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悶熱潮溼的夏夜,綺紅的病症突然惡化,彌留之際,她向女兒心華告知不必繼續醫治她,如果她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將自己的器官捐獻給醫院,如果將來有需要的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心華平素不露情感,以理性冷靜著稱,此時也不禁哭得泣不成聲,因為她唯一的依靠即將離她而去,那麼她在這個冷漠現實的世界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她不敢閉眼,只要一閉眼,母親彷彿就會突然離世似的,她一直守在母親的寂寞的病床前不離不棄,衣不解帶不眠不休,儘管知道她一定會離開自己,但就是不願相信,她十分害怕那一刻的到來,那將會是她徹底孤獨。

這些天來,她似乎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了,尤其回憶起從前與母親的點點滴滴的往事,快樂的,悲傷的,哪怕是一番爭吵,一句關心的問候,全都一股腦兒的湧上心頭,匯成一片苦澀的泛著辛酸的淚水,傾瀉而出。

幸而有遠帆陪伴左右,知冷知熱,體貼入微,令心華灰暗的人生裡注入一絲光明,給她沉重的命運帶來一抹希望,驅散了陰霾,點亮了黑暗,亦溫暖了這徹骨冰寒的孤獨冷寂……

他們最終還是沒能挽留住綺紅,在一個晨曦微露的清晨,綺紅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病房中的儀器全部呈現一條條直線,這表明病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徵,已經離開了大家。

冷冷清清的病房裡唯有心華遠帆兩個告別綺紅,心華哭得撕心裂肺,遠帆在一旁默默安慰,場面催人淚下,令人動人,那些醫護人員亦默默垂淚感懷這對母女的悲慘遭遇。

“紅姨捐贈了器官,她是以另一種方式開始她的人生,或許她會在什麼人身上重獲新生的!”遠帆安慰著平日堅強如今卻柔弱的心華,女性的那份堅強和柔弱此刻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她好像是那樣堅強,又好像那樣脆弱,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他們在一個落雨的黃昏祭奠了綺紅,將綺紅的墓碑葬於林清策與秦蘭煙一起,從前的恩恩怨怨因為逝者煙消雲散,希望他們在天上可以不再仇視,永遠像初見時分那般純潔美好。

祭奠完綺紅,遠帆問心華,“接下去你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好好發展自己的事業,爭取在短時期內做到年入百萬。”心華在昏黃的墓園下期期艾艾,一片黃葉掉落在她深沉的豐潤的肩頭,恰似一隻枯葉蝶,四周靜美的光暈環繞在她周身,令她整個人無比悽美蒼涼。

“你有一份雄心壯志,其實女人是要嬌柔一些才好,你這樣堅強,令人心疼。不打算找個合適的物件把自己嫁了?”遠帆幽幽瑩瑩的眼光似睜非睜,憂鬱的眼瞼遮蔽了晦暗不清的容顏。

“結婚?暫時沒有這個打算。何況我還在守孝期,更不可能考慮這個了。”

“你這般獨立,叫我自愧弗如。夏非不錯,他為你至今獨身,何不試著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可我不愛夏非,勉強栓住一起,只能造就一對怨偶。這麼多年,我對你的情從未變過!”

“是嗎?自從在宋嘉玲的婚禮上離開後到梔子自殺,我好像對婚姻感到恐懼,還有愈靜遠去後更是不願面對它,也許我會一直抱獨身主義,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你,我,夏非,我們都有各自的執念,就不要說服誰了,人生嘛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我絕不會在情情愛愛上面花費太多時間,因為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完成,比如——幹一番事業。等我歸來,也許已經功成名就,福慧雙修了。遠帆,祝福我吧!”

他們在悽悽涼涼的墓園分別,依依不捨的,帶著各自的傷感與悔恨,走向各自的人生軌跡。

“小江總,我是傅荻啊,你還記得我嗎?”電話那頭傳來許久不見的傅荻清脆的聲音。

“是你啊,有事嗎?”他沒精打采的問。

“我決定了,跟著你幹!那個破雜誌社我不回去了。”

“什麼,跟我幹?”遠帆被傅荻的驚世駭俗的舉動嚇了一跳。

“沒錯,就是跟你幹。沒關係,我什麼都能幹,哪怕跑腿打雜都行。工資薪酬我也不在乎,你看著給吧。”

看傅荻說的如此楚楚可憐,遠帆怎好再忍心拒絕,只好答應她的情真意切的請求,讓她明天去工作室報到。

傅荻大喜過望,信誓旦旦的說,“只要能待在你身邊,要我做什麼都願意!”

……

對於傅荻的到來,遠帆工作室的員工極度不適,尤其是沁梅,對這個楚楚可人的女孩子滿懷偏見,“傅荻,你怎麼這麼賤!竟然勾引遠帆!就憑你有什麼資格追求他?”

傅荻被她羞辱的不敢還嘴,忍著淚水不讓它滴落,蒼白的嘴唇咬出了一滴殷紅的鮮血,豔麗如梅。

倒是莉娟心善,每每出語相助,令傅荻十分感激,卻惹得沁梅越加的的不屑一顧,“你別可憐她,別看她表面純良無辜,其實一肚子壞水。她就想裝可憐,博同情,你可別上了她的當!保不準哪一天她在遠帆那裡說我們的不是,讓遠帆嫌棄我們,她好坐收漁翁之利。她這種女人我見多了。”

“我看她沒有這樣的心機,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莉娟不以為意,對沁梅的挖苦置若罔聞。

“你真是食古不化!”沁梅翻翻白眼,扭動著她纖細柔軟的水蛇腰風擺楊柳似的離去,留給人一個妖媚的背影。

傅荻依舊做著最苦最累的活,但為了遠帆她甘之如飴,哪怕被沁梅她們欺辱排擠亦無所畏懼,因為她相信遠帆一定會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只要有他在,各種流言蜚語也打不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