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駕長舒了一口氣,邁著沉重的步伐坐電梯下樓。
他在車裡抽完一根菸,才往家開去。
回想今日,陸驚駕自嘲地笑了笑,他覺得自已堪稱史上最狼狽的壽星。
夜晚霓虹閃爍,一格格的窗子明亮,是萬家燈火,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裡,終於有一盞燈也是為他而留的了。
陸驚駕的腦中浮現出周宥安的臉,一想起這張臉,他的內心便平和了許多,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正想著,他一邊撥通了周宥安的電話,這個時間,她應該也已經到家了吧......
七聲撥號音後,無人接聽,自動結束通話。
陸驚駕納悶,周宥安向來都是三聲撥號音內接起電話,如果不方便接的話就會發條微信訊息過來,他又試著打了微信語音,依舊是無人接聽。
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了他的心頭。
油門加重,陸驚駕快速往家趕去,可是越心急,就越是碰上紅燈。
終於行至小區大門口時,他開啟車的天窗,往高處眺望,自家那面落地窗裡一片漆黑,和上下左右都形成了反差。
難不成周有安還沒回家......
陸驚駕把車停到車庫裡,急匆匆地坐電梯上樓了。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天,他還在外地封閉式訓練的時候,收到周宥安發來的那條訊息,一字一句都還歷歷在目。
“驚駕,
很抱歉不能等到你回家再告訴你這個訊息,我已經收到了墨爾本大學的offer,所以即將就要趕赴澳洲,請原諒我以這樣的方式通知你......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是我生命中少有的快樂時光,我會一直記得,無論我身在何處,你都是我最愛的人,我們保持聯絡,希望你能等我回來。”
然後她就這麼走了,等陸驚駕致電過去的時候,對方的電話已經關機,他捏著手機的手青筋凸起,嚐到了一種叫做屈辱的滋味。
封閉式訓練結束後,陸驚駕第一時間趕回了家,他開啟門,裡面一片漆黑,周宥安的行李箱不在了,衣櫃裡只剩下他的衣服,整個家變得空洞了許多。
她真的走了…….
後來他的手機不停震動,已經抵達澳洲的周宥安給他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發了無數條資訊,他什麼也沒說,拉黑刪除了她的一切聯絡方式。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區別在於,女人會用拉黑刪除的方式來表達不滿,以此發出需要被哄的訊號,這種往往是心口不一,而男人不一樣,他們拉黑就是拉黑,刪除就是刪除,表明了就是不再聯絡,就是關係終止。
兩個人就這樣心照不宣地分了手,沒有溝通,沒有爭吵,沒有挽回。
電梯門開,陸驚駕快速輸入密碼進門,屋裡一片漆黑,他趕緊開啟燈檢查,周宥安的東西都在,只是不知道人去了哪裡。
他心裡的石頭稍稍落地了些。
陸驚駕覺得自已好像在玩一場貓鼠遊戲,周宥安是會隨時消失隨時出現的鼠,自已則是時刻緊惕的貓。
他再一次撥通她的電話,撥號音一聲、兩聲、三聲......
突然,一個唱歌的人聲蓋過了手機裡的撥號音,次臥的門被開啟了,放射出橘黃色的火光,周宥安捧著一個精緻的雙層蛋糕走出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周宥安一邊唱著歌,一邊把所有的燈關上了,屋裡又幽暗下來,被火光渲染成橘色。
陸驚駕怔在原地,靜靜地聽著,兩個人的影子被投射在牆上,越靠越近。
“陸驚駕,祝你生日快樂!”
“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愣著幹嘛?你快許個願啊!快快快!”
“喂,你幹嘛不說話啊?嚇到啦?”
......
原來她一直記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是唯一一個,祝他生日快樂的人。
“你快許願,然後吹蠟燭!生日的時候許願是最靈的,你可別浪費了這個機會。”周宥安捧著蛋糕催促。
陸驚駕定睛一看,這是一個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蛋糕,頂上堆砌著五顏六色的水果塊,正中央插著一根藍色蠟燭。
再看拿著蛋糕的人,正一臉期待地望向自已,火光在她臉上跳動,能夠看到細小的絨毛,陸驚駕出神了。
此刻,這張臉令他尤為心動,他知道他完了。
“快許願!快許願!”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了,陸驚駕只得乖乖閉上眼,雙手合十著許願,然後將蠟燭吹滅。
周宥安將蛋糕放到茶几上,開啟了屋裡的燈。
“你是不是以為我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她一邊說,一邊從身後掏出兩個盒子遞給陸驚駕,“喏。”
兩個禮物盒,一大一小。
“這是我和陳寶送你的生日禮物,我們今天可是挑了很久呢!要不是她們宿舍樓有門禁時間,她也想來給你過生日呢!我說叫她晚上睡這兒唄,她說明天有早課怕來不及,那就沒辦法了......不過也是,次臥都沒有床,她來了也只能睡沙發......來吧,先切蛋糕吧!我都快饞死了。”
陸驚駕木訥地接過塑膠刀,給周宥安切了一個蛋糕的角,後者心滿意足地接過去吃了起來。
陸驚駕看著她舔奶油的樣子,覺得內心暖洋洋的。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哥的忌日?”
周宥安頓住,點點頭道:“我......知道。”
“嗯,所以......其實我已經很久不過生日了。”
周宥安看陸驚駕興致不高,以為自已戳到了他的痛處,便沒有說話。
“其實今天我回家,是去給我哥掃墓的......”陸驚駕說,“我爸一直最喜歡我哥,他飛機失事以後我也沒再過過生日,這個日子是屬於我哥的......”他說著,自嘲般地笑了笑,挖了一口蛋糕含進嘴裡。
這些事周宥安都知道,在他們剛在一起的那年,她就知道了。那時候她也買了一個蛋糕,遞到陸驚駕的面前,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可是陸驚駕臉色一沉,只淡聲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過生日。”
周宥安很納悶,在他身後不斷追問為什麼,好不容易才牽出了那段塵封多年的往事。
“這個日子不屬於任何人,對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的想法很簡單,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就只想祝你生日快樂,至於其他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陸驚駕扯了扯嘴角,“謝謝。”
在周宥安的面前,陸驚駕覺得自已完整了,那些憂傷的、悲憤的、殘缺的部分,成了點綴。他發自內心地感激,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將他放在第一位。
“我能不能八卦地問一下,剛剛你許了什麼願望?”周宥安眉飛色舞道。
“不是說願望說出來就實現不了了嗎?那我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也是......那好吧,我先去洗澡了。”
周宥安吃完那塊蛋糕就鑽進了洗手間,陸驚駕也拿著禮物盒去了書房。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其中一個盒子,映入眼簾的是一支黑亮的鋼筆,旁邊附有一張紙條,寫著端正的一排字:“祝最帥氣的姐夫生日快樂!”陸驚駕不禁笑了,這是陳寶送的。
另一個盒子拆開,裡面躺著一枚銀色LV領帶夾,線條流暢,泛著細膩光澤。陸驚駕平時上班都要西裝革履,周宥安知道他會用得上。
他在燈光下凝視著領帶夾,嘴角始終上揚,心裡暖暖的,現在看來,這個生日過得也沒有那麼糟糕了。
方才對著蠟燭,他許的願望其實是,希望周宥安再也不會離開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