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聲名狼藉的勇者

在洛胤在帝都水牢中昏迷不醒時，關於勇者的謠言已經透過報紙媒體，坊間遊走的吟遊詩人，帝國和神庭的公告欄，向著整個人類世界散佈了開去。

“你聽說了嗎，被稱作不落之城的奧爾凱特要塞之所以這麼輕易失守，都是因為重建時，那該死的勇者夥同格拉斯商會偷工減料，本來城牆的材料應該是強度與魔法親和力都極強的天罡巖，卻被悄悄替換成了普通花崗岩！”

聽聞者怒不可遏：“簡直禽獸不如啊，這還是勇者嗎，要塞城破，可是死了足足上百萬人。”

“勇者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他有良心就不會做這種事情了。”

但是有人提出了質疑聲：“但是要塞重建時，勇者還沒被召喚過來吧，記得神庭方面是委託聖女大人監工的——”

然而，質疑聲很快就被群情激憤的聲討所淹沒，沒有掀起哪怕一點點水花。

吟遊詩人在坊間遊走，原本傳唱著勇者事蹟的詩人都被神庭的騎士悄悄帶走喝茶，回來時，他們都異口同聲的開始聊起邪惡的異教徒的事情。

“為什麼那些異教徒活動如此猖獗，怎麼抓都抓不光？為何他們能屢屢從神庭和帝國的追捕中逃出昇天？”

詩人的吟唱聲抓住了酒館內聽眾的心，有人忙不迭問：“為什麼？”

詩人撥動琴絃，望著酒館內的酒徒：“因為異教徒們的最高祭司，經過神庭查證，就是尊敬的勇者閣下！”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訊息來源可靠嗎？”

“當然可靠，據說這是最近被抓獲的異端祭司長爆料出來的。”

吟遊詩人一副我就在現場，親耳聽到的篤定表情，“之後，那些異教徒們都異口同聲地指證，他們的幕後老闆就是勇者大人！”

“甚至還有密信宣稱，他已經夥同潛伏在神庭之內的異教徒，本打算在戰後行動，企圖暗殺教皇與聖女，成為新世界的神！”

有人表達了疑惑：“聽異教徒的一面之詞就定罪，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而且異教徒關勇者什麼事，負責清剿他們的可是勇者的同伴啊。

但是疑惑聲連酒館都沒有傳出來，坊間的傳言如同宗教法庭一樣，已經提前為勇者的罪行給定了罪。

在流言漫天飛舞的同時，神庭的公告又丟擲了一枚重磅炸彈。

魔女集會的八位大魔女，明明被關押在梅諾彼德堡監獄的最底層，有著無數魔法禁制與多重封印，她們是如何逃出來的呢？

答案當然是我們尊敬的勇者大人把她們放出來的！並且她們還狼狽為奸，魔女們全都是勇者的情婦。

理由？

因為那時候魔族有停戰的意圖，勇者自覺若是停戰的話，自身的地位就會遭到威脅，所以偷偷放出魔女，並且讓魔女們成為他的星奴，重新煽動魔族開戰。

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進行調教，讓整個人類世界變成勇者的形狀，沒有勇者就活不下去。

整個告示如同一本新鮮出爐的澀情小說，繪聲繪色地描寫了勇者和魔女們嘿嘿嘿嘿嘿嘿的過程。

她們以人血為酒，以人顱骨為容器，整個魔女森林就是她們和勇者的銀趴窩點。

有識之士只要看一眼就直皺眉，整片公告邏輯不通，前後矛盾，顯然是臨時胡編亂造所為，但此時勇者聲名狼藉，為其發言恐有殺生之禍，所以他們選擇了沉默。

更何況，世界已經和平了，勇者的死活有那麼重要嗎？

魔王已經如此可怕，八位大魔女已經將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但她們都栽在了勇者手裡，能夠把她們調教得服服帖帖的勇者又有多麼恐怖？

若是這種人心術不正，突然搞事怎麼辦？

有識之士們思前想後，最終加入了聲討勇者的佇列之中。

短短的幾天時間內，洛胤的名聲已經從救世主，轉變成了惡貫滿盈的超級大惡人，就算是魔王的履歷拿出來同洛胤對比，都聖潔得如同天使。

俗話說，謠言止於智者，然而當智者也在重複著謠言時，謠言就會漸漸成為真理。

“禽獸不如！不能原諒！”

