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汣浠推搡著小妹出了堂屋,勸道:“好了,知道你難受,蘇楓只是口不擇言,對你是真心好,多個哥疼你還不好。”

汣泯掙扎著甩開,“這福氣給你,疼你寵你哄你可好?老拿我尋趣味,說多少次還一口一個‘泯妹妹’。這飯我吃不下,不去了。”

又想到什麼,回過頭道:“新制的毒記得半月內配出解藥,我還是閉關去,圖個清淨。”

禹汣浠對著遠去的背影擺擺手,“晚上給你送宵夜,別睡早了。”

三兩步便沒了人影。

禹汣浠帶著蘇楓、元桐找了城郊的一家老飯館。

攤主楊婆老來得女,丈夫卻得了絕症,禹汣浠曾幫忙醫治,也是迴天乏力,楊婆便獨自拉扯半大小兒,也是不易。

這些年但凡在外吃飯,禹汣浠都會帶人來此,味道好價格公道,地處偏僻來人也絡繹不絕。

蘇楓又搖來了不少弟兄,十幾個小夥子圍著拼好的木桌磕鹽酥花生,又叫了兩大罈好酒,每人面前倒了滿滿一大碗。

蘇楓端起瓷碗一揚,氣吞山河,酒都撒了一半,“在場的都是兄弟,話不多說,我蘇楓先乾為敬!”

起鬨聲一波高於一波,碰撞清脆聲不斷,酒沿著桌縫流下,溼了一片。

禹汣浠默默將面前的酒碗推到中間,小口抿著滾燙的茶。

蘇楓喝紅了臉,大吼一聲:“汣浠,怎麼不喝,不給蘇哥面子?”

眾人聞聲望來,盯得禹汣浠渾身不自在。

禹汣浠訕訕搭笑,端起茶杯頓空,“之前嘗過一點,辣嗓子,喝不了,你們盡興。”

又是一陣吵吵鬧鬧,聽不清確切的內容,大抵是勸酒的,禹汣浠被擠得難受,便藉口離席,找楊婆做了一碗魚羹並五個糖餅,用食盒裝好,想著打個招呼就走。

回桌時話題已換了一輪,調笑聲不斷,

——“要說美色,還得是咱大小姐禹汣泯,託楓哥的福,兄弟見過一面,驚為天人!嬌豔!”

——“才十四,就稱得上‘色容豔姿美’?怕是還沒長開的半大孩子。”

——“呸,你讓楓哥說,小妞就跟他親,咱楓哥眼光多高。”

蘇楓已是醉醺醺,見大夥起鬨,便緊緊貼著一旁的元桐不撒手,“美人是…我的——你們想都別想!來,給楓哥親一個。”

元桐推不開人,只能拿手捂著蘇楓的嘴。

——“那是,誰有資格跟楓哥搶。”

——“喝酒喝酒,送洞房!”

——“楓哥,我還有一問,娶了禹汣泯,不是還得叫禹汣浠哥,你肯叫麼?”

蘇楓喝多了,嗓門也愈加大,“老子長他兩歲,都得叫我一聲哥!”

汙言穢語環繞耳畔,禹汣浠實在難以忍受,一手奪過蘇楓酒碗摔在桌上,忿然道:

“子虛烏有的事,說出來也不怕閃了舌頭。小妹氣性大,又慣會使毒,諸位就算喝多了,嘴上也該把著關。”

桌上茶水早已冷透,禹汣浠直直潑向蘇楓,將被他緊緊箍著的元桐拽出來,

“喝多了便好好清醒,別在外損我連天顏面。”

一行人僵在桌上,大氣也不敢出。

“今日本意慶功,該我請客,諸君隨意,汣浠不願作陪,先行一步”。

留下最後一句,禹汣浠拉著元桐,拎起食盒便出了門,將店門前的小石子踢的老遠。

感覺握著的另一隻手在微微顫抖,禹汣浠趕忙撒開,柔聲道:“發脾氣是不是嚇到你了?罷了,你早些回家吧,元長老還等著。”

元桐喉結滑動,侷促地搓著手,半晌才憋出一句磕磕巴巴的“謝謝”。

“沒事,禮尚往來。”

回到自家院子,禹汣浠整理好情緒,輕敲了木門,過了半晌禹汣泯方才乍呼呼開了門,雙手還沾了墨色汁液。

“哥,你怎麼才來,我都要餓死了。”說著就要接過食盒。

禹汣浠一掌拍下,“洗個手再吃,也不怕給自已毒死了。”

汣泯笑眼彎彎,晃晃腦袋道:“不是有你嘛,什麼毒我哥解不了。”

禹汣浠隨手將小桌板收拾出來,將飯菜擺好,“你制的毒我看了,一時半會沒個解法。明日我還要去趟南菁,半月內怕是配不出解藥了,這回算你贏。”

禹汣泯洗淨了手,隨意兩甩,“那我多勝之不武,去南菁採藥嗎?要幾天?”

“對,三伏炎蒸,酒酒的病怕是又要復發,去採些馬醉木鮮葉,早些將藥備著好。”

暖粥下肚,胃裡舒服不少,禹汣泯心滿意足道:“還是楊婆婆家的魚羹正宗,沒腥味。對了,你此去多帶些梫木葉,可萃取木藜蘆,我碰巧用得上。”

禹汣浠無意識點點頭,瞥見小妹吃的正香,腦中又冒出適才飯桌上眾人揶揄戲謔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便提醒道:

“蘇楓恐怕早已不拿你當妹妹了,他若失了分寸,你也不必顧及。”

禹汣泯差點掉了筷子,繼而憋著笑嚴肅道,“你才發覺啊,未免也太傻了。蘇楓哥早直抒深情了,我明裡暗裡拒了幾次,他還纏著不放。不過我聽哥的話,只躲著,沒出手。”

“我說什麼話了?”

禹汣泯思索片刻,模仿著哥哥的語氣道:“多個哥哥疼你寵你不好嗎”“吃火藥了這麼嗆,對你楓哥哥客氣點”“蘇楓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對你多好啊”……“叫哥哥,一天天直呼其名,沒禮貌”

又吸吸鼻子委屈道:“他對我那麼好,哥哥又教我不能忘恩負義,繼而無論他怎麼戲謔,我都——默不作聲忍下了。”

禹汣浠蹙起眉頭,表情愈加難看,“我怎會知道他對你——差了近八歲,真想不通,怎麼會……對著小孩犯癔症。”

禹汣泯裝不下去了,捧著肚子笑,“哥,你還真是一顆赤子之心天真爛漫,聽無聲說你帶著曦上羽去喝花酒,真不會露餡嗎?”

禹汣浠不想承認,確實露餡了,他壓根沒按原計劃,還被曦上羽給綁了,顏面盡失。

“別笑了,蘇伯伯德高望重,又是連天大長老,就算他死纏爛打,咱們也不能撕破臉皮。”

禹汣泯吃掉最後一塊糖餅,漫不經心道:“他蘇楓做事自然由他自已擔,關蘇伯伯何事。我可不會忍著 他若言語調戲管不住自已的嘴,我便製毒讓他閉嘴,省得出去亂嚼舌根子,平白噁心人。蘇長老該感謝我保他蘇家名譽。”

禹汣浠堵著的氣順了,自已的妹妹是何人,不該委屈求全,也必不會讓自已受罪,她可以永遠是淬毒的利劍,傲然挺立,“好,別讓自已受委屈就成,哥始終站你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