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橫在箐澤面前,好言相勸,“我雖然不知道你這朋友與鬼谷裡那位什麼交情,但顯然那位並未將冉空的事據實相告。她命中註定有此一劫,不如豁出命去試試,萬一是好事也未可知。”
箐澤望了眼少主,似乎回想起前塵往事,更加煩躁,“我不會再讓她有萬一!”
“誰也抗不過命……”
“哼”,不等媚骨說完,箐澤手持斬月戟飛身出去。
媚骨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如果不是你當年以指尖血餵養我,我瘋了才會幫你胡鬧!”
林未染口中血腥味越發濃烈,那些記憶開始不斷地在浮現——碧雲峰上,昔日同門的屍首被高高掛在鳳凰樹上,濃綠樹葉上流淌著殷紅血液,血落在青石板磚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過去的許多年,無數個雨夜,她無法入眠,那滴滴答答的聲音像針不停地刺痛心口……
這麼多年,總是自以為不畏生死的她,今夜第一次怕死。
與別人不同,林未染並未因怕死而瑟縮,她掌中結印凝神入脈。
冉空的力量遠不及她所期待的,既如此,生死一線間,不如搏命去搶奪更強大的生命力。若死了,也不算枉死。
冉空沿著粗壯藤木纏繞攀爬,細弱枝條每一根都糾纏得很用力。
而少主催動的藤木每前進一寸,身後的藤條就以極快的速度化作堅實樹幹,堅實難以撼動。
林未染突然睜開雙眼,找到了!
她以血畫印一張奪命符打入地下,不遠處鎮石突然炸裂,眼前的藤木劇烈抖動起來。
“箐澤!”
“來了!”箐澤一聲喝下,矯健身影騰至半空,身後皓月皎潔,斬月戟裹挾著刺眼寒光射出。
“風雨雷電!”媚骨凝神,眉宇間紫色圖騰發出耀眼光芒,揮手間晴空炸起驚雷,閃電順著斬月戟直劈而下。
地面瞬間炸出無數裂痕,一陣轟隆震盪聲後,少主嘴角滲血,長髮被雨水沖刷得縷縷掉落,“咦~那個老傢伙教了個好徒弟啊”,抬眸嫌惡又無奈地望了望林未染,“真是煩,你過來!”
箐澤擋在林未染面前。
“好小子,獵魂術練得不錯,和你爹比還差點意思。”
“你認識我爹?”
“何止是認識,拜他所賜,冉空與我糾纏數千年。原以為今日終於可以將其吸納,順手嚼根仙……咳咳咳”,少主一陣劇烈咳嗽後,嘔出一大口血,“到頭來終是躲不過宿命,小丫頭,你過來”。
箐澤不依他。
林未染卻毫不畏懼地走近。
“這麼多年,從未有人料到冉空能牽制我。你算是個例外,聰明、有膽識,如果是我,我也會選你做徒弟。真是便宜了那老傢伙”,少主長嘆一口氣,“你筋脈盡毀,我的萬木之源恰能彌補不足。”
“慢著,你體內那縷生魂總該放了吧”,箐澤深知活人生魂被困之苦。
“小丫頭,你若答應將我真身帶離此地、安葬在沙唐之巔,我便放了城主兒子。”
“林丫頭”,老夫人淚流滿面,令人動容。
“好”,林未染答得爽快,畢恭畢敬地跪下行拜師禮。
森風已成頹勢,看她仍恭敬待之,更覺相見恨晚,“若不是我貪心,興許我們還有一段令世人傾羨的師徒情。”
“咳咳咳”,箐澤適時打斷道,白眼翻得眼瞅著就要背過氣去。
森風毫不在意,轉頭對老夫人說:“少主是自願獻身,並非我脅迫。他生在城主府,卻志不在興邦治國。他生來就是個浪蕩瀟灑的人,讓他終日規規矩矩,好似活人被硬塞進狹小、不見天日的鐵盒子裡,四肢無法舒展,更別提舒心活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老夫人呆愣片刻,捶胸頓足,嚎啕大哭,“他怎麼會這麼想!我找最好的師父教導他,盼他成才,到頭來,他一事無成,連命都不想要。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森風無奈地閉上雙眸,世間七情羈絆他看得太多了,有人能徹悟,就有人生命終了仍不能解脫。
“去吧”,森風張口,一個黑影自他口中飄出,黑影繞著老夫人轉了幾圈,深深鞠躬後便頭也不回地飄遠了。
老夫人見此情形緊繃著臉面,未動聲色,直到黑影再也望不見,方才無聲地留下兩行清淚,拄著柺杖離開。
林未染見白日裡精神抖擻的老夫人一剎那衰老到步履蹣跚,心生悲憫。
媚骨似看穿了她,“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強求不來,緣來緣散都是因果”。
林未染覺得這番話十分耳熟,卻又想不出何時在何處聽過,心中詫異。
森風將萬木之源傳予林未染後,便顯出真身。林未染信守承諾將森風真身細心包裹起來,準備送往沙唐之巔安葬。
他三人剛走出城主府,就被一群官兵圍堵在一條暗巷裡。
“老東西這是把她孫子的死都算在我們頭上了!”媚骨抱臂沒好氣地衝林未染說道:“你方才還可憐她,未料到別人已經先一步設了埋伏想要咱們的命。”
“你剛剛吸納了萬木之源,氣息不穩,莫要動手,這些人交給我們倆便好。”箐澤攤開左手,掌心處躍動起無數黑影。
“速戰速決吧!”媚骨怒氣難消。
媚骨還未亮出利爪,就被林未染拉到身後,傳秘音於她,“整個靖州城都在抓狐妖,你這時候亮明身份,小心後患無窮”。
“那些人又不是我殺的!”
“以前不是,過了今夜就是了。城主兒子莫名暴斃,正愁找不到說頭。”
媚骨狐疑地望著她,森風真身是上古神木,得天地精華萌生神識,冉空與他雖一脈雙生,但森風為木、冉空為藤,藤繞木而生,根骨、神力遠不及森風。
萬木之源又是森風吸納天地靈氣的本源,運氣霸道豪橫,媚骨真怕林未染一個呼吸不暢就暴斃身亡了。
“實在不行,就逃啊!”媚骨誠懇至極。
“……”箐澤聞言手中斬月戟差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