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也會有錯

祁雲流甚少點出弟子回話，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林無衣的身上。

林無衣喜好白色，在魔界和雲霄宗都穿白衣。此刻一頭秀髮挽起，白衣勝雪，竟是比臺上的祁雲流還要有仙人的模樣。

若說剛才還有些弟子沒有注意到林無衣，那此刻她的身份應該是人盡皆知了。

修真界崇尚強者，像林無衣這樣被硬塞進來的“走後門”沒有多少人尊敬，此刻林無衣被祁雲流點了名，一眾弟子都在旁邊等著看笑話。

林無衣在心裡嘆息一聲燕珏的麻煩，被逼無奈只好起身作揖回道：“見過祁長老，弟子並沒有什麼不滿。”

祁雲流打量著面前這個陌生的面孔，問：“你叫什麼，是哪位長老門下的弟子？”

“回長老，她叫林無衣，還沒拜師呢！”

不知道哪個弟子藏匿在人群堆裡大喊了一聲，學堂裡頓時發出熱鬧的鬨笑。

李煜城拍桌起身就要為林無衣說話，又被林無衣摁了回去。

“回長老，我確實不是哪位長老的弟子，只是來旁聽的。但我無意擾亂課堂，如果有所冒犯，請長老恕罪。”林無衣低著頭回道。

“你和他說什麼？祁雲流那老傢伙可不會管你是什麼人，你惹了他不快，他肯定要給你穿小鞋的。”燕珏看熱鬧不嫌事大，懶洋洋地傳音道。

“你再多嘴，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林無衣黑了臉訓斥燕珏安靜，但她沉下的臉色在祁雲流看來卻另有一番意思。

“怎麼？我叫你起來，你不高興？”祁雲流也冷了臉色，不悅道。

李煜城這下坐不住了，忙起身護住林無衣：“祁師叔不是的，林姑娘她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

“煜城你坐下！”祁雲流一聲呵斥把李煜城堵了回去，“林無衣，既然你無意擾亂課堂，那我問你，我剛剛講到哪兒了？”

“《雲霄心法》三十二……”

“好，那你談談見解。”

“……”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珏幸災樂禍的笑聲在林無衣耳邊炸起，林無衣努力控制住自已不要再次黑臉，可燕珏卻笑得一聲比一聲猖狂：

“林無衣你完了，《雲霄心法》是師尊寫下的，連我都記不住，更何況是你？林無衣啊林無衣，你第一次來學堂就丟了大臉，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輕居的好，或者——把本尊扔在輕居，說不定本尊就大發慈悲地不找你麻煩？”

林無衣：“……”頭好痛，像是在帶一個狗嫌貓厭的小孩子。

“林姑娘？林姑娘？”李煜城見林無衣面露難色，私下裡悄聲叫她，攤開自已的書頁，落在第三十二章的心法，上面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筆記。

“成道者，該是天地造化萬物所得，勞其心，苦其力，感天地爾。故應視天地萬物如一物……”

林無衣低頭看了眼那行字，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幅陌生的畫面。

一位白衣仙者，俊美如天神，倚在院中的梅樹下，不帶悲喜地看向一個戴著紅豆項鍊的孩童，對上那人稚嫩的充滿慾望的眼神微微一愣。

他開口，聲音如山間清泉。

“樂生，你且過來，我與你講道……”

……

……

……

“林姑娘？林姑娘！”

李煜城拼命拽著林無衣的袖口，眼神不斷地瞄向臺上的祁雲流，林無衣才恍然間從剛才那副場景裡回過神來。

祁雲流的臉色已經不能再難看了，還從沒有弟子敢在他的課堂上發呆，他將心法往桌上狠狠一摔，雙手撐著檯面，身子前傾逼近了與林無衣之間的距離。

林無衣坐在臺下的第一排座位，與祁雲流面對面，近在咫尺之間，來自大乘期的威壓極重，林無衣的雙腿不受控制地打顫。

她撐了撐大腿，站直了一些：“弟子認為這本心法講的不對。”

！！！

一眾弟子譁然，望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女子。

祁雲流簡直氣笑了：“你是在反駁雲霄天尊？膽子倒是不小。林姑娘若是沒有高見，也不必譁眾取寵，我明日去和宗主知會一聲，你今後不必再來了。”

他揮手，讓林無衣滾出去。

林無衣卻站在原地不動，反而更進一步：“可是雲霄上仙所說的也未必就是正確的。”

這番話稱得上是膽大包天，連盤在林無衣懷裡的燕珏也生了氣，不滿地蛄蛹起來。

林無衣沒有理會眾人的臉色，繼續得寸進尺道：“上仙說，成道者，應視天地萬物如一物，我覺得不對。”

“若是視天地萬物如一物，雖然公正，但也對萬物沒有感情。一個對萬物沒有感情的神，真的能做好一個神嗎？”

“……”

正在亂動的燕珏突然安靜了下來，林無衣也彷彿如夢初醒，手心裡頓時捏了一把汗。

她方才說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雲霄天尊不配稱之為神？”

祁雲流咬牙，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雲霄天尊是整個雲霄宗，乃至修真界的驕傲，這個凡人好大的膽子！

“出去！”

“祁長老，我——”

“出去！”

祁雲流怒吼一聲，聲波直接掀翻了前幾排弟子的桌子，林無衣知道自已這次真是觸了所有人黴頭，也無顏面待在學堂內，只好俯身行禮退了出去。

學堂內不知道過了多久重新傳出了讀書聲，林無衣傻傻站在門口呆愣了許久，才搖了搖頭離開。

“你怎麼安靜了？不出來笑話笑話我？”林無衣苦笑，拍了拍燕珏，“這下順你的心意了，我被退學了，才一天……”

“是一個時辰——”燕珏懶洋洋地鑽了出來，見四下無人變回了原形，伸了伸腰，“像你這樣的蠢貨，本尊活了一千多年只見過一次。”

林無衣閉著眼深吸一口氣：“我沒想過侮辱雲霄上仙，我對他也是尊敬的，只是平白無故地覺得他應該不是像書中還所描述的那樣無情。”

“師尊修的是無情道，還是大成者，這天下沒有人比他更無情。”燕珏話語生硬不帶感情，卻平白聽出了點落寞之感。

林無衣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抬起頭望向燕珏，剛才腦海裡無端浮現出的孩童的模樣和燕珏重合，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魔尊，你可曾有過一條紅豆項鍊？”

“你說什麼？”

“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