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句話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打算起身離開,他完全意識到了剛才自已的失態,或許一個人靜一靜會比較好,可下一秒他就被身後的一雙手圈住了脖子,冰涼未乾的頭髮貼著他的肌膚,於是他順勢坐倒在床沿上。

周宥安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裡,良久後,她鄭重其事說:“陸驚駕,你恨我多久都沒有關係,現在換我等你。”

“我從沒說過我在等你。”陸驚駕糾正道,語氣漠然。

她脫口而出:“我不在乎。”

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等過自已,她也不在乎他身邊出現了什麼新人,過去只是過去,當下才具有意義,說白了,她在乎的是如何創造新的故事,比如和陸驚駕冰釋前嫌破鏡重圓重歸於好。

陸驚駕心裡一顫,他想起了過去似曾相識的一幕——

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同樣是在學校裡,航空班的一場講座上,陸驚駕受邀出席,打聽到訊息的周宥安也湊進來旁聽,講座一結束,她就追到陸驚駕的面前,理直氣壯地問他:“陸驚駕,為什麼你總是不肯出來和我吃飯?”

同事們都喊他陸機長,學生們都喊他陸教官,只有周宥安總喊他陸驚駕。

陸驚駕見到周宥安,面露無奈的笑,回道:“同學,我沒有時間給你。”

正常人都該聽出他話裡拒絕的意思,但周宥安可謂油鹽不進,又說:“難道連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嗎?我不信!”

陸驚駕試圖把話說得更清楚些,“同學,你知不知道我要比你大很多……”

可週宥安脫口而出打斷了他:“我不在乎。”

她說得乾脆又輕巧,像是根本沒經過思考,也不打算認真對待和負責,所以你不知道她真正在乎的是什麼,最後事實證明,她就是一個涼薄之人,她在乎的只有自已,陸驚駕覺得她自私極了。

“那你等吧!我該去工作了。”陸驚駕說完就掙開了她的手,剛走到門口像是又想起了什麼,轉頭道,“吹風機在茶几下面的抽屜裡。”話音剛落,便利落離開了。

周宥安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已溼漉漉的頭髮,跑去客廳裡找吹風機,陸驚駕的睡衣穿在她身上頗大,上衣蓋住了大腿根,褲腳也拖在地上,略顯滑稽。

茶几下面共有三個抽屜,她先開啟了右邊的那個,沒看到吹風機,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照片。

她定睛,拾起了照片,是畢業那天他們一起拍的合照,兩個人含笑盈盈地看著鏡頭,那是昔日的親密無間,她看了良久,心裡有些五味雜陳,鼻子也跟著酸了一下。將照片放回原位後,她又開啟另一扇抽屜,找到了吹風機,然後去浴室裡吹頭髮。

而陸驚駕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螢幕出神,他知道自已又一次失去了平靜,可心裡竟還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期待。

下午,他也沒能完全沉浸工作,因為周宥安總來時不時打斷他,比如——

“陸驚駕,我想借用一下充電器,我的手機沒電了……”

“陸驚駕,你可以過來幫我操作一下洗衣機嗎?”

“陸驚駕,衣服洗完了要怎麼烘乾?”

“陸驚駕……”

或許這就是家裡多了個人的“好處”,而且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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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許齡悅坐在陳瀝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裡,從陸驚駕家裡離開後,她整個人思緒遊走,腦子裡全是各種紛亂的念頭。這段時間陸驚駕的身邊出現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事?她想,或許可以從陳瀝身上獲得一些情報。

許齡悅和陳瀝透過陸驚駕認識,一起吃過幾次飯,陳瀝離開航司以後從事起了服裝貿易的工作,還給許齡悅介紹過幾個客戶,一來二去也就成了不錯的朋友。

陳瀝推開店門進來,帶著笑聲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大美女,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找我喝茶?”

許齡悅抬頭,露出和煦的笑:“剛好路過,這不是很久沒見你了,怎麼週末還在加班?”

“手上case太多了,再不加班就要喝西北風了。”陳瀝攤手,點了一杯冰摩卡,“你呢,最近怎麼樣啊?”

“老樣子,忙的時候很忙,閒的時候也很閒。”

陳瀝點頭:“還是你自由啊!”

