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越諶的生辰,原本他是沒心思過這生辰的,畢竟,他如今心情煩悶。因為,自夙言慕黎出宮後,他便再也不曾見到了。前些時日是因為他要將養身子,身體好了後,又得處理如山的政事。故而,他著實沒有心思過生辰。可架不住諸位大臣的規勸,他便只好聽之任之了。
為了越諶的生辰,闔宮上下自一月起便開始著手佈置宮中一切。先是灑水打掃,將闔宮上下打掃的一塵不染,再是張燈結綵,氣氛怡然。
宴席將在濯塵殿舉行,此時殿中已然佈置好了桌位,也擺上了美酒,點心。宮女太監也按部就班在每張桌椅旁站立,正侯著主人上桌呢!
越諶是賢君,即便今日是他生辰,他也不肯稍稍放鬆,硬是要將早朝之事完成後,才肯隨大臣們入坐。大臣們遇到此等明君,各個都是讚不絕口。
因越諶還未入殿就坐,大臣的家眷們便只能侯在殿外。聽聞,凡是家中有女兒的,大臣夫婦便擠破腦袋想將女兒送進宮中服侍。可越諶一直以政務繁忙為藉口,從不答允任何一個大臣的請求。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能與越諶面對面的日子,那些世家小姐們怎能不好好打扮?她們心中清楚,只要被越諶看上,自已便能飛上枝頭,家族亦會因自已,平步青雲!
放眼望去,有些姿色的當屬兩女。一是禮部尚書林毅之女林雪兒,二是兵部侍郎章德之女慧婭,其他女子不過是為二人作襯的。如今二女身上服飾極盡奢華,瞧著不像是來參宴的,倒像是選妃的。
“皇上駕到!”下了早朝,越諶才在眾大臣的簇擁下到了濯塵殿。
“給皇上請安,願皇上萬福金安!”等在殿外的眾女眷跪地高呼!
“平身,入殿吧!”越諶冷聲道,隨即目不斜視的走進殿中,徑直坐到了上方的龍椅上。
見越諶進殿了,眾人才跟著進去,眾大臣按身份高低入坐左方後排以及右方,家眷們便隨著自家男人入坐。左方靠前那排桌位是越諶下令留出來的,他是專門為親人所留。雖說親人五年來並不曾親臨,只讓人送了賀禮,可他總歸是想要求一個心安理得罷了!
“長公主,駙馬爺到!”外間小太監高呼,便見傾憂夫婦與宇月夫婦走了進來!
原本越諶都要下令開宴了,卻不曾想無憂他們會來恭賀他的生辰。這些年來,他都是一個人聽著大臣們的恭賀,今年,好似不太一樣了呢!
“恭祝皇兄生辰安康!”姜煜與無憂齊聲道,隨後,在越諶的示意下,走到了左邊前排第一個位置上。
“南國無染見過夏皇,恭祝夏皇壽辰大喜!”無染稍一欠身道,越諶聽了,趕緊讓她免禮。
“祝皇上壽辰大喜!”杜宇恭賀道。畢竟他原就是此處的人,越諶自然是他的皇上。
“兩位貴賓有禮了,快快入坐吧!”越諶出聲,二人便攜手坐到了左方第二個位上。
“開宴!”小夏子在越諶的示意下高呼。
隨後便見成群的宮女端著吃食緩緩進殿,宮女們兩人一對,一人端著菜餚,一人則負責將菜餚置於桌上。
宮廷中的宴席總是免不得歌舞一番,如此反覆的慶祝方式,總是讓人覺得厭煩。故而,殿中央舞女們盡情扭動身姿,殿中客人只顧喝酒吃菜。
舞女們結束了表演,有序了退了下去,林雪兒與章慧婭便出來作妖了。二人請旨,願一舞祝越諶生辰之喜!越諶知道她們心中的打算,可她們是大臣之女,也不好拂了面子,只好點點頭,應允了她們的請求。
二人得到越諶首肯,便退下換衣!再次見到時,章慧婭身著才子服飾,林雪兒便身著佳人服飾。若非殿中人皆知二人是女子,只怕都要以為二人乃是一對璧人了。
章慧婭的氣質很有書生氣,因此,扮起才子也是毫無突兀之處;林雪兒本也是眾世家公子追求的物件,說是佳人也不為過。
二人請了宮中樂隊助陣,陣容可謂強大。二人隨著樂曲聲開始舞蹈,原本覺得心情苦澀的越諶卻忽然被二人的表演吸引了視線。
倒不是說為二人容貌所迷,只是二人演繹的情景令他動容!
