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城市的守護者

“不……不用了，謝謝。”

陳阿萍雖然很想吃那面，但還是強忍著內心的衝動。

因為她沒錢。

“大姐，不用客氣，這是我請你吃的，不用錢。”

林彥看出環衛大姐的顧慮，強調道。

見對方還在遲疑，他直接將碗和筷子塞到大姐手裡，然後轉頭就走。

陳阿萍看著青年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面。

心裡一陣莫名的酸楚。

這個社會還是好人居多吶。

這個年輕人不僅帥氣，人還怪好的嘞！

不行，人家出門做生意不容易，不能白吃人家的。

陳阿萍收起饅頭，將牛肉麵倒進飯盒裡，然後在旁邊的公用飲水機將碗洗乾淨。

再一路小跑到小黃車前，將碗遞給老闆。

“大姐，你這麼快吃完了？”林彥疑惑道。

陳阿萍沒有說話，放下碗後從口袋裡摸出幾個硬幣和紙鈔，小心翼翼的數著，“一…二…三……十五。”

剛好夠。

牛肉麵，她也吃過。

家附近劉記的15元一份。

味道還不錯。

她生日的時候還特地犒勞過自已，花巨資買了一份。

吃完後一直念念不忘，盼著明年生日再買一碗。

當她粗糙乾癟的手將錢遞給老闆時，突然頓住了。

“5……50？！！”

目光落在價目表上，乾燥起皺紋的臉陡然僵住。

“大姐，都說了不用錢，您別跟我客氣。”林彥依然保持禮貌性的微笑。

在他看來，這位大姐的行為實屬有點可愛。

只是一碗微不足道的面而已，他請一名城市的守護者吃，還是請得起的。

但對方偏要塞錢給自已。

這多少有些尷尬。

陳阿萍僵了數秒後，總算回過神來。

繼續翻著身上的口袋，好不容易才找出5塊錢，合計20元，輕輕放在桌上。

但遲遲也不見鬆手。

“小夥子，不好意思啊，姐錢不夠，先欠著，改天還你。”陳阿萍靦腆的說道。

“姐，真不用了，你趕緊把錢收回去吧。”林彥又將錢塞回大姐手裡。

最後，兩人一拉一扯，林彥勉為其難收了10塊，“姐，就收你個成本價，10元。”

陳阿萍點點頭，眼裡眨著淚光，誠懇的道了聲謝後，便匆匆離開了。

唉，很真誠很實在的一個大姐。

看著身穿環衛服身材略顯矮小、單薄的身影，林彥輕嘆一聲。

…………

公園的長椅上。

吳大能快速敲擊枕在膝蓋上的膝上型電腦，修改簡歷。

螢幕上顯示一封郵件。

是他所投遞的求職郵件被拒了。

理由說他年紀太大，而且最近的工作更換頻繁，不符合公司用人標準。

作為一名廣告公司的客戶經理，他也不想經常換工作啊。

只因這兩年經濟是不景氣，連續兩家公司破產裁員。

都沒幹滿一年。

失業整整一個月，也不敢告訴家人，害怕妻子和父母擔心。

所以只能每天流連在公園裡，假裝自已在上班。

實則每天瘋狂投簡歷，找工作。

但投遞出去的簡歷猶如泥牛入海，連個音訊都沒有。

好不容易有人回信，卻是冷冷的冰雨拍打在臉上。

看了下時間，才七點多。

平常他都是八點下班，九點回到家。

所以為了圓謊，他不得不在公園裡待夠時間才回家。

回家後還得裝出一副笑臉，抱抱4歲的兒子親親全職太太的妻子。

中年男人不如狗。

生活的不容易又有誰能明白。

修改完簡歷，吳大能合上電腦，伸了個懶腰，準備將早餐吃剩下的麵包吃完。

當作晚餐。

這時，他忽然嗅到一股香氣。

鼻翼抽了抽，尋著味道，看到一名環衛工人正蹲在對面，吃著飯盒裡的面。

“好……好香，是牛肉麵的味道！”

吳大能直勾勾看著大姐狼吞虎嚥吃麵的模樣，肚子咕咕直叫。

忍不住問了聲，“大姐，你的面好香啊，自已做的嗎？手藝真不錯。”

陳阿萍聽到有人跟她說話，用衣袖抹了抹嘴角。

藉著路燈昏黃的光線。

看到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坐在長椅上盯著自已看，還不斷咽口水。

要不是知道以自已的長相和年齡，絕對不可能遇到色狼。

她真就以為對面的男人，會因為覬覦自已的美色，想要撲過來，圖謀不軌。

陳阿萍沒有回話，只是死死盯著男人。

吳大能略顯尷尬，急忙移開目光，但還是嘀咕了一聲，“面……好香……”

“在……公園門口……黃色餐車。”