“我想著,等你哪天空了,一起去爬山唄!到時候把驚駕也喊上,你們也別光顧著工作了,工作永遠做不完。”

“沒問題啊!”陳瀝爽朗,“不過那小子得你來喊,他可不一定給我這個面子,哈哈哈......”

“說實話,我上午剛去找過他,不過......他家裡有客人,所以我就先走了。”她有意說道。

陳瀝蹙眉,眼裡俱是疑惑:“客人?他能有什麼客人?”

許齡悅喝口咖啡,漫不經心說道:“嗯,而且是個女的。”

“女的?!”陳瀝滿臉吃驚,又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可以啊這小子,不會揹著我們金屋藏嬌吧?!”

許齡悅也假意捂嘴附笑:“我還以為你知道呢!心想是不是他有了什麼情況......”

陳瀝搖頭:“我不知道,我還以為他這棵鐵樹不會開花了呢!對了,那女的長啥樣兒啊?怎麼從沒聽他提過。”

許齡悅轉了轉眼珠,似在回憶:“個子不高,年紀挺輕的樣子,好像姓……周。”

“周?!”陳瀝更吃驚,拿到嘴邊的咖啡又放了下來,“周宥安?!”

“沒錯,是她。”許齡悅篤定。

陳瀝一拍大腿:“我去!真是周宥安?!我就說這小子怎麼突然開竅了......”

“你認識她?”

“認識。”

“他們是什麼關係?”

“嗐,他們啊,應該說是‘前任’的關係吧!”

“前任?我怎麼不知道?”自她和陸驚駕認識的這三年以來,從不知道他有什麼前任,以前三個人一起吃飯時,也從未聽他們談及。

“那都多少年前了,他們早就分開了,應該說是,小周早就把驚駕甩了。誒,我跟你說的這些,你可千萬別告訴驚駕啊,他不讓我亂說......”

許齡悅覺得陳瀝的話中,資訊量屬實有些大,於是點點頭,將身子往前靠了靠,又問:“為什麼分開?”

“這事說來話長。”陳瀝開啟了話匣子,“其實小周吧,挺真性情一姑娘,讀大學的時候就對驚駕一頓猛追,你是不知道,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後來倆人就好上了,不過要我說,驚駕這人也確實只有小周這樣的能拿下......兩個人處了得有小一年吧,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小周突然就走了,招呼也沒打一聲,等驚駕從外地培訓回來,她人已經去國外讀書了,她這一走倒好,自已是瀟灑了,倒是害的驚駕消沉了挺久......”

許齡悅認真地聽完,內心大致明瞭,替陸驚駕打抱不平道:“她憑什麼就這樣走掉?既然走了,又回來幹什麼!”

“不知道......這小周後來也聯絡過他,但是驚駕正在氣頭上,二話不說把什麼聯絡方式都換了,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真是無疾而終啊......我感覺這事兒對他影響還挺大的,不然他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連個物件都不談了,難不成是不相信女人也不相信愛情了?”

許齡悅忿忿:“又不是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樣!”

“這倒是,可驚駕這人死心眼啊!憋那一口氣比什麼都重要,兄弟我也是愛莫能助啊!”陳瀝攤手。

“那照你這麼說,他們還會舊情復燃?”說到這個,許齡悅心裡就沒了底,就和她在陸驚駕家裡看到周宥安的時候一樣,看來她的直覺沒錯,周宥安一看就不簡單。

陳瀝撇撇嘴:“說不好,這小周要是沒點能耐,當初怎麼會脫穎而出?”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能耐。”許齡悅暗聲說,沒成想被對面的陳瀝聽了去。

“怎麼?你這是要美救英雄啊?不過我倒是納悶,你和驚駕怎麼沒走到一起?我看你們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許齡悅笑容僵硬在臉上,揶揄道:“是嗎?感情這東西,也要順其自然......”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已經開始認同了母親的話,感情這東西,有時候確實需要自已爭取,周宥安的出現,讓她暗暗下了決心,即使自已得不到,也不能再讓陸驚駕重蹈覆轍。

這個周宥安饒是有再大能耐,也不能抵消她過去那令人髮指的行為,陸驚駕是個理智的人,他應該拎得清楚,誰才是更好的選擇。

三年了,她就這麼以朋友的名義在他左右,連陳瀝都沒有看出她蠢蠢欲動的心,但現在她一刻也不願再等了,她決定給自已一個交代,給這份持續了三年的暗戀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