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箐澤破了狐仙幻陣後,路無雙連續多日派多隊人馬四處搜尋,未見狐仙蹤跡。依她推斷,狐仙幻陣被破,狐仙內丹受損、傷勢不輕,加上北派在靖州城各處設有暗卡,狐仙絕不能悄無聲息地離開。

路無雙煩躁不安,只想儘快逼迫她現身。

翌日,靖州城突然開始宵禁,民間流言四起——狐妖作亂、已有多名青壯男子遇難——扒皮抽筋、剔骨吸髓,死狀悽慘。

往日裡夜夜笙歌的靖州城日落後,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邊商戶早早打烊,唯恐大禍臨頭。

箐澤為了儘快恢復身體,每日子時起都要抓一些惡靈運轉獵魂術調息,這幾日連個鬼影子都撈不著,憋悶至極。百無聊賴之際,打探到城主府最近有些不太平,便招呼著林未染與他一同去一探究竟。

城主府坐落在靖州城東南,傳聞此地原是一處荒地,不知多少年前,天降隕石砸出巨坑,也有人說是大災之年,洪水沖刷,地面塌陷所致。歷經幾代人,早已不知傳聞真假。

那任城主愛民如子,不願侵佔良田,便選在此處建宅邸。經風水先生指點,在兩處巨坑之處填平、埋鎮石,宅邸倒也太平。

靖州城在他治理期間,風調雨順、糧食高產,百姓安居樂業,後又歷經幾代城主,漸漸地成了熱鬧的商貿聚集地。

靖州人都說,城主府是寶地。

可箐澤不敢苟同,自他踏入城主府十里地界後,就開始胸悶氣短。

他從小修煉獵魂術,不管多麼厲害的大妖感受到他這一身戾氣都會震顫,九竹就是個例子,哪怕他早就是行屍走肉,天性裡的驚恐依然能感受到瀕死感。

可眼下,城主府裡的那位依然穩如泰山。

林未染掌中結印,手掌觸地,冉空探至地下悄無聲息地向四面八方散開。片刻後,她衝箐澤點點頭。

不多時,城主府管家將他二位迎進廳堂,堂上坐著老婦人,面容慈祥、儀態大方,問明來意後,對貿然上門的陌生人並未責怪、反而禮遇有加。

老婦人聽完箐澤的猜測,未有驚懼之色,反而一直慈善地盯住林未染,和藹可親地說:“這位姑娘家住哪裡?可有婚配?”

林未染恍惚間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姑姑的影子——慈眉善目、柔聲細語,據實答道:“四海為家,並未婚配。”

“噢,好,真好”,老婦人招招手,“來來,來我這來”。

林未染乖乖聽話地坐過去,任由老婦人握住她的手,溫柔地摩挲、細細地望。

片刻後,老婦人笑著對箐澤說,“我看你這個妹妹很好,說話柔聲細語很對我脾氣。我孫子年紀與她相仿,也未婚配”,說著拽住林未染的手往懷裡更近一步,“你不如就在靖州紮了根,倒不必四處漂泊遭罪”。

林未染呆愣間,箐澤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不行!”

老婦人一副將他看穿的模樣,並不責怪他唐突無禮,笑著說道:“你彆著急,你妹妹留下了,我家定不會虧待你。過些日子,給你找個差事、娶妻生子,你也落個安穩。靖州城往西翻過鬼谷就是魔族地界了,鬼谷裡有神鎮著,魔族不敢妄動。但神再厲害,百密一疏總有的吧,萬一你們遇見厲害的妖魔,別說捉妖了,恐把性命都要丟了。我是看中你妹妹才管你們的事,我家這樣的身份靖州城內來求親的恨不得把門檻踏破。”

“不行!”箐澤直截了當地說。一個靖州城在他眼裡不過彈丸之地,想讓他將林未染拱手相讓,哼,休想!

“嫁了!”林未染語出驚人。

老婦人開懷大笑,更不捨得鬆手了,招呼侍女收拾房間。轉頭像撿到寶一樣,慈眉善目地緊盯著林未染,絮絮叨叨不停地說:“好,真好!”

出了廳堂,箐澤就不樂意了,責問道:“你怎麼想的,你要嫁給一個凡人嗎?連見都沒見過一面,太草率了!”

“你是神族後裔,我又不是”,林未染四處打量著,靖州城富甲一方,城主府的構造卻不追逐奢華,主打移步換景,景觀別出心裁,令人賞心悅目。

“別的我不管,你不能這麼自輕,這麼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箐澤壞心眼活絡起來,故意激她,“姑姑和碧雲峰同門的血海深仇不報了?”

林未染突然轉身,攥緊拳頭怒視他,“箐澤,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

“灕江宗滅門的仇不報,我是不會罷手的!每天我一閉上眼就能看見我爹死不瞑目,我可不敢奢求安穩!”箐澤憤憤地說。

林未染趁著侍女離開的功夫,將箐澤按在牆上,“你能揹負弒父殺兄弟的汙名活著,我就不行嗎,未免太小瞧人”。

箐澤聞言心中一喜,繼而又愁容滿面,“我是男子,名聲於我來說無關痛癢。你不同!”

“有何不同?我都不在乎,你緊張什麼?”

“我……”,箐澤眼神躲閃,“萬一……萬一那孫子是妖怪怎麼辦?”

那孫子,嘿!

“你罵誰是妖怪呢?”

涼亭裡竹簾撩起,一青衫男子半躺著,睡眼惺忪地望著他倆,質問道:“你們兩個渾身妖氣還罵別人是妖怪,要不要臉啊?”

“你是誰?”林未染脫口而出。

侍女不知何時立在廊前,笑著說:“小姐,他是我們家少主。”

箐澤立刻像藏寶貝一樣將林未染護在身後,“你家風挺開明,可以這麼敞胸露懷地睡在外面”。

“哈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你自己跑來我院裡,我沒關門放狗已經不錯了,你還怪我衣衫不整。”

“你說得好像我多稀罕你一樣,走!”箐澤拉上林未染往外走。

侍女輕移蓮步阻擋,面上笑意盈盈,說話不緊不慢,“公子走可以,小姐要留下”。

箐澤難以置信地望著她,“真好笑,你以為就憑你能攔得住我嗎!”

侍女朝他行禮,臉上依舊笑意盈盈,“公子若非要動手,恐傷及自身”。

林未染噗嗤一聲笑了,她饒有興致地看了看箐澤,“你最近犯太歲嗎,人人都想打你”。

箐澤瞥了她一眼,“沒良心,我都是為了誰!”揮手間斬月戟憑空出現,月光下寒光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