最終，陳阿萍還是給出指引。

吳大能眼睛一亮，急忙拎上揹包，往公園門口奔去。

當看到黃色餐車時，他一個“東莞仔跨欄”越過欄杆，然後氣喘吁吁坐在餐桌前，“老闆，一碗牛肉……”

話還沒說完，他噎住了。

因為看到價目表上50元一碗的大字。

臥槽！50！

黑店嗎？

公司樓下和府牛肉拉麵也才38元一碗，你這妥妥的打劫啊！

吳大能準備起身回公園繼續啃麵包，但當聞到那濃郁鮮香的湯頭時，又忍不住坐了回去。

最終鼓起勇氣對老闆喊道：“老闆，齋面一碗，多少錢？”

“齋面？”林彥愣了下。

他沒想到還有人居然只吃齋面。

掰了幾下手指，核算價格，回道：“20。”

20……

也……合理。

算了，好東西是得這個價，光看那香濃的湯頭和勁道的拉麵，20也值了。

“來一碗！”

“好勒！”

林彥開始煮麵，照例兩棵嫩綠的上海青鋪在面上。

當準備端上桌時，看到西裝男正盯著裝牛肉的燉鍋直咽口水。

算了，你是我第一個正兒八經的顧客，免費贈送你幾塊牛肉吧。

閃過這個念頭後，林彥勺出幾塊牛肉加在面裡，然後端了過去。

“老闆……我……我沒要牛肉。”吳大能略顯慌亂。

這一二三四五……五塊牛肉得加三十塊錢！

這是要強買強賣嗎？

就跟街邊的切糕一樣，明明讓他切一小塊，但狡黠的老闆偏偏斜切一刀。

一稱之下超過10斤，幾張紅鈔不翼而飛！

雖然他吳大能不是窮逼，吃得起50一份的牛肉麵。

但家裡開銷實在太大，又處於失業狀態。

房貸車貸，兒子的補習班各種費用要交。

實在浪費不得半分。

他正想叫老闆把牛肉夾掉，卻聽到老闆溫和的聲音傳來，“本店首位顧客優惠，贈送牛肉，只按齋面的價格來收。”

“20？”

“嗯。”林彥微微頷首。

“老闆！”

“嗯？”

“你人還怪好的嘞！”吳大能眉頭舒展，露出久違的笑容。

“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林彥又回到車上繼續忙活。

吳大能則把目光停留在油光漂浮的拉麵上。

迫不及待用勺子舀上一口濃湯。

入口瞬間，他雙眼瞪得滾圓。

很濃郁很獨特的鮮甜味。

是用大骨長時間熬煮而出的味道，濃縮了一整頭牛最精華的部分。

鮮香美味，每一滴湯汁都充滿濃郁的肉香味，還有蔬菜的清甜味。

絕了！

吳大能喝完一大口湯，抽出筷子，迫不及待的夾起麵條。

色澤金黃泛著油光的拉麵，在昏黃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一口咬下。

Q彈爽滑，勁道十足！

能夠清晰感受到面在口腔裡彈開，不斷衝擊著味蕾，讓人慾罷不能。

而且充滿層次感，有獨特的麥香味，有雞蛋味，還有吸滿湯汁的牛肉味。

一口下去，回味無窮！

簡直神了！

吳大能再咬上一口牛肉。

鹹鮮的牛肉入口即化，牛肉味十足……不，好像吃出豬肉的味道，很奇妙的組合。

既是牛也是豬，兩者完美融合在一起，讓人沉醉其中。

老闆應該是煮牛肉時還加了豬肉提鮮，不然也煮不出這種味道。

吳大能揣測著，口也沒停下過。

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將一大碗麵給幹完。

當他心滿意足的揉了揉肚子，吐出一口濁氣時。

眼角不禁流下一行熱淚。

很久都沒這麼滿足過，他想起以前跟妻子相識相愛的甜蜜時光。

雖然那時兩人收入不高，但沒有房貸、車貸、養娃的壓力。

每天上完班都會溺愛在一起，到處吃吃喝喝。

逛街看電影，享受二人時光。

那是真的快樂。

而如今，笑容越來越少。

每天為了生活上雞毛蒜皮的事抓破頭皮。

漸漸封閉了內心。

從來也不敢跟妻子坦誠自已真實的想法。

他總是一廂情願的認為，說出來也沒用，只會徒勞的增加彼此的焦慮。

還不如讓自已默默的承受這一切。

今天，這碗獨特的面讓他回憶起以前的快樂時光。

讓他明白這股壓力已經超過了承受範圍。

他需要坦誠，需要釋放，需要與家人共同面對。

只有家人才是一切，才是自已最堅實的後盾。

想到這裡，吳大能擦乾眼角的淚花，起身，掃碼付了面錢。

“老闆，面很好吃，謝謝你，讓我想通了很多……”

他向老闆道了聲謝，然後露出真摯的笑容，“有機會我想帶我老婆和小孩來吃。”

“歡迎。”

林彥笑了笑，目送西裝男離去的背影，見到他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喂，老婆，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