“審判，我們要審判勇者！”

“燒死他，為奧爾凱特要塞枉死的百萬軍民報仇！”

民間的謠言持續發酵，總結為了朗朗上口的童謠——

八位大魔女為何起死回生，異端教徒為何屢禁不止？

天塹要塞豆腐渣工程的背後隱藏著什麼？

騎士團秘密出征為何慘遭埋伏？

貴族妻女的房門每每被敲響，到底是何人所為？

探索這不為人知的真相，三日之後，我們將齊聚帝都廣場——

共同見證勇者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淪喪。

在如此群情激憤的聲討聲中，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三天過去，大陸的歷史書又翻開了全新的一頁。

細雪在灰濛濛的天際飄零，凜冬的嚴寒卻無法驅散民眾的熱情，天尚未明亮時，帝國的廣場之上，就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

或是貴族，或者平民，他們高舉著‘正義’的旗幟，他們雙眼赤紅，像是失去了理智，擇人而噬的瘋狗一樣。

這就是被冷水所驚醒，醒來時的洛胤所見的場景。

鐵鏈穿透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牢牢地鎖死在金屬的十字架上。

“現在，我們開始對前勇者洛胤所犯下的共計114514條罪狀進行公開且公正的審判！”

艾克莉西婭清麗而又正氣凜然的聲音響起，讓洛胤本無光的瞳有了神采，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抬起頭，略微模糊的視野盡頭，他看到了一身莊嚴聖潔的神袍的艾克莉西婭正站在審判席上。

她的身旁，端坐著各國大佬，這些人洛胤全都認得，過去在自己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們衝著自己總是客客氣氣的，一口一個勇者老弟可喊得親切了。

然而現在，他們端坐於此，洛胤很容易就猜得到原因。

不僅僅是‘同伴們’想要自己的命，而是整個他拯救的世界都要他的命！

艾克莉西婭的聲音再度響起，她面若冰霜，望著洛胤的視線中沒有一絲溫度：“其中涉嫌謀殺罪666條，貪汙受賄罪233條，勾結異教徒，釋放魔女，引起全大陸動亂的惡行更是不計其數。”

“因勇者所死的人何止千萬？勇者所為之罪惡，可謂罄竹難書！”

頓了頓，艾克莉西婭輕嘆一聲，目光微閃，滿是自責之色：“作為同伴，我們沒有能夠及時發現勇者的人面獸心，我等也是難辭其咎。”

洛胤冷眼旁觀著艾克莉西婭的表演，這個女人的演技太好了，審判庭上她正氣凜然，義正言辭，眼眶中總是隱含著悲憫的熱淚，自責而又內疚，那種聖潔莊嚴，而又楚楚可憐的表情挑動著觀眾的心。

他們和過去的自己沒有區別，都被這女人外在的好看皮囊和演技給欺騙了。

所謂的證人一個一個上前，指證著身為勇者的自己的罪行，其中有‘幡然悔悟’的異教徒的祭司長和信徒；

與自己合謀，悔不當初，痛哭流涕的商會老闆；

甚至還有魔女集會的妖豔賤貨，還嚷嚷著勇者總是要她們做這做那的；

證據？

很多就連洛胤都沒見過，比如謊稱自己貪汙了原本重建奧爾凱特要塞的資金的偽造賬本。

不知道在帝國哪裡的幾百處驕奢淫逸的莊園，數以億計，堆滿倉庫的金幣財寶。

勇者閣下和異教徒祭司們往來的秘密書信等等。

以洛胤的眼界，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假貨！然而，這樣拙劣的偽裝，卻成功挑動了群眾的怒火，他們雙眼赤紅，大喊著‘勇者有罪’！

人群中，不乏一些洛胤認識的老面孔，他們都是曾經受過自己恩惠，被自己拯救過的人，然而在他們眼中，洛胤只看到了瘋狂。

他懂了。

——沒有人在乎真相，他們只想看到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