼之欲出的哈欠,滿面春風地跟嵐木楠告了別,持一盞燈獨自前往東籬驛站。

各部的情況禹汣浠也大致瞭解,便很快做了安排,吩咐人迅速收拾,又東跑跑西跑跑囑託細節。

天光雲影徘徊時,才沾了凳子,趴在桌上就堪堪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自已已經睡在了床上,天光大亮,懸日光影投落,晃的厲害,恍惚間看到了原來桌上擺著的食盒。

禹汣浠伸了個懶腰,開啟是黃燦燦的米粥和煎餅鹹菜,還冒著熱氣。

許久不曾進食,路上酒酒尚能吃些草葉子,禹汣浠卻只能摘野果子。昨晚忙起來忘了吃飯,如今見了飯菜飢餓感逐漸漫上來,餓得頭昏眼花。

簡單梳洗後禹汣浠將食盒中的美食一掃而光,正收拾著碗筷,嵐木梫進來了。

馬醉木撇了眼見底的碗,攀上禹汣浠的肩膀假意哭訴,“你啊你,是給你的嗎你就吃…兄弟的午飯就這麼進了你的肚子。”

禹汣浠將人的手打落,要笑不笑,“天啊,這…多不好意思,要不我吐出來還你?”

嵐木梫一臉嫌棄地站遠,擺擺手道:“浠兒你真是長大了,知道體恤哥哥,心意領了,不必強求。昨晚困的不行,麻煩你幫我跑一趟了。”

禹汣浠順手倒了杯水推給嵐木梫,問道:“還沒問你,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詳細說來聽聽。”

嵐木梫也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緩緩開口,“也就是七日前的樣子,西邊霜石最先傳出噩耗。正值穀子拔穗期,公田巡水幾人均雙腿潰爛,疼痛難忍。大家都當是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沒多在意。沒過多久,幾乎整個東籬都出現了這種情況。”

禹汣浠愣了神,問道:“也是水的問題?”

嵐木梫回道:“嗯,能有如此快速的散播,只能是透過水源了,不過我們查不出,具體的還得你親自前去。”

禹汣浠點點頭,道:“農人受傷我尚能解決,加之作物被毀,才是真的滅頂之災。不過既是水源問題,穀子情況如何?”

嵐木梫沉默片刻,道:“這…很難評,我也不知算不算沒事。按理說如今正值拔穗期,但稻田情況千奇百怪。”

禹汣浠“啊”了一聲。

嵐木閒繼續解釋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如今有些穀子已經成熟了,還有提前進入灌漿期的,開始揚花,也死了不少,一片田裡怕是能見四季。這事太莫名了,還出現了很多光怪陸離的情景,說不清楚,反正你跟我走一趟,親眼看看就明白了。”

禹汣浠一頭霧水跟人出了門,粉豬還在呼呼大睡,兩人便找了頭大黃牛拉車趕往最近的稻田。

禹汣浠直直愣在原地,彷彿在懷疑一切的真實性,轉身掐了一把身後人的手臂。

嵐木梫罵了句“有病”,嚎著抱著胳膊揉起來。

禹汣浠同樣給了自已一巴掌,驚歎道:“我真的懷疑自已睡醒了沒,這也太假了!!!!”

“嗯……所以口說無憑,你看看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這算不算有事。”

兩人隔老遠就看見了一株參天大稻,直有樹高,穀粒如拳頭般大小,長葉下垂形成一片陰涼。

禹汣浠恍恍惚惚,嘴中唸叨著“簡直了,簡直了!太奇了!哥,這是好事啊,這一株穀子都能養活多少人了,高產指日可待啊!”

嵐木梫搖搖頭回道:“目前收到的訊息來看,東籬境內也就這一株是這種情況,能不能食用還有待商榷,再說,這玩意給你你敢下嘴?”

禹汣浠癱著雙手,坦然道:“能不能吃的帶回去試試不就行了,走吧。”

兩人各背了個揹簍,前往稻田採集各種奇怪的穀子,裝了滿滿一兜回去。

又馬不停蹄前去受傷農人家中拜訪,瞭解情況,嵐木梫先帶著禹汣浠前去探望最初受傷的幾人:

一年邁老人對著禹汣浠訴控道:“這腿一開始真沒啥感覺,好好在田裡巡了一晚上,啷個曉得回來睡一晚上就變成這樣了。開始只是癢,喏就抓啊撓啊,它就破了,還流血,接著這腿就爛了,疼得要命…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讓人啷磕辦嘛…”

禹汣浠一邊安撫老人的情緒,一邊查探腿上的傷,血淋淋的皮開肉綻,帶著血的肉往外翻著,從腳踝一直延伸到膝蓋,駭人不已,熟悉的是皮下血花順著傷口外延,成了一片片血裂,看起來比曦上東更為嚴重。

“爺爺,回來那晚腿上有被咬的痕跡嗎?”

“沒啊,喏進屋前還專門用清水洗了腳上泥巴,一點事沒有,真是睡了一覺起來就遭了撒。楞個弄,這兩天田裡少不了人,一大家子人吃飯就靠這穀子,出了事沒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