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衫男子並未搭話,一旁的高仁搶先說道:

“寨主容稟,這位是我的二弟,名叫高義,以前在青石縣做一員小吏,因為不肯與上司同流合汙,欺壓百姓,所以被設計陷害打入大牢。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從大牢中救了出來,不過一條好腿也被打斷了。”

出獄之後,一直在家中養病,可這家裡就慘了,孤兒寡母維持生計太過艱難。

我這兄弟身上還有秀才的功名,,做小吏之時也打的一手好算盤,您無論是安排他做個書手,還是做個賬房,他都能做。”

高仁一邊說一邊用手拉著高義,可高義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木木訥訥,不為所動。

呂青松看著高仁焦急的模樣,感念他一片誠心,也不計較,又問起高義:

“高先生,你兄長高仁是我的兄弟,本來我也能叫你一聲兄弟,只是你們讀書人不肯與我們山匪為伍,我敬你是讀書人,稱呼你一聲先生。

方才你兄長所說我都聽見了,我信他,剛好我這裡還缺一個書手,一個月我給你開五錢銀子,五石白米,你若是願意在山寨吃飯,便吃,若是不願意,伙食我給你折成銀子,你願不願意啊?”

高義有些意動,可是想起聖人之教,今日若不是兄長強拉,自已萬萬不能上山,正想冷言拒絕之時,又看見兄長的目光,心裡又有些不忍,正在兩難之時,忽然聚義廳金交椅上傳到聲音。

“高先生,本寨主知道你們讀書人不屑於跟我們山匪一個馬勺吃飯,可是方才我聽說你家裡還有孤兒寡母,你不為自已想,也要為家中想一想。”

這句話徹底打破了高義的執念:“寨主,晚生願意在寨主身前做個書手,還請寨主收容。”

高仁見二弟答應了,臉上樂開了花,對著呂青松連連作揖:“多謝寨主。”

“無妨,高仁兄弟也是為山寨舉薦人才了,賞你紋銀十兩。”

呂青松揮手讓一旁的嘍囉從庫裡提出十兩銀子,交給了高仁。

高仁自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帶著銀子忙去了,臨走前又叮囑高義一定要認真辦差,高義也都應允了。

呂青松又吩咐嘍囉為高義安排住房,又在自已旁邊設下桌案,高義便在此處當差。

一切都辦妥之後,高義端坐在呂青松身旁,眼下無事,他自顧自的從懷裡取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呂青松也不管他,踱步走出聚義廳,找了一間靜室開始打坐練氣。

一連半個月,呂青松每日都在聚義廳內待上半個時辰,等著各路頭領報事,若是無事便在靜室內練氣,到了晚上趁著夜色,探尋白蓮教的蹤跡。

只可惜在野豬山的勢力範圍內,那白衣女子和白蓮教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再無蹤跡。

就在呂青松打算繼續深入群山,尋找白蓮教掌握的村子之前,有一件事情打破了他的節奏。

“老五,你說的都是真的?”

呂青松看著站在一旁的王五,出聲反問。

“當家的,老五可不敢騙你,我昨天才點清了山寨的錢糧,錢糧告急了,糧食最多再吃十天,就要斷頓了,手裡無糧,只怕人心浮動啊。”

呂青松問道:“金銀我這裡還有一些,不能去山下買嗎?”

“哎,當家的,您老人家不是俺們青石縣本地人,有些事情不清楚。

俺們青石縣山多地少,本地人大多靠採石為生,這糧食大都從外地採買。

今年不知怎麼了,這幫糧商都漲價了,光是今年糧食就漲了三倍,不光是我們這些山寨,就連百姓吃糧食都困難。”

聽到這裡呂青松更為不解:”這幫糧商不怕死嗎?敢對山匪漲價?其他山頭不知道去外地賣糧食嗎?”

王五聽到這裡,更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當家的,起先,也有山頭是這麼想的,出手搶糧,哪知道第二天整座山寨的人都消失不見了,大家這才知道這次糧商背後只怕有人支援,也只能忍痛割肉了。

如今這青石縣,誰掌握了糧食,誰就是大爺啊?

至於這去外縣買糧食,大傢伙也想,可是青石縣自古就封閉,尤其是山匪,苦於沒有門口,只能任人宰割。”

呂青松思索了片刻,又看向王五:“老五,山寨還有多少銀子?”