二人共演了三幕,一是才子佳人初相遇,才子便對佳人傾心,此後,才子想方設法只為得到佳人芳心;二是,二人終於兩情相悅,過上了神仙般的生活。可好景不長,二人最終因為某些原因分離了很長一段時間;三是,二人初心不改,歷經重重劫難終是在一起了,從此過上了神仙眷侶的生活。
這演繹出來的一幕幕不正是他與挽笙的寫照嗎?因此,越諶見著此景,自然無法移開視線。最後那幕目前雖還未實現,可也正是他心中所期,故而,二女也算是誤打誤撞,合了越諶心意。
越諶大喜,讓小夏子賞了二女各一支髮釵,二女心下大喜,立馬置於髮間。其父母見了,也打心底裡為女兒高興,都覺得自家女兒有望入宮了。
可那些大臣不知越諶高興的緣由,傾憂夫婦卻是知道的。故而,只覺他們那副計謀得逞的嘴臉諷刺的緊。
“為恭賀皇兄生辰大喜,無憂也備了出戏,不知皇兄可否賞臉一觀啦?”無憂雖說是詢問之語,可卻是不容越諶拒絕的。若是越諶拒絕了,她肯定立馬起身離開,從此不踏進夏宮一步。
“有勞了!”越諶輕聲,算是答允了。為此,無憂拍了拍手掌,便見蜜兒等五個小傢伙走進。
此時除了思若身著女裝外,蜜兒,甜兒,明華以及諾兒皆是書生模樣。小孩子的膚色白皙,扮起書生來倒真是有模有樣的。
見到與夙言慕黎一般大小的孩子,越諶心中便更是苦悶了。可他如今尚未得到挽笙母子的認可,無法將他們接到宮中護著。
五個小傢伙站成一排,對著上方的越諶作揖道,“祝舅舅壽辰大喜,福壽安康!”
“他們是?”越諶聽五人皆喚他舅舅,不免疑惑,只好問著無憂。
“左邊三個是我和煜郎之子,右邊兩個是無染杜宇之子。”無憂輕聲。無憂與無染本就是越諶之妹,其子自然是要喚他舅舅的。
“我們聽聞舅舅是位賢君,特意為您準備了今日的表演,請舅舅笑納!”思若稍稍欠身對著越諶道,見到越諶點頭後,他們才各自站隊。
殿偏後點的地方,不知何時一把琴正靜靜的躺在那裡。思若朝著琴走去,在琴後坐下。而後看著殿中央的弟弟妹妹,似乎是在等他們站好隊!
四個小傢伙分立兩邊,將中間的位置空了出來。諾兒是其中最小的,因此得哥哥姐姐寵著,站在第二個位上,他的邊上站著甜兒。
空位之後的位上站著蜜兒,其次才是明華。也就是說,甜兒明華兩邊,諾兒,蜜兒中間。這就像極了年紀稍長的哥哥姐姐護著弟弟妹妹。
見站位已定,思若才開始彈琴。她彈奏的並非名曲,好似只為了給中央四個小傢伙作襯。
曲到高音,便聽見一道軟萌的聲音輕輕的吟誦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此句出於諾兒之口,因他年紀最小,因此只讓他誦了這小句。
“選賢舉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句是蜜兒吟誦的,她吟誦的很有感情,想來是夏煊教導的好吧!無憂記起,幼時夏煊教她的第一篇文章,可就是這篇呢!
蜜兒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一陣簫聲迎合著思若的琴聲。眾人定睛瞧去,便見到夙言慕黎二人一起踏進。那簫聲便出自慕黎之口,而她手上那簫則是自已先前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那把!
當時慕黎去合巹宮瞧尚臥在床上的越諶,便見越諶枕頭底下藏著這簫。慕黎輕手拿出,哭著請無憂將簫修好。無憂沒法子,只好尋了能工巧匠。如今,中央以鑲金的方式將兩半合在一起。雖說依舊能吹出好音,與之前的比起來卻是要遜色的。
自夙言慕黎走進,越諶便一直盯著,眼眶都有些溼潤了。好在眾大臣都被七個小傢伙吸引,故而,沒人發現越諶的脆弱。
慕黎吹著簫立於思若身側,夙言則走近蜜兒等人,站在了中央空出來的位上。這下眾人才明白,原來這位是為夙言留下的。
“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已。”見人已齊全,甜兒才繼續隨著樂聲吟誦。
“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已!”明華接過甜兒的話,繼續吟誦。接下來的那些是留給夙言的,畢竟今日他與慕黎才是主角。
“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演練時,夙言便是磕磕巴巴的,如今正式演出了,依舊如此。他那抓耳撓腮的模樣,當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呀!因此,殿中笑聲不斷,都被七個小傢伙給打動了。
夙言見結束了,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誦的磕磕巴巴,可總也是完成了,於他而言,自是該喜的。
七人表演完畢,蜜兒三兄妹自是去尋爹孃了。思若也拉著諾兒的手,坐到了宇月夫婦身邊。殿中央,可就只剩下了夙言與慕黎。
此時兄妹二人正定定的瞧著越諶,那眼神好似在說,還不下來?越諶當下便站起身子,獨自下了階梯。可他剛下完階梯,欲要過去抱抱兄妹二人,卻被二人的一個動作給制止了。
兄妹二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樣,頗有默契的對著越諶伸出一隻手,手尖向上,是拒絕之意。越諶見此,只好停下腳步。
見越諶停下腳步,二人對視一眼,便各自行事了。只見慕黎夙言背道而馳,慕黎朝著不遠處的越諶走去,夙言則出了大殿。
慕黎來到越諶身邊,自然的牽起他的手,一如往昔她拉著他一般。慕黎邁動腳步,越諶也跟著移步。
慕黎拉著越諶走到殿中央,便不再邁動步子。而是一直盯著殿外,好似在等著什麼。越諶能如此親近女兒,已是欣喜,自然是閉口不言的。因為他不願意打破此時的寧靜,哪怕此時只是鏡花水月。
約摸半刻鐘後,才見夙言身影。夙言手上拉著一根紅綢,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便是挽笙!
