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遠帆以為與傅荻再無瓜葛時,命運讓他們再度相遇,註定要與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孩發生什麼似的。
那是夏季暑天最熱的時刻,所有人都躲在冷氣十足的室內,以來避免室外高溫酷暑的炙烤,除了那些室外工作者外,沒人願意待在熱浪滾滾的街道馬路。
遠帆在接到傅荻的哭訴後,不顧酷暑難擋,來到渺無人煙的街角尋找那抹熟悉的悲怯的身影。果然,在烈日灼熱的照射下,是傅荻孤單瘦弱的身影漫無目的的尋尋覓覓著。
“傅荻?到底怎麼回事,你電話裡說的模稜兩可,好端端的怎麼離職了?”遠帆瞧著楚楚可憐的傅荻,原本憔悴的小臉越發慘白了,經過烈日的焦灼,早已大汗淋漓髮絲凌亂,比平常更加可憐。
他又是最富有同情心的一個人,最見不得善良的人受到欺凌與壓迫,正想伸張正義,被眼前這個清瘦看上去有絲營養不良的女孩觸動了底最柔軟的弦。
傅荻並不是號啕大哭,只是默默的抽泣,但是看得出她已經傷心到極點,他只好默默的撫著女孩瘦骨嶙峋的背脊,給予她最深沉的撫慰和擁抱,讓這個小城市的打工妹感受到她所感受不到的溫暖和呵護。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盡情的哭吧。”
“主編今天把我罵的狗血淋頭,就因為我答應幫同事校稿,結果她的那部分錯漏百出,可葉主編不問青紅皂白把我一頓臭罵,我一氣之下就離職走人了。”
“她錯漏百出,那葉琳昕為什麼要罵你呢?”
“因為最後的署名籤的是我的名字。”
遠帆總算聽明白了前因後果,“這就對了,關鍵問題就是你的簽名,你成了事件的直接責任人,你們主編罵你合情合理。”
“可我還是覺得憋屈,明明是別人的錯,可最後倒黴的人卻是我。”
“有些事我們既然無法改變,就試著坦然接受它,有時候挫折教會我們成長,否則你一輩子都不會長大,不是嗎?”
“嗯,可我都沒地方去了,只好回老家幫我爸媽守小店去了。”
“你真的考慮好了,打算放棄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回老家看店?”
“是啊,你這麼回去,顯得多沒出息,會被我爸媽瞧不起的。可是,雜誌社我也是不想再待了。”
“堅強些,聽我說,你可以把整件事情的始末詳細的寫份報告交給你們主編,說明你是替你的同事校稿,並坦誠是自己的善心簽下自己的名字,我想你的主編是非分明,並不是鐵石心腸,一定會理解你的。”
“會嗎?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冰山女魔頭!”
“當然,她雖然行事狠辣了一點,人也冷冰冰的,但是卻明辨是非的,難道你忘了當初沁梅那樣針對你的時候她是怎樣的幫助你的?”
“我聽你的,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才是我認識的傅荻呢!永遠不被挫折打倒,永遠迎難而上永不言敗。”
看著傅荻慢慢遠去的背影,遠帆發出最誠摯的一抹微笑,看到她再次重拾信心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他真的為她感到高興!
“遠帆,遠帆!我媽正在醫院搶救,你快過來!”手機對面是心華撕心裂肺的涕泣抽噎,有種不祥的預感在遠帆心中升起,忙安慰心慌意亂的心華。
“你彆著急,你媽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
再次來到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醫院,遠帆心中複雜難言,上次是愈靜,這次是綺紅阿姨,為什麼他的至親至愛都要承受這病痛的折磨?愈靜已經生死不明,他實在不希望看到綺紅阿姨再有什麼意外發生,他不想看到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都離他而去。
莊醫生拿著綺紅的檢驗報告低頭沉默,緊蹙的眉頭怎樣都舒展不開,“病人的白細胞數已經遠遠高於200x10的9次方每升,也就是說——她得的是白血病。”莊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心華慘白的顫抖的雙手拿著檢驗單指著莊醫生,“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遠帆安撫著恐慌中的心華,“冷靜些,冷靜些。”他的安撫卻顯得那麼蒼白,其實連他自己都無法再保持理智,更何況是母親身患絕症的心華了,只好笨嘴拙舌的繼續安撫著。
看到雪白病床上瘦的枯瘦如柴的綺紅,心華心如刀絞,“媽是個苦命的人,為了撫養我不得不做舞女養活我,這麼多年來被所有人看低輕賤,沒人看得起她,可是像她這種沒有一技之長唯有一張漂亮面孔的女人還能做什麼呢?我發誓一定要自立自強,出人頭地,讓從前看不起我們的人高攀不起。可是,就在我剛闖出點名堂時,媽就患上這種病……”
“一定會有辦法的,阿姨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遠帆只能自欺欺人的安慰心華,因為他不願,也不忍心再看到心華受到一絲傷害。
“心華,遠帆,你們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綺紅原本光鮮亮麗的面孔變得青蒼慘白,唯有一雙眼睛大而突出,異常可怖。
“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我對不起愈靜和她的母親秦蘭煙,我與蘭煙清策是同班同學,又一同作為知識青年下放農村成為知青。當年,我與蘭煙情如姐妹,可再好的姐妹情也敵不過愛情帶來的創傷,因為清策選擇了會寫詩,純淨而不食人間煙火的蘭煙,使我萬分嫉妒,於是出於報復與鄭士強無媒苟合。不久,我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我害怕極了,只好挺著肚子來找清策,稱孩子是他的。不想此話傳到蘭煙耳朵裡,令她十分生氣,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添病症,不久蘭煙因為積鬱成疾生下愈靜後便撒手人寰。我對不起蘭煙,等我到底下再與她道歉吧。”
寂寞的病房裡傳來綺紅幽幽柔柔的呢喃聲,彷彿在訴說一個塵封已久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