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駕到師父家的時候,臨近晚飯時間,二老正在忙活著做菜。

給她開門的是許齡悅,師父的女兒。

“你來啦!好久不見。”許齡悅一看到陸驚駕,就露出了羞赧的笑。

“好久不見。”他禮貌地回應,見許齡悅一改往日的長髮披肩,而是將頭髮束在腦後,看上去多了幾分利索。

陸驚駕在門口換了拖鞋,師父許剛聞聲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小陸啊,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啊!這次又買的啥?”

“給您挑了一套建盞,我想您平時愛喝茶,應該會用得上。”陸驚駕扭頭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老茶具,心想確實該換套新的了。

許剛笑呵呵地接過了陸驚駕手裡的茶具盒,還有一些沉甸甸的水果,招呼他往沙發上坐,許齡悅則去廚房繼續幫忙。

沒過多久,所有的菜都上了桌,八菜一湯,知道陸驚駕平時有健身的習慣,師母還切了一盤耗牛肉。

四個人圍著小圓桌坐下,頭頂上方暖黃色燈光照著桌上豐盛的飯菜,陸驚駕給許剛斟了小半杯五糧液,由於晚點還要開車,自已則以茶代酒。

“小陸啊,別客氣,跟自已家一樣。”師母熱情地說,她也特別鐘意許剛的這個徒弟。

“好嘞!”陸驚駕點頭應和,然後向許剛舉起酒杯,“師父,祝你生日快樂。”

許剛笑得合不攏嘴,迎上了陸驚駕的酒杯,兩人輕輕地碰了一下。

“要不是沾你生日的光,平時也不見齡悅回家來看看我們。”師母對許剛嗔怪道,寵溺地瞪了一眼自已的女兒。

“媽,我得工作啊......最近工作室可忙了......”許齡悅說著向陸驚駕投去了求救般的眼神,她是個設計師,在米蘭學成歸國後就回來開了自已的服裝工作室。

陸驚駕意會,忙接茬:“師母,這個我替齡悅作證。”

師母和煦地笑著便不再多說。

“小陸啊,現在當了教員,感覺怎麼樣啊?”許剛隨口問道。

“挺好的,有了固定的上下班時間,也不太需要在外過夜,還真有點不習慣了。”

許剛點點頭:“你的飛行能力有目共睹,當教員是無可厚非,不過自已飛得好還不夠,現在你要好好訓練考核下面的飛行員。”

許剛以前當機長的時候,陸驚駕是他的副駕。他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嚴謹負責,身上有著異於常人的情緒控制力和抗壓能力。作為飛行員,這是優秀的品質,但是放在情場,總歸是有點呆板了,也難怪自已的女兒這麼久都還沒有拿下他。

“我會的,師父。”陸驚駕擲地有聲地說,確保飛行安全是自他成為飛行員後就一貫堅守的準則,他一直用最高的標準來約束自已。

“別光顧著談工作,多吃點菜。”許母邊說邊把耗牛肉移到了陸驚駕的面前,一邊還不忘提醒自已的女兒,“齡悅,多給小陸夾點菜呀!”

於是許齡悅聽話地給陸驚駕夾了一條油炸椿魚。

“固定上下班也是好的。”許母話鋒一轉,“這樣就有時間好好談物件了嘛!”好像是每一個和長輩的餐桌上都會出現的話題,前奏一結束就會馬上切入正題。

陸驚駕抿了口茶,尷尬地笑了笑。

許母繼續說:“你們年輕人工作再忙,也得好好尋思人生大事啊!”繼而她轉向身旁的女兒,“齡悅你也是一樣,追你的你又不喜歡,你倒是上點心。”

許齡悅在桌下輕輕踢了一下自已的母親,默不作聲繼續吃飯。

這時許剛出來打圓場:“哎呀,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已有數,你就少操心了。”

別人看來,陸驚駕長時間的單身是因為工作太忙,或者要求太高,殊不知是因為他內心封閉,不容易進入一段親密關係,也懶得維繫,這一點他自已心裡很清楚。

這時,周宥安的臉不知不覺地湧入了他的腦海,他努力剋制自已不去想她。

隨後幾人一邊吃飯一邊聊了些家長裡短,末了,許齡悅搬來了定做的蛋糕,許剛的五十六歲生日在吹蠟燭環節之後進入尾聲,眾人一起吃了蛋糕。

用餐結束後,陸驚駕幫著師母收拾了桌面,然後又陪師父下了兩盤棋,等到臨走時,已經是九點多了,許齡悅決定今晚留下來陪陪爸媽,同時也已經做好了聽母親嘮叨的心理準備。

二老將陸驚駕送到門口後,許母又攛掇女兒將他送下樓去。

兩人並排走下半舊的樓梯,每到一層聲控燈就亮一盞,亮過三盞就出了單元門,陸驚駕的車停在不遠處的綠化帶旁,他掏出車鑰匙,車燈閃爍了一下。

“回去吧齡悅,好好陪陪他們。”

許齡悅點點頭:“我媽的話別放心上,她就是愛操心。”

“我知道。”陸驚駕理解地笑了一下,“做家長的,都愛替孩子操心。”

“不過她說得對,追我的我都不喜歡......”許齡悅吞吞吐吐地說,她的視線看向別處,聲控燈突然暗了下來,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見的人多了就一定有你喜歡的。”陸驚駕忍俊不禁,溫和的姿態像一位兄長。

陸驚駕的回答讓許齡悅失去了繼續對話的興致,於是她懨懨地擠出一句,“知道了,慢點開車。”然後就轉身進了單元樓裡,聲控燈再次亮了起來。

她懨懨地回到家,懨懨地坐進沙發,懨懨地刷起了手機。

許剛見狀,忙坐到女兒身邊,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怎麼,失戀啦?”

許母的聲音卻先一步從廚房的移動門裡傳出,“能失戀說明還戀過,這連開始都還沒開始。”

許齡悅惆悵地望著天花板的吊燈,對於母親的冷嘲熱諷也完全沒了脾氣。

許剛想說點安慰女兒的話,許母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齡悅啊,有時候這感情是要自已爭取的,你再不抓緊,人家就真的跑了。”

許齡悅是驕傲的,再喜歡也不能丟失了體面,她與其相信水到渠成的說辭暗暗跟自已較勁,也不願意放下姿態逾越那一步所謂的界限。

“知道了,我去洗澡了。”她懨懨地起身走進浴室,將一切嘈雜的聲音關在了門外。

回去的路上,陸驚駕接到了蔣彤的電話。

“喂,明天有空過來我店裡一趟嗎?”蔣彤在電話那頭開門見山地問。

“怎麼了?”

“店裡的淨水器漏水漏得厲害,你有空的話過來幫我看看吧!”

“是不是水壓太大了?還是水管淤堵了?”

“我哪裡懂這些,我老公出差去了,店裡也沒個男人......”

“行,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過來。”

“那就好,謝啦!”蔣彤說完掛了電話。

陸驚駕嫌車裡太過安靜,於是開啟了車載電臺,電臺里正在播放一首粵語歌,是楊千嬅的《野孩子》。

“明知愛 這種男孩子

也許只能如此

但我會成為你最牽掛的一個女子

朝朝暮暮讓你猜想如何馴服我

若果親手抱住 或者不必如此

......”

楊千嬅悠揚的歌聲流轉在他的車裡,這是周宥安以前常聽的一首歌,這一刻,陸驚駕好像對這首歌有了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