挽笙如今身著紅妝,淺笑嫣然,面板白皙的她上了濃妝,讓人只覺魅惑至極。她身上那襲紅衣,是她憶起當初越諶送的那套令人做的。
雖說料子不如越諶先前送的那套華貴,可配在挽笙身上,依若襯得她美若天仙,傾城傾國。
越諶見了,視線從女兒身上移開,轉而目不轉睛的盯著挽笙看。挽笙此時明眸善睞,也正盯著他呢!二人含情脈脈的對視,像是蜜糖在心間劃過。
夙言將手中紅綢高舉,慕黎便將越諶的手搭上去。待越諶接住紅綢後,慕黎才鬆開了手。只餘下二人四目相對,深情款款!
“笙兒……你,”越諶話語未完便被打斷。
“當年桃林間,你我二人結髮,你許下來日讓我盛妝嫁你為妻。如今,可還作數?”挽笙出聲。話語極柔,卻能殿中眾人皆聽清。
“自然作數!”越諶急急回道,眼眶又溼潤了。
“如今我已身披紅衣,酒酒,你何時娶我?”挽笙輕言,同樣眼眶溼潤。
聽聞挽笙那聲酒酒,越諶覺得恍如隔世。原本還只是眼眶溼潤,如今卻是眼中淚滑落。他的笙兒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既許了你盛妝,便想要世人皆知。一月,只消一月,我必定迎你為妻!”越諶深情款款道。挽笙聽了,眼角滑落一滴淚。她笑著,笑的傾國傾城,笑的魅惑人心,猶如他們之間從未分離。
挽笙丟掉手上的紅綢,上前幾步,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越諶感受到熟悉的觸感先是愣了幾秒,手中紅綢滑落。隨後,緊緊擁住她的腰身,加深了這個吻。
挽笙也是環住他的脖子,吻得深情。六年來的思念之情在這瞬間得到慰藉,兩人皆捨不得放掉彼此。哪怕知道如今是眾目睽睽之下,也依舊難掩二人深情。
夙言慕黎相視而笑,隨後捂住了自已的眼睛,許是覺得少兒不宜吧!蜜兒,甜兒,明華,思若也都捂住了眼睛。只有諾兒年紀小,不懂緣何,只是一直盯著瞧。
無染見了,將諾兒擁入懷中,不讓他看這少兒不宜的畫面。小孩子都是有樣學樣的,要是小小年紀便傳來他輕薄了哪家的小姑娘,便不好了。
二人吻得深情,若非快要無法出氣了,只怕天黑了也不罷休。
如今是夏日,夙言見挽笙臉色有些紅,便覺得孃親是熱了。故而,尋來一把團扇為孃親扇風去熱。感受道突來的風,挽笙臉色卻更是紅潤了。
“言兒,黎兒可還記得孃親與你們說的話?”挽笙看著自家的熊孩子,輕言。
“祝爹爹壽辰大喜!與孃親和樂美滿!”兄妹兩跪地高呼,為越諶送上祝福。
越諶聽了,趕緊蹲身將二人扶起,一手一個抱在懷中。
“你們方才叫我什麼?”越諶怕是自已聽錯了,免不得再問了一遍。
“姑姑說,爹爹武功很厲害,爹爹可得親自教我武功。”慕黎出聲,喚的依舊是爹爹,越諶才確定自已不曾聽錯。
“孃親說,爹爹為她下過廚,做得很多好吃的。我要爹爹親手給我做吃的。”夙言出聲,不改小吃貨本性。
“好!好!爹爹教黎兒習武,給言兒做吃的。”越諶眼淚落下,急急應好。
夙言與慕黎將越諶臉上的淚珠擦去,隨即,一人一邊在越諶臉頰落下一吻。笙酒對望著,越諶終是幸福的笑了。
二人怕越諶的身體還未養好,無法使勁,便善解人意的下了地。越諶轉而拉起挽笙的手,將她往龍椅上帶。
挽笙決議與他在一起,就知道一定會面對這些,故而,她眼神堅定的隨著越諶一起走去。夙言慕黎則跟屁蟲似的跟在身後,一家子好不歡樂!
眾大臣自聽聞夙言慕黎出聲喊爹爹時起,便知道了越諶與挽笙的關係。對於越諶將挽笙帶到上方,也無話可說。
若是挽笙僅是獨自一人,他們倒是可以勸說越諶不立其為後。可如今,看得出來的都知道,挽笙不僅是越諶的心間寶,更是母憑子貴,他們自然不能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