王五見呂青松這樣問,知道呂青松打算花錢買糧食,盤算了一陣:

“當家的,山寨還有一千兩銀子,買到的糧食應該能再支撐十天,可這眼下也只是權宜之計,您看能不能讓兄弟們下山再收一次錢糧?”

呂青松眉毛一挑 ,有些不悅的看向王五:

“老五,我不是已經下發告示了麼,只要交齊規費,絕對不再加派錢糧,你是我在小南山的老人,怎麼還不懂我的心思呢?”

呂青松在王五心中宛若魔王般的人物,無論是一拳打死南山虎,還是在野豬山斬首吳大牙,這些都是王五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對呂青松是又敬又怕,呂青松的話裡明顯帶上了怒氣,王五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口中唸唸有詞:

“當家的,小的也是擔憂山寨,這才大膽說出違背當家的告示的話,還請當家的恕罪!”

“哎,老五,你這又是何必,先起來說話吧!”

呂青松起身將王五從地上扶起,讓他坐在自已身旁的一張桌子上:

“老五,你之前跟我說自已也是窮苦人家出身。

雖然後來迫於生計,先是為白蓮教,後來又上山為匪。”

以前你也是沒辦法,現在我定下規矩,就是不想讓兄弟們造下太多孽債,其他人不明白,你跟我最久,你還不明白嗎?”

“當家的,小弟明白了,方才我也是太著急了,才說出那般混賬話,明天我就安排人去採買糧食。”

王五起身告辭,準備去採買糧食。

看著王五遠去的背影,呂青松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高先生,方才見笑了,說來也是可笑,我都做山匪了還講什麼仁義道德,也是丟人吶!”

下首的高義合上手中的書本,起身行禮:

“依晚生之見,寨主所作所為當得起正人君子四個字,晚生萬分欽佩。

我青石縣久離王化,自古就是官家只管縣城那一畝三分地。”

剩下的山林百姓,棄之不管,百姓無奈上山為匪只為求活,如今寨主就形同父母官,收了規費能保護百姓,而且也不加派糧食,算得上是良吏。”

呂青松沒想到高義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哈哈哈,高先生你們讀書人就是會說話,我這樣的山匪大賊,竟然也能算良吏,只是求個心安罷了。”

高義卻依舊板著臉,並無笑意:“晚生,上山許久,說的也都是自已見到的罷了,並沒有阿諛奉承的意思,而且晚生還要多說一句,希望寨主能夠善始善終,不要食言而肥。”

呂青松並未回應,只是慢慢喝起了一旁的茶水,陷入沉思。

青石縣,糧商梁萬千家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坐在梁萬千面前,平日裡吆五喝六的梁萬千在這白衣女子面前恭敬無比,親自斟茶倒水,若是讓外人見了只怕是要驚掉下巴。

“聖女,我跟青石縣其他的糧商已經商量好了,但凡是縣城外大量購買糧食的統一加價,讓這幫山匪狠狠的割肉。”

梁萬千說完之後,小心翼翼的等著白衣女子開口。

白衣女子此時像是神遊天外,好半天才回話,聲音婉轉動人:

“這事情你做的不錯,聖教不會忘記你的,你放心大膽的做,那個不開眼的山匪要是敢劫掠你們,聖教自然會讓他們雞犬不留。”

“小的明白!”

梁萬千單膝下跪就拜倒在白衣女子身前,目光狂熱。

“好了,起來吧,這枚靈丹便賜給你了,可讓你延壽一載。”

梁萬千千恩萬謝的從白衣女子手中接過靈丹,還想再說什麼,白衣女子早已消失不見了,室內的空氣中殘留淡淡的香氣。

“果然是仙家手段吶!”

梁萬千口中喃喃,看向靈丹的目光更為熾熱。

轉身回到臥房,取出一壺好酒,將靈丹服下,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梁萬千只感覺自已飄飄欲仙,好似有用不完的勁似的。

喚來自已最為寵愛的姬妾,自然又是一晚春意無邊。

在梁萬千不知道的地方,白衣女子眼中露出厭惡之色,腳下一動,這才飄然朝著野豬山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