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把狗日滴挖出來！

鄴城東。

東明觀。

青石牆高聳入雲，宛如一座孤立的堡壘。

唯一通往東明觀的入口是一座巨大的石門，也是整座陵墓的唯一出入之路。

這石門高大而厚重，雕刻龍頭，似乎在宣揚著主人的威嚴和權勢。

往常，這裡十分寂靜。

鄴城東山，向來是人煙稀少的處所。

百姓傳言，石虎生前濫殺無辜，常常將死者棄屍城東。

那裡有怨氣，有孤魂野鬼。

夜半時分如果側耳細聽，還能聽出隱隱似有啼哭之聲。

饒是如此，今日的城東東明觀，人頭攢動。

來的有年輕後生，也有耄耋老人，甚至有婦女幼童。

人群叫嚷著，喝彩。

“挖！”

“使勁！用力！”

“後生們，加油幹！把這狗日滴挖出來！”

李菟，鄴城本地人。

職業：民婦。

丈夫早死，一人撫養幼子，這跟那個時代的大多數不幸的家庭一樣。

稍有不同的是，他的丈夫張同，死於石虎手下。

張同，曾經是羯趙朝中一名小小的官吏，芝麻大點。

石虎晚年，由是荒淫殘暴，較之之前更甚。

為滿足獸慾，他下令各地州牧郡守，從民間大肆徵選年齡在13-20歲之間的美女送入鄴城。

一時之間，羯趙全境內上上下下都在忙著給石虎選秀女。

各地方官為取悅暴君，竟把搜選秀女一事當做頭號政治任務來抓，務求質量與速度兼備。

石虎一下子就蒐羅了三萬餘名13歲到20歲的少女。

不僅如此，他還下令朝中大小官吏均需上供美女，違者處死。

甚至有些上供了的女子，石虎不滿意，也要處死那名官員。

更何況，那些沒有上供的，更是難逃一死。

同時間被處死的大小官吏數不勝數，張同也是其中之一。

李菟失去丈夫後，整日以淚洗面，家庭幾近支離破碎，這一年多來，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撫養幼子。

就在前日，李菟又一次夢見了自己的丈夫。

丈夫告訴他，自己被猛虎撕咬！那猛虎生於城東，住在東明觀。

李菟嚇得失聲大叫，半夜驚醒。

本來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噩夢，可是昨日晚，她又一次做了相同的夢。

那個時候的人，都是十分迷信的。

他們相信夢境和現實是相同的。

於是李菟一大早就找到同族的族長，說明了這件事。

經過幾個德高望重的老族長商討，他們一致斷定：

李菟丈夫被石虎所殺，夢中撕咬張同的，也很有可能就是石虎！

而根據李菟所夢，張同告訴她那猛虎居於城東，東明觀。

他們便料想那石虎必然葬於東明觀之下。

幾個老族長一煽呼，同組的年輕後生一呼百應，紛紛拿起鋤頭，來到東明觀。

同來的，還有許多宗族親戚。

“後生們！石虎逆賊，活著的時候濫殺無辜，魚肉百姓，死了，咱們也讓他不得好死！把這狗東西挖出來！”

李氏一族的族長站出來，拖著年邁的身軀，抖動著花白的鬍鬚，大聲說道。

李家的後生一聽，當時就來了精神，紛紛響應道：“老族長放心！俺們幾個今天甩開膀子幹！都不惜力！老族長不說停，俺們絕不會停，一定要挖出這個狗日滴！”

張氏的族長一看，也不甘示弱。

他走上前，朝著手心吐一口唾沫，隨後邊搓手邊說道：“張家的後生們！看老夫給你們打個樣，都學著點！”

張家族長一把奪過旁邊一個後生的鋤頭，那後生往後退幾步。

老人雙手穩重，腰桿雖然有些微微佝僂，但仍然顯得堅韌有力。

“嗨！”

一鋤頭落下，傳來了沉悶的碎裂聲。

一塊青石被這一下重擊，砸的生出裂紋。

“好！老族長威武！”

“老族長年輕時在軍營中那大小也是個千戶，手裡管著千把人呢，就算現在老了，依然威風不減！不輸你我這些年輕人啊！”

張家的人趕忙喝彩，激動不已。

張氏族長十分得意，放下鋤頭，雙手叉腰。

眯起眼睛彎了眉，笑開了嘴巴露出牙。

享受著人群的稱讚。

眼看張家的人搶了風頭，李氏族長大喝一聲：“都別看了！李家的後生們，不能給咱李家丟人！加油幹！”

“我看哪個後生幹得好，老夫做主，就把孫女嫁給他！”

“老族長，你說這話當真？你真捨得把孫女嫁給俺們？莫不是為了誆騙俺們幾個幹活，故意這麼說的吧？”

一個李家的小夥子調皮的說道。

“嘿！這誰家的娃？怎麼這麼不知禮數？半大小子敢跟老夫這麼說話？老夫活了一輩子，從來都是響噹噹的漢子！一口唾沫一個釘！啥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你小子，我看你是想挨家法了！這是誰家的娃？”

李氏族長眼看自家的後生當眾調侃自己，勃然大怒。

“你個兔崽子！還不趕緊跟老族長道歉！老子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你他孃的飯都吃到狗肚子裡了！給我過來，給老族長賠不是！”

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莊稼漢從人群中擠出來，飛起一腳踹在那後生的屁股上，厲聲訓斥道。

後生捱了老爹一腳，耷拉著腦袋，被他爹按著跪了下去。

“俺錯了，老族長，俺給您賠個不是，俺一定好好幹！聽老族長的話，挖出那個狗東西！”

李氏族長這才滿意的收起氣得煞白的臉色，大手一揮：“後生們！開挖！”

李家的年輕人聽到族長的命令，都攢足了力氣，一個二個朝手心吐一口唾沫，掄起鋤頭，撅起腚子，勾著腰子，挖！

“噹噹噹！”

鋤頭砸在石板上，發出清脆雜亂的聲音，伴隨著漢子們喘著粗氣的聲音。

張氏族長一看李家的人已經開始，也不再廢話，站到了後面。

“來，婆娘老漢都往後稍一稍！自家顧好自家的小娃子，莫弄丟了！”

“都莫要再往前擠了！往後稍一稍！給後生們留個幹活的地方！”

老族長髮話，李家的人也都連連往後退，讓出一片空地，看著自家的兒子，丈夫，兄弟在前面乾的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